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煙稀少的郊野河畔。
二月春風吹拂。
風卷著岸邊垂柳,帶來絲絲不同尋常的涼意。
白憐握緊手中的傳信玉簡,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
司雲裳發來的這個消息對她而言就是太突然了。
五六日前她還和魔尊相談甚“歡”,這一轉頭就收到消息說他快死了。
如果隻是這樣也就罷了。
發來消息的人竟然還是司雲裳!
白憐滿腦子問號。
雖然屢遭迫害,但司雲裳對靈虛派的感情是毋庸置疑的。
而魔尊就是毀壞靈虛派的罪魁禍首之一。
司雲裳不趁機殺了他也就罷了,怎麽還會將這消息轉告於她?
白憐下意識地就以為這是域外天魔設下的陷阱。
這幾日她“藏”了起來,以域外天魔拿心急的模樣,肯定迫不及待地想將她找出來。
“要是我的猜測沒有錯,這真是陷阱,那它們既然能得到司雲裳的傳信玉簡,就說明司雲裳已經落在它們手上了。”
司雲裳實力不俗,但和實力高強的魔皇相比就不行了。
無論如何白憐都得過去看看。
她與司雲裳相處的日子其實不算長,但那個妖女就和狗尾草一樣,總能適時地撩到她身上的癢癢肉。
就算沒有在溪畔的“寸指測淵”經曆,她也不會放任不管。
“師姐?”
此時,幾聲呼喚令白憐回過神。
白憐轉過身。
她擠出一張笑臉,正要說幾句話,餘纓搶在前頭問道:“是出事了嗎?”
白憐略作遲疑,然後點頭:“剛收到消息。”
她複述了一遍司雲裳的話。
“司雲裳?”
餘纓恍惚間記得是有這麽個人,從言行舉止來看,那是個覬覦白師姐的危險分子!
青鸞舉起手:“白師姐,我覺得這其中有詐,還是小心為妙。”
白憐點點頭:“我也有所懷疑,但不能因為懷疑就不去。”
“我覺得……”
好吧。
青鸞剛起了個頭就乖乖閉嘴了。
相處日久,雖然她對白師姐的了解還算不上深入,但也知道白師姐是不會在這種事上讓步的。
青鸞還是有些吃味:“白師姐和那個司姑娘關係很好吧。”
“……”
旋即青鸞耳朵後的羽毛顫了顫:“不過我也知道,如果遇到危險的是我,白師姐肯定也會馬上跑過來救我。”
白憐伸出手,又收回來,欲言又止,動作神態像極了某個經典表情包。
青鸞笑得很開心。
她一扭頭就發現餘纓不知何時湊了過來,距離她僅有一寸遠。
她剛才的動作隻要稍微大一點,大概就要和餘纓碰頭了。
那絕不是什麽令人愉悅的體驗。
嚇!
青鸞連忙後退一步。
餘纓可不打算輕易放過她,繼續用力去瞪!
瞅什麽瞅,想打架是吧!
青鸞原本是想瞪回去的,但一想到自己的處境就又慫了。
現在還不是時候,等以後找到合適的機會,她一定要狠狠地報複餘纓,從後麵給她來幾下重的!
“既然時間緊迫,那我們就趕緊行動吧!”
青鸞的轉移話題之術非常成功。
“我一個人去足……”
“不行!”
餘纓一把抓住了白憐的手。
青鸞立刻喊道:“不能碰,師姐的身體會出問題的!”
餘纓像是美聽見一樣,她毫不退縮地與白憐對視:“師父讓我跟在師姐身旁保護師姐,我不能違背師父的命令。這事非常危險,我絕不會允許師姐獨自一人前去。師姐要是一意孤行,那我也隻能出此下策,讓師姐疼得去不了了!”
隻在這時候餘纓表現出與自己柔弱的外表完全相反的氣質。
那股執拗勁讓白憐軟了。
“那就有勞四師妹和青鸞師妹保護我了。”
餘纓這才鬆開手。
她一臉鄭重地點頭,可點完頭她就又糾結起來了,她想上前去摸摸白憐,又恐會讓白憐疼痛,隻能支支吾吾道:“師姐,你沒事吧?我……一著急就……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
白憐直接牽起了餘纓的手。
“我……”
慌亂之間餘纓就想將手抽出來,但白憐握得緊,她抽了好幾下也沒能成功。
白憐安慰道:“我最近已經有了一些解決問題的頭緒了,隻是這樣子的話,問題不大。”
“嗯。”
餘纓低下了頭。
在一旁圍觀的青鸞握緊拳頭,鼻子都快要氣歪了。
好啊!
她真是太小瞧餘纓了,之前她一直將蕭錦瑟和蘇幼微視作最大對手,現在想來那兩個人憨憨的還挺可愛。
倒是這個平日裏沒多少存在感的餘纓簡直就是心機婊本婊!
太壞了。
這種操作打死她,她也做不出來。
青鸞忍無可忍,她決定回度仙門就去向蕭錦瑟和蘇幼微告密。
【我們聯合,我們戰而勝之】
別整天就盯著我了,去看看你們那個四師妹吧!
