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東神洲下了一場大雨。

在暮春時節,被恐慌所俘獲的人們總算嗅到了一絲春意。

這算的難得的安慰吧?

事實上北瀘洲也有了些許變化。

海北一帶,冰封千萬年的冰麵龜裂,入山捕獵的獵戶在裂開的冰麵下采到了水。

這消息一經傳出,便風動了整個北瀘洲,無數人驅趕著法寶或車架趕來此地。

他們的身份各不相同,地位也有明顯差別。

可在確認消息並非作假後,那發自真心的暢快笑容卻是相同的。

有史記載以來北瀘洲便一直為冰雪覆蓋。

今時今日,這持續了百萬年的漫長冬季終於要結束了嗎?

冰麵破裂發出的聲音,似乎便是春意將至的證據。

而被東神洲和北瀘洲夾著的某個孤島上散發出來的春意就更灼熱了。

一開始白憐打算天一亮就返回瓊明峰,用人生的最後幾天好好陪一下師父和師妹,最後再找個借口外出,在無人可知的地方迎接死亡。

然而青鸞的意外插入將她的計劃完全打亂了。

她被青鸞直接給搞懵了!

等她回過神來,突然湧上來的羞恥感讓她化身為白憐大魔王,把青鸞教訓到哭著求饒。

“讓你橫!”

雖然過程中多有波折,但結果還是喜人的。

白憐不僅活了下來,修為也再次增長,原本卡在999點的集中一舉漲到1024點。

如今的她可以說是真正的肉身成仙了!

“好事多磨啊!”

白憐感慨不已。

不經曆這麽多的磨難,現在她恐怕才剛剛步入渡劫期吧。

對比起來,這就愈發顯得遊戲中的白師姐呆了。

同樣是在磨礪之中成長,那個白師姐每次都把自己給磨死了。

而她就不一樣了。

【寶劍鋒從磨礪出】

現在她一個人應付所有師妹加上顏月、司雲裳、長帝姬都不在話下。

道理就擺在這。

凡人做事,最忌操之過急,還需用些水磨工夫!

“白師姐。”

庭院裏,穿戴整齊的青鸞緊張地望著白憐,她雙手藏在身後,緊握那把被打磨得極為光滑的玉質折扇。

一時間完全沒有了在屋子裏時的“肆無忌憚”樣。

眼見著白憐不說話,青鸞頓時有些急了:“我剛才就是一時衝動,才在白師姐麵前做出那種出格的事,我我……”

白憐輕輕捏了捏青鸞的臉頰,湊過去,吹氣如蘭:“前陣子你還偷偷跑到我房間裏吧?不用緊張,其實我都知道,不然我也不會將扇子送給你了。”

青鸞更緊張了:“我我……我不是故意的,白師姐你不會討厭我吧?”

白憐道:“這種事我自己也做過,又怎麽會討厭你?其實……”

後麵的話青鸞聽不見了。

“啊,這?”

自從玉衡山曆練後,她就放下曾經的高傲,將白師姐視作自己的人生目標。

白師姐給她的印象是怎樣的?

無外乎是天生聖人、麵冷心熱、憐愛世人、純潔如玉這些積極向上的形容詞。

但是,就是這樣的白師姐,竟然偶爾也會在其他人不知道的地方做出不得了的事!

好家夥。

人設崩塌了屬於是。

但青鸞不僅沒有產生逆反心理,反而順杆上爬,變得更興奮了!

“嘶——”

還有比這更符合她要求的白師姐了嗎?

自從舍棄人身,化為青鸞神鳥之後,她的身體裏就無時無刻有火焰在燃燒。

如果白師姐如外表一般清冷,那往後的日子裏恐怕大部分時間她都隻能對著鏡子自學了。

青鸞一把抓住白憐的右手:“師姐,我又想……”

“青鸞!”

冷不丁從後邊傳來一聲陰惻惻的低吼聲。

青鸞還未有所行動,就被一道水藍色的身影給逮住了。

“馬上就到午時了,我們還得抓緊時間返回瓊明峰,你現在居然還想纏著師姐!”

