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瑤池聖山前，白憐就已經做好了自己有可能會死的準備。
當得知魔尊和域外天魔搶先一步發起了進攻後，她心裏要說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
但這份害怕並不足以使她退縮。
人類在這片廣袤的土地上繁衍了千萬年，這期間所經曆的黑暗時代數不勝數，可人類文明卻從未斷絕。
大愛也好。
小愛也罷。
當危機降臨時，總有某種感情會戰勝恐懼，讓身體最嬌弱的人也爆發出如太陽般耀眼的光芒！
此時的白憐心裏就有這樣的感情。
如浮萍般的她在這幾年的經曆中早已將瓊明峰當做了自己的家。
無論是師父，還是師妹、兔兔，每個人都是這個家必不可少的一員。
她最大的夢想不是要成為威震八方的天帝，也不是要成為永世流傳的傳說，她隻想一家人整整齊齊地圍坐在桌旁，過好春夏秋冬的每一天。
這個家大概會有一些吵鬧——白憐也不指望二師妹和三師妹會真的成為無話不談的閨蜜。
其實有吵鬧也是很正常的。
人與人之間難免會產生摩擦，隻要大家能互相理解，這個家就會變得更加溫馨。
“鶯時仙子，我先送你下山。”白憐轉身衝著鶯時說道。
方才還慌張不已的鶯時一聽到這話立刻抬起了頭：“不，我不能走，她們都還在山上，我不能一個人逃走！”
她的眼眸中含著渴望，似乎是想讓白憐帶上她。
白憐擺出一張嚴肅臉：“鶯時仙子似乎還沒有搞清楚狀況，這不是逃跑，而是去求援！你忘了貴宗聖主對你說的話了嗎？你這時候回去，就是徹底斷絕了她們的希望。我也不瞞著你，實際上我也沒有什麽信心，域外天魔的實力遠超你的想象，它們中最強的那幾隻，絕對擁有堪比人仙的恐怖力量！貴宗聖主一開始或許還能利用仙器拖延時間，可一旦拖得久了，絕對會敗亡，留給鶯時仙子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那那那……”這時候的鶯時早已六神無主，隻能將一切希望都寄托在白憐身上，“我該怎麽做？”
白憐將一快嶄新的傳信玉簡塞進鶯時懷裏：“去聯絡援軍，這不是一家一戶之事，一旦達成目的，整個東神洲都將為域外天魔所害！”
眼見著鶯時接受了她的提議，白憐立刻動身兩將鶯時送到千裏之外。
“我先走……”
“白憐帝君。”
鶯時叫住了即將離開的白憐。
“怎麽了？”
白憐疑惑地望著鶯時。
“謝謝。”
白憐嘴角微翹：“我也是為了我自己。”
鶯時輕輕搖頭：“是白憐帝君在危難之際第一個趕過來，如果沒有白憐帝君，瑤池聖山恐怕就要……”
白憐打斷了鶯時的話：“我還什麽都沒做，而且就算我沒來，瑤池聖山也一定會轉危為安的。”
“這……”
鶯時的眉頭顫了顫，似乎是抱有懷疑。
白憐道：“鶯時仙子看過我寫的那本《青帝傳》吧。”
“嗯。”
白憐笑道：“那時候的情況比現在要危險百倍，大半個東神洲淪陷，可即便是在那個時候，依舊會有人站出來，在黑暗中傳遞火炬。域外天魔已經不止一次在這片大地肆虐了，但它們從未有哪一次成功過，這次也不會例外。”
“……”
“鶯時仙子，我先走了。”
留下走神的鶯時，白憐直接遁走。
鶯時在桌旁呆坐了好一會兒才忽然掏出一本書來。
那正是在佟謠和趙海崖的大力宣傳下如今已經廣為流傳的《青帝傳》。
“青帝。”
啪。
鶯時突然用力合上書，然後取出白憐給她的那枚傳信玉簡，以最快的速度將瑤池聖山如今的遭遇發給與瑤池聖山交好的宗門。
