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大理寺外

“為今之計隻有想辦法拖著,看對方怎麽辦,咱們見招拆招,這也是無奈之舉。”陳堯佐捋著胡須輕點著頭道。

李策開始暗暗發愁,本以為此次找到老師,有他保自己就足夠了,沒想到事情居然這麽複雜,最倒黴的就是自己了,正好處在那風暴眼上,一個不小心就會粉身碎骨。

這時房門推開,陳夫人端著一壺茶給三人送來,她一邊走一邊輕聲道:“就會嚇唬孩子,你不是要去找鄧國公嗎,馬車已經準備好了,再晚人家可就歇息了。”

“策兒今晚你就在這住下,明早再去大理寺。”陳堯佐端起茶漱了漱口,陳夫人一旁已經拿了衣服給他披上。

“跟我同行的兩個兄弟還在客棧等我,我若是不回去,他們會著急的,還是回去吧。”李策也起身隨著陳堯佐一同往外走。

“也好,我先去找鄧國公商議一下,明日為師下了朝堂會和鄧國公盡快趕去大理寺,你不要亂。”陳堯佐上了馬車囑咐李策道。

他嘴裏所說的鄧國公就是張士遜,此人現為六部尚書,如今已經六十八高壽了,真宗朝時還出任過宰相,在朝中很是德高望重,陳堯佐與他私交甚好。

現如今朝中共有三股勢力,一是以宰相丁渭為首的宰執派,而是以陳堯佐、張士遜為首的保皇派,三是太後劉娥的派係,這其中還有小元王趙吉的勢力。

“明日在大理寺審理?壞了,大理寺卿孟華榮、左少卿葛文敬都是宰相丁謂的得意門生,這一來豈不是要壞?”陳堯罡大急突然一拍腦袋說道。

李策聽後心一沉,他哀怨地看著陳堯罡,心道:媽的怎麽這麽背?每次主審官都是他們的人……

第二日一早,三人早早就到了大理寺,李策反複叮囑官震不可魯莽,凡事看他眼色行事,官震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北宋大理寺主要負責審理重大案件,可以說是那個時代的最高法院了。大理寺最高長官為大理寺卿,為正三品;左右各置一名副手為大理寺少卿,正五品;但真正負責審案的官為寺正,是正七品,共有四名,遇疑難案件,可一同商議。

大理寺從外看來極為氣派,門前兩尊石獅子,加上底座足有二人高!屋簷下是四根朱紅色的石柱,每根都有一人粗,然後往裏就是大理寺外大門,兩扇大門也是朱紅色,各有一丈之高。

李策等人正在觀賞之時,一陣車軲轆馬蹄聲傳來,大理寺卿葛文敬來了,一同來的還有一輛馬車。

馬車在門口停下,簾子掀開,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文士緩步下了車,看他身著五品緋紅色官服,李策猜想這應該就是大理寺少卿葛文敬了。

此人正是大理寺左少卿葛文敬,他體態微胖,長期養尊處優使得他臉色有些發白,頭發也有些稀疏。

他往門裏走的時候瞥見三人,腳步一停,皺著眉頭看了半響開口道:“誰是李策?”

李策早知他是丁渭的人,再瞧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漠然答道:“在下便是。”

“亂套什麽近乎?”這時另一輛馬車下來一個官員,正邁著官步走過來,他是大理寺寺丞傅永壽,官職是從六品,此人平生最大的本事就是諂媚和溜須拍馬。

李策不屑地瞥了一眼傅永壽,從他穿著的暗紅色官服看出他最多隻是個六品官,哼,區區六品官,京城之地多如牛毛,竟也敢這麽囂張跋扈。記得前世一位大家從說過,最高的蔑視是無言,李策連話都不屑回他。

傅永壽見李策不卑不亢,尤其是他漠視自己存在的那種不屑之情,讓他極為著惱,自己本想嘲諷一下他,沒想到這小子根本不屑於搭理自己。

傅永壽瞥一眼三人,冷笑一聲,虛扶著葛文敬諂笑道:“幾個鄉野陋夫,沒見過世麵,大人,咱們進去吧。”

“你又放屁了?這麽臭!”李策突然誇張地蹦出很遠,捏住了鼻子,使勁扇著風道。

官震臉一紅,生氣得大聲辯解道:“誰放屁了?不是我!”

狄青也詫異地看著李策,大哥突然這是怎麽了?

“你沒放屁怎麽突然一陣臭氣熏來?”李策故意大聲質問道。“噢,不是你,那會是誰?剛才誰過來了?”他自言自語答道。

傅永壽臉色瞬間漲得通紅,他這才明白過來,人家這是轉圈在罵自己呢!這小子居然敢譏諷自己放屁!

“小子狂妄!膽敢辱罵本官。”傅永壽在上司麵前被一個後生羞辱,臉上甚是無光。

“喲,這位大人?怎麽您這是自告奮勇對號入座了?我沒說是您啊,不過您這高風亮節,敢作敢當的精神著實令我佩服。”這廝故意繼續火上澆油地譏諷道。

“你!掌嘴!”傅永壽氣極,他上前挽起袖子就朝李策臉扇去。他沒想到眼前這看似文弱的少年,竟敢一再羞辱自己,甚至一點情麵也不留,但他卻忘了是自己出口傷人在先,似他這種人早已習慣了糟踐他人,卻容不得他人有一絲的反擊……

李策冷笑一聲,往後一閃,輕鬆的避開了他的手掌,然後他慢悠悠道:“大人可是想動武?那在下可要提醒一下大人了,你比那何瑞年如何?”說完他眸子驀地一冷,狠狠盯著傅永壽。