真是造孽啊!
可就在青鸞胡思亂想之時,又一隻手伸過來,抓住了她的手腕。
“白白白……白師姐!”
轟!
青鸞大腦一熱,兩腿一軟,有一股暖流在身體裏醞釀。
“事不宜遲,我們趕緊走吧。”
這回再沒有人反對白憐,白憐直奔司雲裳在傳信玉簡上留下的地址而去。
那一帶位在北瀘洲與東神洲之間,是少有人往的黑海孤島,隻看方位倒是和山海同悲閣相去甚遠。
但要以此判斷這不是陷阱顯然是不合理的。
行到近前時,白憐就憑著高明的軟功將自己完全變了模樣,像個穿得花花綠綠的村姑。
她在附近連續逛了好幾圈,也沒有發現哪裏有人埋下的暗線。
最後,實在找不出半點破綻來的白憐隻能在傳信玉簡上透露行蹤後,主動去見司雲裳。
這一見,她就懵了。
“所以說,這不是陷阱?”
白憐呆呆地望著站在自己對麵,身著麻布衣裳,挽著菜籃子,真如村姑一般的司雲裳。
“陷阱,什麽陷阱?”
司雲裳一臉疑惑地打量白憐。
她很自然地略過這個話題:“幾個月不見,總覺得你的神情看起來更加嫵媚動人了。”
“……”
你當著我師妹的麵說這話合適麽?
果不其然,司雲裳一開口,不怎麽對付的餘纓和青鸞就齊刷刷地一起瞪她。
不過如此!
司雲裳直接無視了餘纓和青鸞。
對於一個活了兩千年的魔宗妖女,這種小風浪她自然不會放在眼裏。
“我還以為你要過一陣子才會過來呢,以前我叫你,你總是不理我。”
“……”
“行了行了,不說這些揭你短的話了,難得來一趟,你們隨我來吧。”
司雲裳輕瞟了白憐一眼,她轉過身,紫色長發隨風而舞,一步步走著時,那本就挺翹的一對更是搖曳生香。
呸呸呸!
大了不起啊。
翹了不起啊。
跟在後麵的餘纓和青鸞都想上去打兩下了。
她們偷偷去看白憐,發現白憐的目光並沒有集中在那兒後,這才鬆了口氣。
白憐正在看路邊的風光。
這一切與她想象中完全不同。
黑海孤島之上,她看見的不是陰森森的魔宗建築,她看到的是阡陌縱橫,是溝渠相連,是雞犬相聞,是躬身而作……
若不是知道司雲裳的真實身份,任誰都會以為這是“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顛”的閑適田園吧。
“你們都是白憐的師妹吧?”
司雲裳忽然開口問道。
餘纓愣了一下後回答道:“我是白師姐的四師妹餘纓。”
青鸞也跟著做自我介紹:“我是度仙門雲羅峰的青鸞。”
司雲裳腳步不停,邊走邊說:“我是靈虛派的客卿長老司雲裳,也是靈虛派的前前任掌門芰荷。”
“啊?”
“哈?”
餘纓和青鸞都懵了。
靈虛派也稱得上是魔道一流門派了,這名號她們自然聽說過。
她們完全沒想到司雲裳來自靈虛派,更沒想到她還是曾叛出靈虛派的魔女芰荷。
“你……白師姐……”
白憐道:“說來話長,等見完魔尊,我再跟你們解釋。”
“哦。”
兩人隻能壓下心中的好奇。
司雲裳潑了盆冷水上來:“一時半會兒你們是見不著魔尊了,他中了邪術,渾身被不詳之氣籠罩,時而清醒,時而糊塗,現在正糊塗著呢。”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不知道,他來找我,我就找你。”
“行吧。”
白憐深感無奈。
她被司雲裳帶到了一個樸實的農家小院裏。
“這是你家?”
“嗯。”
“靈虛派的其他人呢?”
司雲裳想了想:“也許是在種地吧,也有可能出去打漁了。”
“???”
這是不修仙,改玩模擬農場了?
“無聊之人的嚐試罷了。”司雲裳將籃子放在木桌上,“那家夥說靈虛鑄聖法本不是邪法,靈虛派自然也不該行魔道之舉,在行至這附近時就停了下來,修房子,開墾荒地,然後又在北瀘洲救了些快要被寒流凍死的村民。贖罪?靈虛派罪孽深重,哪是那麽容易贖罪的。”
那家夥說的是靈虛派的現任掌門吧。
白憐想到。
她看司雲裳麵不改色,就知道她口是心非。
“不過他好歹算個明白人,知道這代人的罪已經贖不清,隻能盡力讓下一代人不要重蹈覆轍。行了,不說這種事了,既然來了,那就讓我嚐嚐你的手藝吧。”
司雲裳抓起一把菜刀扔給白憐。
這回白憐是真懵了。
我來做飯?
到底誰才是主人啊!