忙完這一切後她撐著傷軀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
能做的她已經做了，她不知道收到消息的人會怎麽做，但她是瑤池聖山的一員，她不可能隻看著別人去救瑤池聖山而自己什麽都不做。
她的實力或許不夠看，但她知道瑤池聖山的每一處禁製在哪和海如何開啟，關鍵時刻或許能起到奇效。
那些禁製是諸多前輩凝聚無數心血打造出來的聖山根基。
正因為有這些根基在，魔尊和域外天魔才沒能第一時間攻破聖山，也正因如此聖主她們才有機會將她送出來。
鶯時走的很慢，身上的傷勢嚴重拖累了她的前進速度。
可若非如此她也不會見到那令人驚訝的一幕了。
“那是……”
鶯時停了下來。
但見遠方的天空中忽然出現數十道彩色流光，那流光在飛到她頭頂時停了下來。
光芒散盡，當先一人正是在太玄道門露麵後已有一個多月不見蹤影的青玄劍宗！
“青玄前輩怎麽來得如此快？”
鶯時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思議。
現在距離她將求援消息發送出去才過去了一刻鍾。
青玄劍宗正色道：“數日前白憐帝君告知我域外天魔的真實目標是三生碑，我察覺到不對勁，就決定提前趕來，誰曾想還是比域外天魔慢了一步。”
鶯時神色黯然。
青玄劍宗道：“時不我待，鶯時姑娘，我先趕往瑤池聖山，但願來得不算晚。”
鶯時連忙點頭，她並沒有央求青玄劍宗帶上她，畢竟現在的她就是個累贅。
青玄劍宗立刻帶人遠去。
而他們的到來僅僅隻是一個開始。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裏，在路上緩緩前行的鶯時依次遇見了千劍城的太上長老、巫山神宮的宮主、天璣門的夏門主等人，甚至不久前才遭到重創，還沒來得及重建的太玄道門也派了不少人來。
到最後，鶯時還遇到了本在附近遊**，驚聞消息後趕來的散修。
“這些天外飛來的妖魔，屢次侵犯我輩修士故土，實在可恨！”
“我深受白門弟子照顧，如今白憐帝君要帶頭對抗域外天魔，這裏怎麽能少了我的身影？”
那些實力最強不過化神期，最弱甚至隻有築基期的散修個個義憤填膺，緊拽著武器，恨不得把域外天魔的媽都給殺穿了。
“大家冷靜！”
被包圍起來的鶯時扯著嗓子喊了起來。
域外天魔極其可怕，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些人去送死。
她甚至采用誇張手法去描述域外天魔的實力，然而這並沒能嚇倒那些散修。
“早死晚死都是死，我不想看到哪一天我女兒還要受這些妖魔的欺淩！”
“敢為人先，就是白門的理念之一！”
群情激奮。
鶯時費了很大的勁才成功勸退了那些散修。
“也是，這時候我們要是過去，不僅幫不到白憐帝君她們，還會給她們拖後腿。”
“倘若真到了危急時刻，不得不獻祭生靈，請從我開始。”
“我就在這坐著，鶯時仙子請放心，我不會做讓你為難的事。”
“諸位……”
鶯時想說點什麽，最後歎了口氣什麽也沒說。
她隻是拱了拱手：“那我就先回瑤池聖山了。”
“鶯時仙子保重。”
鶯時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明明擺著一張難看的苦瓜臉，但她的心底卻異樣地溫暖，甚至就連身上的疼痛也因此緩解了幾分。
這個世界，總在她茫然的時候給她驚喜。
這不是她的運氣好，而是經曆過苦難的人一代代傳承下來的勇氣在燃燒。
一年。
十年。
百年。
乃至於千萬年，無數個紀元，這火焰從未熄滅，總會有人將更多的勇氣添進來。