平日裏溫婉可人的餘纓在這一刻變得超凶,目光冰冷得似乎可以殺人。

但早已識破了她的本質的青鸞現在是一點都不怕了。

劍?

一把軟趴趴的劍罷了。

現在我隨時可以拿捏你的軟弱之處,又有什麽好害怕的!

在屋子裏放飛自我,在屋子外時青鸞同樣放飛自我!

“你居然還有臉指責我?”青鸞轉過身,左手叉腰,右手握著扇子指指點點,“若不是你,剛到辰時我們就能出發了,是你纏著白師姐纏了一個半時辰,一個半時辰啊!嗬,你居然還有精力跑來甩鍋,真是厲害!”

餘纓一下子就心虛了。

她確實占用了白師姐一個半時辰,但……但這不怪她!

司雲裳前前後後足足占用了白師姐近三個時辰的時間,占的時間長也就罷了,那個奇怪的陣法被解除後,區區幾道木牆的隔音效果又能好到哪裏去?

要是想到司雲裳為白師姐犧牲了許多,她當時就衝出去製止了。

她盡力地忍啊忍,手絹都快咬爛了,結果倒好,青鸞這家夥又偷偷上車了。

“都怪你們,不是你們,我又怎麽可能會一直睡不著。”

青鸞撇撇嘴:“你以為我是要做什麽?”

餘纓小聲爭辯道:“我那時候不是不知道你是在救白師姐嗎?而且,救人明明可以換一種更溫和的方式!”

青鸞哼了一聲:“得虧用了這種方式讓白師姐醒了過來,不然現在我已經死了。”

“……”

餘纓閉嘴不言,青鸞的聲音就大了起來:“而且後來你明明已經知道真相了,還是繼續纏著白師姐不放,你說你是何居心?!”

餘纓嘴唇蠕動著。

這不是她一個人的錯!

這口鍋怎麽著也得分白師姐一部分。

而且她可是劍啊,劍鈍了,找白師姐磨一磨,這不合理嗎?

餘纓鼓起勇氣,反複再三還是放棄了爭辯。

至少就這事而言她確實說不過青鸞。

想在被窩裏找回場子顯然也是不可能了,至少她做不到像青鸞那樣當著眾人的麵放飛自我。

你等著,待我徹底融合祖龍之道成為人仙時,一定要把你這臭鳥身上的毛給拔光了!

取得階段性勝利的青鸞變得趾高氣揚,頭頂漂亮的羽毛不自覺地張開。

什麽叫做戰神青鸞啊!

憋屈了這麽久,她終於暫時壓過瓊明峰五人眾一頭。

現在她的命和白師姐連在一起,隻要她不要臉,在瓊明峰就沒有人能擊敗她!

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熬到未時,白憐還是離開了孤島。

吃飽了的司雲裳很幹脆地放行,隻在分別之際一再囑托白憐要盡快向安嵐說明她們之間的關係。

“這事要是成了,我舍了命也要幫你吃上瓊明全席!”

白憐鄭重地點頭。

她倒不是被瓊明全席給吸引到了,實際上在離開瓊明峰前她就對師父說過,等回來就會向師父坦白一切。

現在正是時候。

坦白了,後續該怎麽處理就看師父的了。

在青鸞的操作下,白憐算是活了過來,但那一身傷又豈能迅速恢複?

因此她並未親自上場,而是將追雲舟召了出來。

追雲舟自孤島出發,一路往度仙門而去,預計要花上半天時間。

以這半天時間作為緩衝再合適不過了,現在要是突然回到瓊明峰,身體尚未恢複正常的餘纓和青鸞指不定就露餡了。

後果嗎……

大審判估計是少不了的,心裏有鬼的二師妹指不定還要跳出來補兩刀。

其實白憐自己也需要花時間好好理清一下思路。

在那片黑暗中聽見的那些話依舊深植於她的腦海中,就和她身體的一部分一樣再也無法遺忘。

那是臨死時產生的幻覺,還是真實發生過的事?