當看到四師妹和青鸞也叛逃到司雲裳那邊去後,白憐果斷認栽。
“我做,我做還不行嗎。”
那14點廚藝畢竟不是白搭的,白憐隻是稍微展露了一下手上功夫,就將三人收拾得服服帖帖。
飯後的時間,司雲裳做主,帶著她們在小島上逛了逛。
看得出來司雲裳非常受歡迎,走到哪都有人打招呼,白憐還真見到好幾個金丹期的修仙者在農地裏澆水。
挺魔幻的。
……
戌時。
太陽西沉,山村小屋裏點起了黯淡的燈火。
白憐坐在**,正無聊地翻看自己記的各種筆記。
她現在已經可以確定自己這具身體不同尋常了,但還有很多事由於沒有直接證據,她不敢妄下定論。
關鍵還在未來鏡上。
若能得到完整的來世碑,她心中的很多問題應該就能獲得答案了。
也不知道師父的傷勢恢複的怎麽樣了,還能修煉法術,問題應該不大吧?
“吱呀——”
就在這時,房門忽然被推開。
司雲裳端著一個木盆子就從外邊走了進來。
“怎麽了?”
白憐將筆記塞進胸口。
“洗腳!”
司雲裳將盆子往地上一擱,作勢就要去抓白憐的腳。
白憐一扭身就躲了過去:“我自己來。”
“什麽啊。”司雲裳在白憐旁邊坐下來,看起來頗有些不滿,“我身上該碰的地方你碰了,不該碰的你也碰了,我就想摸摸你的腳,你都不樂意。”
“怕癢。”
“嗬。”
司雲裳白了白憐一眼。
當白憐將光著的腳放進木盆之後,她仰頭說道:“在這住了一陣子後,我發現我還挺喜歡這種的生活的。”
白憐道:“我也一樣。”
司雲裳撐著臉頰:“老婆孩子熱炕頭,完全不用去考慮發展宗門這種煩心的事,白憐,你當我老婆吧。”
白憐的耳朵立刻豎了起來:“你是不是搞反了什麽?”
“那我們輪著來,今天你當我老婆,明天我當你老婆?”
司雲裳笑嗬嗬地貼在白憐的後背上,她的雙手繞到到白憐的腋下,然後調皮地用力撓了好幾下。
“!”
突如其來的襲擊讓白憐下意識地往前一挺。
嘿嘿。
司雲裳深吸一口氣。
“沒想到你也怕癢,不過說起來,一段時間不見,你也變化了不少嘛。”
白憐蹙眉:“胡說八道,我自己的我還能不知道,明明已經很久沒變過了。”
羊大為美,但這個可就不一定美了。
“啊,是這樣嗎?”司雲裳想了想,“那一定是因為隔太久,我忘記了。”
她開始用手掌畫圈,畫著畫著就想做更過分的事了。
“難得見一次麵……唔。”
司雲裳的身體忽然一僵。
她的小心思一下子就被白憐捕捉到了,然後白憐搶在她前麵發起了進攻。
她臉上浮現異樣的紅暈,猶如水蜜桃一樣可口。
“你得先敲門再進來,我……”
“你剛才進來時不也沒敲門嗎?”
白憐輕哼了一聲這才放過司雲裳。
“現在不是幹這種事的時候,況且我師妹就在隔壁。”
司雲裳挪了挪身子,將凹下去的裙擺重新理順:“這間屋子周圍立有非常高明的陣法,據魔尊說,就算是人仙也很難第一時間破除。”
“人仙?”
白憐一愣。
“他是這麽說的。”
“……”
白憐靜坐了一會兒,將腳從木盆中挪了出來,清澈的水珠順著圓潤可愛的腳趾一路下滾,掀起一圈又一圈漣漪。
司雲裳站了起來:“既然你已經洗完了,那我就帶你去見魔尊吧,他這時候也差不多該醒了。”
但是白憐沒有立刻動,而是將右腳抬了起來,一直伸到司雲裳麵前。
“?”
“GKD!”
“哦哦。”
司雲裳一下子就明白白憐的意思了,畢竟剛才她才說過來著。
她望著白憐眼角閃閃發光的★,又覺得那眼神似乎是在躲閃,不禁更覺得白憐可愛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
司雲裳彎下腰。
數十息後。
屋外。
司雲裳舔了舔嘴唇:“感覺像是在吃糖果,可惜我還沒來得及仔細品味。”
“別貧嘴了。”
白憐的右腳大腳趾微微向上翹起,她走路的速度不由得快了幾分。
落在後邊的司雲裳喊一句:“等等我。”
噠噠噠。
她立刻追了上去,但在走出院子時,不經意地朝著柴房外的大柱子看了一眼。
腳步聲終於遠去。
許久後,青鸞捂著胸口從柱子後走了出來。
房子的隔音效果好的出乎意料,她並未能完全聽清楚屋裏說的話,神識也施展不開。
但通過隻言片語她還是腦補了一番。
她……她應該沒有想多吧?
可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