鶯時抬起頭。
二月春風吹起她的頭發，吹走了她的期盼，一路高飛，終於飛到了瑤池聖山。
“各位。”
望著身後滿滿當當的人，白憐緩緩掏出那杆被封印的天尊之槍。
或許正是因為有他們在，係統給出的風險評價才隻有19點集中吧。
今時不同往日，在係統的打磨中，如今的已經可以被稱為這片天空下最強的那批人之一了。
但這還遠遠不夠。
域外天魔曾經很強，可現在的它們遠不如仙元大帝，就更別說去和紅塵天尊比了。
如果連這道坎都跨不過去，想拯救師父就是個純純的笑話。
“我打頭陣！”
白憐義無反顧地踏進了聖山上空飄搖的雲霧中。
……
當白憐等人動身的那一瞬間，在瑤池聖山中巡視的魔尊就收到了消息。
“怎麽會來得這麽快？”
他那張冷厲的臉此時也不由得動容。
他有預感自己遲早會和白憐交手，但此時的他還完全沒有做好準備。
不能是這個時候。
也不應該是這個時候。
至少在達成自己的目標前，他會竭盡全力避免與白憐的爭鬥。
魔尊漂浮在半空中，默默地看著困守在仙器屏障中的瑤池聖山眾人。
他現在就是不能理解，到底是誰走漏了風聲，把白憐給引過來了？
也罷。
現在並不是思考這種問題的時候，當務之急是要想辦法拿到瑤池聖山手中的那麵未來鏡。
魔尊立刻將消息回傳給域外天魔的魔皇。
很快他就收到了回信。
就像來之前他們討論過的那樣，搶奪未來鏡這種事就講究一個“快準狠”。
若是這次失敗了，等那些正道人士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他們再想找到未來鏡就難如登天了。
“這招倒是不錯。”
魔尊信手掐滅了魔皇發來的消息。
那條消息不長不短，總結起來就是四個字——
圍魏救趙！
白憐對度仙門的重視世人皆知，在她阻止他們奪取未來鏡的關鍵時刻，要是突然收到度仙門被圍攻的消息她會怎麽做。
及時撤走嗎？
域外天魔顯然是很希望看到這種局麵的，如此一來他們就能輕鬆得到未來鏡。
白憐若是不撤走，心境也必會受消息所擾。
這人心啊，一旦亂了，就容易露出破綻，有破綻就有可能被擊倒。
經過多方打聽，域外天魔已得知另一塊未來鏡就在白憐手上。
一開始它們的計劃是先奪取瑤池聖山的未來鏡，再尋找機會布下天羅地網圍殺白憐。
現在看來，若是運氣夠好，說不定今天它們就能實現自己的目標！
三生碑原本是一塊完整的石碑，誕生於輪回道上，但後來破碎變成了前塵碑、今生碑以及來世碑。
這三塊碑各有神效，但最神奇的莫過於體型最大的來世碑了。
據傳來世碑不僅可以預知未來，還能逆轉未來，改變既定的命運。
而這也僅僅是來世碑所擁有的能力中的一部分！
在聽聞這消息時，魔尊也心動了。
命運，捉摸不定。
雖然傳言天尊可以逆亂古今，但若是遇上這種神物，也難免會動心吧？
魔尊思考之際，白憐和青玄劍宗等人已經衝進了瑤池聖山。
縱然遭逢大難，聖山依舊是那個宛如仙境的聖山，這裏的一草一木都沒有遭到破壞，隻是有不少人在第一輪進攻中喪命。
剩下的那些人即便有仙器護體，也撐不了多久了。
“最多再有兩刻鍾，我的靈力就要枯竭了。”
聖主回頭看了一眼。
瑤池聖山的其他宗門高層此時正整整齊齊地坐在她身後。
沒有人說話，但她知道她們體內的靈力也所剩無幾了。
域外天魔的實力已經很強了，那個魔尊的實力更是遠超她的想象。
若非如此她的靈力也不會消耗得如此快。
也就是她反應夠快，及時召來仙器，不然現在那些一言不發地坐在地上的可愛後輩們恐怕早已魂飛魄散了。
“可恨。”
聖主緊咬牙關，指甲在手心留下了深深的印痕。