其實白憐很希望那全都是幻覺。

這就意味著這幾日她心底誕生的那些猜測都是錯的。

但如果那都是真的,隻是被她遺忘了,豈不是說她很久以前就和師父認識了,看起來連她的名字都是師父取的。

“師父之所以縱容我,是因為這個嗎?”

白憐有些頭疼,是真的疼。

她抬手按揉了許久才將那份疼痛驅走。

繼續思考也沒有意義,還是等和師父見麵時在互相印證吧。

白憐起身,看見四師妹縮在角落,低頭不語,但青鸞不依不饒地在她身旁說些什麽,直把四師妹說得麵紅耳赤。

仔細一聽才知道青鸞是在講扇子的正確使用方法以及護理小訣竅。

白憐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放棄了勸說。

要說帶壞,四師妹早就被司雲裳給帶壞了,青鸞現在隻不過是往火裏填點柴而已。

她從船艙中走出去,放眼遠眺。

域外天魔族滅,這東神洲大地短暫地回歸了和平。

但從上方望去,形勢依舊不容樂觀,枯敗仍然是主色調。

無量劫就是無量劫,天理猶在,天道恒常,它便永遠不會停下前進的腳步。

十年後,百年後,哪怕沒有紅塵天尊降臨,這個世界恐怕也剩不下多少美好了。

日暮時分,當追雲舟靠近度仙門時,白憐給師父發去消息。

她等了一會兒沒有收到回複,就又發消息給二師妹。

這回是收到回複了,但卻得知師父獨自一人離開了。

【師父說是要去尋藥,讓我不用擔心】

【嗯,師父的氣色看起來非常好,完全不像受過傷的人】

“……”

撲了個空?

行吧。

白憐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她隻能等師父回來再行坦白了,這種事顯然是不適合在傳信玉簡上說的。

回到度仙門後,白憐、餘纓和青鸞都受到了熱烈歡迎。

“白師姐、白師姐”之類的呼聲從山下小鎮一直蔓延到雲羅峰,不僅沒有減弱,反而變得愈發震撼人心。

白憐熱情地回應了半天才終於一臉疲憊地回到瓊明峰。

“這真不是人幹的事!”

同時應付司雲裳和四師妹、青鸞師妹都沒有這麽累!

不過好消息也是有的,剛回到房間沒多久白憐就收到了師父的回信。

【我在秘境中采藥,最多半個月就能回來】

半個月嗎?

也好,這段時間她可以好好整理一下自己要說的東西。

同一件事,說的方式不同,帶來的影響自然也不同。

渣女白憐的最終目的不是要認罪,而是想獲得師父的原諒,然後順理成章地把師父磨了!

晚上,瓊明峰眾女聚在一起,吃了一頓真正的大餐,慶祝白憐平安歸來。

一直吃到子時才散席。

原本蘇幼微是想繼續纏著白憐的,但卻被蕭錦瑟攔了下來。

“師姐才從外邊回來,又曆經大戰,讓師姐多休息一會兒吧。”

蘇幼微覺得有理,便應了下來,去找紅衣切磋去了。

“師姐,你的房間我已經幫你整理好了。”

蕭錦瑟一臉乖巧地站在白憐麵前,看起來宛如經過專業訓練的大管家。

白憐道:“你也好好休息吧。”

蕭錦瑟連連點頭:“我不困,這些日子我的修為和技巧都增長了許多,不知師姐過幾日是否有空考教我,若有不足,還望師姐能深入指點。”

白憐微笑道:“當然有時間,等閑下來,我就來找二師妹你。”

“嗯。”

蕭錦瑟笑得很燦爛。

等她轉身離去白憐才意識到不對。

嗯?

修為和技巧,技巧?

嗯?

啪!

白憐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臉頰,一定是最近練功練太多,練得滿腦子都是練功了。

是時候去洗一洗腦子了!

她從房間裏出來,徑直前往師父的山洞,一路上沒有遇到任何人。

山洞裏,白憐靜坐在石桌旁。

這裏的格局與她離開前一般無二,沒有任何變化。

沒有變化對她而言就是最大的安慰。

她最怕的不是自己死在外邊,而是自己好不容易從外邊趕回來,卻驚聞師父去世的消息。

“真好。”

白憐側躺在師父的**,緊緊抱住師父的被子。

她嗅到了自己的體香,也嗅到了師父身上散發的芳香,兩種氣味混合在一起,宛如冰闊落般令她欲罷不能。

鐺!

