第一百三十一章 陳瘋子大鬧大理寺

今日主審的寺正叫魏宇文,此人年近四十,經驗豐富,是一名幹吏。因為今日案件牽連甚廣,所以其他三位寺正也一同坐在一旁聽審。

主持的自然是大理寺少卿葛文敬,因為大理寺卿孟華榮去參加早朝了,所以大理寺暫時最高長官就是左少卿了。

案堂左右分了兩排官員,與陳堯罡站在左邊看來就是皇派勢力了,右邊的葛文敬諸人應該就是宰執派了。

魏宇文老大不願意審理今日的案件,這案子怎麽審都得罪人,可葛文敬點了他的名,沒辦法他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堂下犯人,驗明正身。”魏宇文開堂說道。

“大人,已經驗明正身。”一個衙役報道。

“今日大理寺複審真定府李策以下犯上,挾製上司之罪。此案爭議之處就在於當日戰場,李策以下犯上以武力脅迫上官下令,本是死罪,可卻大敗遼軍,贏得罕見的勝利,又因另有朝廷封賞,所以是功是過實難決斷。”魏宇文也不含糊,直接點出了問題的所在。

其實這老家夥精明得很,他一個七品寺正,哪一方都得罪不起,倒不如直截了當得說明原委,讓眾人都聽一下,也好盡量撇清自己的幹係。

“幾位寺正,你們怎麽看?”魏宇文開口問道。

一旁坐著的呂、彭、蔡三位寺正,心裏暗罵魏宇文老狐狸,自己不肯得罪人,卻把燙手的山芋拋給了他們。

三人都沉吟著不說話,魏宇文一本正經道:“呂寺正,你先說一下吧。”他這一說,眾人自然都把目光轉向了呂寺正。

呂寺正心裏把魏宇文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個遍,他抬起頭來支吾道:“我……這個……”他正努力思考著怎麽和稀泥先糊弄過去,不期然撞見葛文敬投來的目光,那目光有些不善,而且其中暗示的意思很明白。呂寺正心一沉繼續道:“依下官看來,李策等人謀逆不可輕恕,按律當斬!雖然後有朝廷封賞,可朝廷那時並不知他已經犯法,所以當不得數。”

呂寺正說完偷眼看了一眼葛文敬,見他臉上露出一絲冷笑,暗中鬆了口氣,大理寺少卿乃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得罪不起啊。

呂寺正的這番動作,陳堯罡等人都看得清楚,暗罵他卑躬諂媚,不知羞恥。

魏宇文點了點頭,沒說什麽,卻把目光投向了蔡寺正。

這個蔡寺正年齡最大,已經有五十多歲了,幹癟的身材,一直陰沉著臉,皺著眉頭。他見魏宇文看向了自己,輕咳一聲道:“我認為呂寺正所言有失偏頗。”

他這一句話說完,一下子吸引了全場的目光,李策也驚訝地抬頭望去,本以為這幾個寺正都是一丘之貉,有葛文敬這大理寺少卿在場,他們定然會把自己往死裏整,可沒想到這不起眼的老頭,居然敢公然跟葛文敬唱反調。

“功就是功,過就是過,不能因為犯了錯,就抹殺了他的功勞,依下官看來,何大人現如今也是安然無恙,但李策之前解真定府之圍,治黃河水患卻是實實在在的功績,兩相比較孰輕孰重,我相信不用我說,大家都有公斷。”蔡寺正並不理會葛文敬刀子般的目光,朝向其他幾位寺正有條有理地說道。

魏宇文有些詫異,蔡老狐狸今日這是怎麽了?莫不是出門忘了吃藥?以他一向謹小慎微的性子,怎會如此旗幟鮮明地支持李策?

這蔡寺正當寺正已經有快二十個年頭了,整個大理寺就屬他資曆最老,按理說早該提拔為大理寺少卿了,可就是因為葛文敬欺上諂媚,這才搶了他的位子。這還不止,葛文敬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聯合幾個寺正一直打壓自己,凡是什麽出力不討好的案件都交由他審理。平日裏蔡老頭也不敢找他說理,隻得悶頭忍了,心想熬到退休也就算了,可今日這案件讓他看到了那麽一絲希望,既然葛文敬等人不待見自己,自己何不另選陣營,說不定就可從此改變自己的仕途,反正已經淪落至此了,也不怕再怎樣了。

陳堯罡朝他投去一個讚許得目光,蔡老頭看見了,古井不波的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可他心裏卻泛起了漣漪。

最後輪到彭寺正說話了,沒想到這廝居然無恥地說道:“這案件複雜地很,呂、蔡兩位寺正都已經說了自己的意見,我想先聽聽魏寺正是怎麽看的。”

魏宇文愕然,媽的這小子陰啊,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居然公然把皮球給踢了回來,現在一票反對李策,一票支持李策,顯然第三票最為重要,也是最得罪人一票,媽的,算計了半天又繞回到自己這了!

“咳咳……兩位寺正說得都有道理,真是不好決斷這等案件本官也是第一次遇到……”魏宇文顧左右而言他,盡說些不著邊際的話。眾人目光緊盯著他,都等著他說意見,誰知這個牆頭草磨磨蹭蹭的就是不入正題,眾人不禁暗罵這老狐狸狡猾。

“魏寺正,這些我們都知道,還是說說你是怎麽判的吧。”葛文敬搶先說道,他這是在無形中給魏宇文施壓。

馮開濟是禮部的人,官職為禮部員外郎,也是個五品官,他與陳堯佐站在一處,聞言不悅說道:“葛大人,你這是想幹涉審案?豈不知判官審案,旁人不得插嘴?”