她的目光落在小聖女身上，起初她是想將小聖女送出去的，但小聖女私下裏找到了她，讓她將姐姐鶯時送出去。
理由是鶯時的天賦是瑤池聖山第一。
“如果是我的話，絕對沒能力肩負起重建瑤池聖山的重責，但姐姐不一樣。”
小聖女年紀雖小，卻一眼看穿了她內心的真實想法。
因為變故來得太突然，聖主其實已經不指望瑤池聖山能渡過這次危機了。
小聖女的話直戳她的內心。
她想起了過往。
師姐那時候也對她和師父說了類似的話，若非如此，她也不會成為聖主。
聖主終於答應了小聖女的請求。
“希望她能好好活著吧。”
聖主隻能在心底歎氣，不敢將任何焦慮的情緒表現出來。
可就是在這時候，意外突然出現了。
原本持續不斷進攻仙器屏障的幾隻域外天魔停了下來，它們轉身朝瑤池聖山外飛去。
“陷阱，還是……”
聖主很快就意識到這不是陷阱，因為她看見了白憐，看見了青玄劍宗，看見了更多熟人。
“這是怎麽一回事？”
聖主有點懵。
這一幕完全超出她的想象！
但旋即湧上來的就是無邊的喜悅，有救了，瑤池聖山有救了！
她目光流轉，想要尋找鶯時的身影。
當發現鶯時不在其中後，她便又鬆了口氣。
“不在也好，在的話就危險了。”
激烈的戰鬥瞬間爆發。
這是沒有任何廢話可以講的死戰，一上來青玄劍宗等人就直接使出了大招，這時候他們也顧不上戰鬥會破壞瑤池聖山了。
建築倒塌了可以重建，人要是沒了，那就真的沒了。
白憐手持師父的天尊之槍，輕而易舉地就擊潰了一隻域外天魔的進攻。
縱然是被封印的槍，也遠勝迄今為止她見過的任何一把劍，就算是四師妹，隻論硬度也遠遠不如。
但白憐的攻勢並未持續太久。
域外天魔散開，一個身著黑色長袍的男人走了出來。
他生著一張刀削般冷峻的麵孔，幽暗的長袍周圍漂浮著無數漩渦般的氣團。
他往那兒一站，原本敞亮的天空都驟然暗了下來，似乎周圍所有的光線都被他吞噬，眾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集中在他身上。
“魔尊。”
青玄劍宗的聲音有些沙啞。
即便是在白憐身上，他也不曾感受到如此恐怖的壓製力。
魔尊的態度卻顯得極為溫和。
“白憐帝君。”他一邊喊著，還一邊衝著白憐行了個躬身禮，臉上帶著淡淡的笑。
白憐沒說話。
這就是她要跨越的大山。
隻要能在這裏戰勝魔尊，她就一定可以找到救治師父的辦法！
“既然如此……”
見白憐不說話，魔尊忽然抬起右手。
霎時間環繞在他身體周圍的黑色漩渦激射而出，眨眼間就將附近的空間染成墨色。
等白憐回過神，她發現自己已經被拽到了一片異空間。
“領域，還是小世界？”
她小心翼翼地戒備四周。
黑暗中忽然傳來魔尊的聲音：“白憐帝君，我這裏有個你肯定會感興趣的情報。”
白憐問道：“什麽情報？”
“在你踏進瑤池聖山的那一刻，域外天魔已經展開對度仙門的進攻了。”
什麽？
聽到這話，白憐瞳孔頓時一縮，無盡的恐懼就如同周圍的黑暗一樣朝她湧了過來。
倘若師父還健康，這自然不是什麽值得當心的事。
但現在師父痛得連路都走不動，又如何能對敵？
回去，哪怕這是謊言，她也必須回去看看！
但白憐絕望地發現自己找不到出路。
魔尊的聲音再次響起：“我說出這個情報並不是想擾亂白憐帝君的心，而是想表示自己的誠意。”
“誠意？”
“合作的誠意。”
“？”
……
與此同時。
度仙門。
躺在**呆呆地望著山洞天花板的安嵐忽然收到了度仙門遭到進攻的消息。
“快扶我起來！”
她一把揪住了兔兔的耳朵。
“唧唧！”
兔兔像被戳了屁股一樣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