就在這時,洞口忽然傳來一聲輕響。

白憐連忙坐了起來,隻見從外邊走來的人是穿著一身樸素常服的顏月。

顏月笑得眼睛都彎成月牙狀了,她嘴巴不停,嘟嘟嘟嘟地說著話。

“我一收到消息就從外邊趕回來了。”

“今天真是個好日子。”

“可惜我回來晚了,沒能趕上晚飯。”

“而且安嵐也不在,這惡女,就算是要找藥,她不能等明天再走嗎?”

說著說著顏月就氣鼓鼓地在白憐旁邊坐了下來。

坐了一會兒,她又像變臉似的露出了笑容。

“安嵐安然無恙,你也平安歸來,不管怎麽說都要好好慶祝一番!”

白憐疑惑道:“怎麽慶祝?”

“我看看啊……”

顏月像小孩子一樣開始掰手指了。

“放煙花?沒意思。

“去外邊逛街?也不行,現在你走到哪都會被包圍,而且外麵也沒有什麽好看的。

“遊山玩水就更沒意思了,度仙門的山水已經很好看了。”

白憐翻了翻白眼,還慶祝呢,怕不是你想拉著我去約會。

“算了,還是換一種方式來慶祝安嵐和你平安無事吧!”顏月擺出一張嚴肅臉,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

當白憐將目光投過去時,她彎腰將鞋子一脫,然後雙手按床,坐在了白憐腿上,那對被襪子包裹住的腿也顯得極為不安分。

“啊?”

白憐愣住了。

你跟我說這叫慶祝?

但不得不說,隔著一層薄紗,那來自小腿上的輕輕剮蹭讓她有些失神,像是被貓撓癢癢一樣。

可惡。

這是在師父的地盤上啊!

白憐搖搖頭,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

但顏月可不管這麽多,她臨時起意,越想越覺得這很行,而且還能偷偷地報複安嵐。

天尊了不起啊,天尊就可以隨便欺負我啊。

看我給不給你點顏色瞧瞧就是了!

顏月自信滿滿,安嵐現在不在,隻要她不說,白憐不說,安嵐是不會知道的。

天晴了,雨停了,顏月又覺得自己行了!

“和域外天魔戰鬥很辛苦吧,我幫你放鬆下,你什麽都不用做,都交給我就好了!”

白憐趕緊搖頭:“有監控陣法!”

顏月不屑地撇了撇嘴:“不用擔心,那個陣法早就被安嵐自己給弄壞了。”

“?”

但白憐依舊搖頭。

不行不行,年輕的她心髒承受不住這種衝擊。

顏月瞪著白憐:“那你說去哪,去你的房間?肯定會被抓住。去朱顏峰?老祖一直看著呢。這時候去外邊也不合適吧,有很多眼睛盯著,隻有這裏不一樣,其他人沒經過允許,絕對不會過來,而安嵐自己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回來。”

你難道沒考慮什麽都不做這個選項嗎?

其實白憐更好奇的是係統這時候竟然沒有動靜,這是在說這事其實沒有危險嗎?

好家夥!

顏月道:“你不說我就當你默認了,其實你也想對吧?”

白憐:“……”

別這樣,顏師叔!

此時此刻。

距離瓊明峰千萬裏的某處,閉目眼神的安嵐忽然睜開雙眼。

她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發,然後那平實的胸口竟也上下起伏了起來。

她看見了,她也聽見了!

山洞裏的陣法毀了,但山洞外的陣法可不是吃素的!

(〃´皿`)q

“啊啊啊——”

刑啊,顏月,你這日子真是越來越有判頭了!

安嵐恨不得立刻衝回去,但左思右想,權衡利弊後,她還是忍了下來。

不行,現在不能回去!

安嵐取出一個顏月娃娃開始紮小人:“顏月,如果這次能僥幸從紅塵那個賤人手中活下來,等我回去,一定要讓你嚐盡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