傅永壽臉色一變,這才想起,眼前這小子可是都敢拿刀逼迫何瑞年,萬一惹急了他,保不齊他……再一看他陰冷的目光,傅永壽竟不由自主地接連後退了兩步。

“哼,牙尖嘴利,徒逞口舌之快。”葛文敬一甩袍袖,冷冰冰說完,大步朝大理寺大門走去。

傅永壽一看葛文敬生氣,沒理自己就自顧自走了,慌忙也亦趨亦步得跟上。

隱約中葛文敬好像罵了句爛泥扶不上牆,傅永壽諂笑得連連稱是……

“呸!什麽東西!”兩人剛走,官震就忍不住罵道。

“哈哈,偷雞不成蝕把米啊,大哥,你這嘴真是……不過你這樣得罪他,一會這兩人怕是會公報私仇。”狄青道。

“二弟沒看出來嗎?人家一上來就針對咱們,如今是得罪也是那樣,不得罪也是那樣,何必還要忍氣吞聲,倒讓他以為咱們怕了他。”李策道。

狄青暗道李策看得透徹,他總在關鍵時刻善於決斷,從不優柔寡斷,這一點自己還需多向他學習。

這個時候陳堯罡騎著馬也到了,他一個翻身下馬,看見李策剛要打招呼,又見李策身後站著的官震和狄青,一驚問道:“這兩位就是你昨天說的你那兩位兄弟?”

李策忙介紹道:“這位是陳大人,乃是步軍都虞侯,也是家師的兄弟。”

“這個是官震,我的同門師兄弟,師從官一奇,這個是狄青,我的結拜兄弟,真定城外率三百鐵騎鑿穿遼軍五萬大軍的就是他。”李策也算是為二人做了引薦,希望陳堯罡能記住二人,日後也好謀個出身。

狄青、官震二人拱手道:“陳大人。”

陳堯罡一擺手,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不錯!老官的本事我昔年領教過,我陳老三甚少服人,老官算是一個,不知你小子學到了他幾分武藝?”

官震一摸頭,看看李策咧嘴笑道:“這個得試過才知道吧?”言下竟想與陳堯罡過過招。

李策知道陳堯罡不拘小節,並沒有責怪官震不懂禮數。

陳堯罡哈哈大笑道:“好,初生牛犢不怕虎,勇氣可嘉,不過我可沒工夫給你做陪練。”當年他與官一奇比武,官一奇也隻是略勝他一籌而已,他怎會自降身份與官一奇的徒弟再比試呢。

“我問你,你是如何憑三百騎兵,衝破遼軍五萬大軍的?”陳堯罡把目光轉向狄青,從站立的姿勢他就看得出,眼前這個叫狄青的少年是三人中武力最高的,而且這份沉穩就是李策也比他不上。

“當時遼軍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正麵的真定城上,我率兵從其側翼突襲,遼軍輕敵,隻派了一部分兵馬來阻擋,被我衝破後,先佯攻其中軍,待其回援中軍後,趁它周遭薄弱,再猛衝其後方,遼軍顧此失彼,加上正麵官震的深入,這才亂了陣勢。”狄青一一答道。

陳堯罡半響不語,他在沉思若是換了自己,戰場之上會作何選擇,自己也敢帶奇兵出擊,去偷襲。可是如果自己衝破遼軍阻截,顯然會直接帶兵直奔遼軍主帥,而不出意外的話,僅憑三百人是打不到遼軍中軍指揮處的,這也就是大多數偷襲不是那麽容易成功的原因所在。

戰場之上形勢瞬間萬變,能否把握一縱即逝的戰機,是考校一個將領是否稱職的關鍵所在,電光火石間你必須作出做出最優選擇!

陳堯罡安歎一口氣,相信大多數將領和自己一樣,一旦突破阻截,就會熱血上湧,直奔對方指揮處,勇氣固然可嘉,可就對策而言卻落了下乘,等遼軍合圍過來,必是全軍覆沒的悲壯結果。這小子關鍵時刻果斷放棄遼軍主帥,而是利用遼軍混亂之際,徹底打亂遼軍陣型,從而渾水摸魚,相比而言這才是最有效的戰法!小小年紀就有這等眼光魄力,定有名師指點!

“小子你師承何人?”陳堯罡問道。

“不瞞陳大人,師尊有命,不得向透漏他的名諱,還望大人見諒。”狄青答道。

“嗬嗬,三叔就別問了,就連我們結拜之時,我問他也是不說。”李策說道。

“嗬嗬,能調教出如此出色的徒弟,想必你師父也是個軍事大家。”陳堯罡有些惋惜道卻並沒有介意,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秘密這個他知道。

“狄青,你在軍中什麽職位?”看得出陳堯罡對狄青極為欣賞。

“朝廷剛下的旨意,是指揮使,隻是那時我們兄弟已被何大人下獄了。”狄青無奈道。

“哼,何瑞年那老兒自己貪生怕死,偏生還妒賢嫉能,仗著有宰相的支持,整日胡作非為,被從京城貶出去後,還不知收斂,幸虧朝廷旨意到的及時,否則你們仨的小命可就完了。”陳堯罡道。

幾人談話的時間,陸陸續續又來了幾位大人,有的是今日的監審,也有是來旁聽的,因為這涉及到兩大勢力的角逐,除了要上朝堂參加早朝的大人,其餘的重要人物幾乎全來了。

“時辰已到,開寺審案!”一名衙役亮嗓大聲宣道。

陳堯罡帶著三人進了大理寺大堂,這審案的大堂,擺設與一般的衙門一般無二,隻是更為寬闊,更為肅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