葛文敬嘿嘿冷笑一聲卻不答話。

“這廝分明就是想左右判官審案,用心真是險惡。”陳堯罡一聽接口罵道。

“陳堯罡你一介武夫,不懂就不要跟著瞎嚷嚷。”對麵一個黑臉漢子說道,看打扮應該也是個武官。

此人乃是侍衛馬軍司都虞侯,是宰相的人,官職與陳堯罡相當,都是正六品。

“他媽的,老子是武夫,你梁丘成就不是了?”陳堯罡一指對麵那漢子怒罵道。

梁丘成見陳堯罡如此無禮,也遙指他怒道:“陳瘋子你又挑事,又想找揍不成?”

陳堯罡一聽瞬間大怒,臉色憋得通紅,仿佛受了極大的侮辱,為何?因為他與梁丘成素來不和,幾人較量過幾次,每次都是梁丘成輸,可剛才梁丘成那廝居然敢無恥得說自己找揍?就好像以前自己被他揍過一樣,這讓李策、狄青這些小輩聽了會作何感想?自己以後還怎麽在他們麵前吹牛!而且最過分的是這廝居然敢叫自己的外號——陳瘋子!剛才李小子分明已經在偷笑了!

“砰!”陳堯罡一腳踢過旁邊衙役的水火棍,倒拎著就朝梁丘成奔去。

眾人張大嘴看著這一幕,誰也沒想到事情竟會突然演變成這樣,果然是陳瘋子!

梁丘成一呆,陳瘋子今日怎的如此暴躁,平日罵他兩句也沒見他如此蠻橫,他呸了一聲,也奪過一根水火棍拿在手裏。

兩旁衙役見兩人動武早就躲到了牆邊,幾位大人也嚇得忙不迭找地方躲好,這大堂空間就這麽大,兩人一人拿一根這麽長的棍子,別一個不小心被他們傷著了。

陳堯罡勢若奔雷幾乎一個跨步就到了梁丘成眼前,他手中水火棍橫掃一下,也不用什麽招式,當頭朝梁丘成砸來!

梁丘成早已嚴陣以待,他雖有些忌憚陳瘋子的武力,可今日這麽多人看著,自己也不能墜了威風,見他一棍砸來,也忙運力舉棍相迎!

“砰”一聲脆響,陳堯罡的水火棍打在梁丘成的棍子上,直接斷成了兩截!

梁丘成一見大喜,手中水火棍狂舞,一個橫掃千軍就朝陳堯罡腰間掃去!陳堯罡沒了武器在手,隻好一個翻身躲過,梁丘成一棍子掃在後麵的屏風上,木頭做的屏風當場被砸的稀爛。

“三叔,接棍!”李策突然一聲大喝,奪過一根水火棍就朝陳堯罡扔去。

陳堯罡大喜,暗誇李策這小子上道,對自己脾氣。他長棍在手,氣勢猛增,再次猛攻而上,一番疾風驟雨般的打擊,逼得梁丘成步步後退。

葛文敬氣得抓起茶杯猛朝二人摔來,“統統給我住手!”躲在牆角的大臣們也紛紛招手勸解兩人住手。

梁丘成暗罵陳堯罡混蛋,他有心罷手,無奈陳瘋子步步緊逼,他根本就不敢罷手,這胳膊粗的水火棍挨上一下可不是鬧著玩的,就在他分心的時候,陳堯罡又是一棍當胸搗來,攻勢極為淩冽,梁丘成也是功夫了得,他忙一個側身閃過,抬起右腿就朝陳堯罡下腹踢去,陳堯罡早防著他這這一手,他哈哈一笑,手中水火棍瞬間下點,直衝他右腳而去。

梁丘成大驚,這右腳就好像是自己送到人家刀口上似的,可右腿已經踢出去了,再收也來不及了,可若不收,以陳瘋子那力道,自己這右腳被他棍尖一點,那可就廢了!慌亂中他左腳竟也瞬間一抬,身子直接朝後倒去。

“砰”一聲悶響梁丘成混壯的身軀砸在一張寺正的案桌上,梨木的桌子被砸成了兩半。梁丘成雖然躲過了陳堯罡的一擊,卻也是狼狽至極,丟盡了顏麵。

“哈哈,匹夫再嘴硬一個看看!”陳堯罡水火棍一指梁丘成,看著他哈哈大笑。他沒想到梁丘成居然用這種丟人的招數躲開自己的攻擊,自己剛才壓根就沒想傷他,隻是嚇唬一下他罷了,自己就是再魯莽也不可能在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廢他一直右腳,可笑這個笨蛋居然自己把自己摔了個狗吃屎。

梁丘成臉色通紅,卻依舊半躺在地上,他紅著眼死死盯著陳堯罡,陳瘋子棍頭暗指他的心口,他若是強行起身,保不齊這瘋子真能給他來上一棍!所以盡管顏麵盡失,梁丘成一時竟不敢起身。

“夠了!”隨即“砰”地一聲巨響,竟是暴怒的葛文敬掀翻了桌子!

眾人望著亂糟糟的大理寺大堂,一時又好氣又好笑,想不到堂堂大理寺,現在就如菜市場一般,這桌腿、凳子滿地都是,甚至還不如菜市場……

“這裏是大理寺!不是你們匹夫撒野的地方!獄丞何在,將兩人押入大牢!”葛文敬氣得指著陳堯罡和梁丘成道。

“葛大人,人家是三衙的人,歸樞密院的,你大理寺還管不著吧?”馮開濟冷笑一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