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
沙域清晨的風總是帶著些許灼熱。
那似乎是在預示新的苦難馬上就要降臨。
但今時不同往日。
這天清晨沙域的風出奇的冷,白色風霜卷過千萬li地,冰冷如刀,讓人恍惚間以為自己來到了北瀘洲。
縱然昨晚聲動如雷,但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被震醒了。
於是。
當白憐的法身帶著三師妹和紅衣行經一個小聚落時,有趣的一幕出現了。
圓土屋中,一個剛睡醒的年輕人雙手抱肩,渾身顫抖地走到窗邊,他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尖椎似的冰棱子。
“嗯?”
年輕人愣了一下,他用力擦拭雙眼,但冰棱柱仍在。
他隻能將視線投向其他地方。
這一看他就更懵了——
【雪雪人雪雪人雪雪】
“我是在做夢嗎,還是說我已經死了?”
年輕人用力捏了一下自己的臉頰。
沒有人告訴他答案。
回應他的隻有從遠方忽然飛來的一個雪球。
啪!
雪球在土牆上撞得四分五裂,大片雪花跌落在他的頭發上,他匆忙捂住了腦袋。
就在他低頭的那一瞬間,來自孩子的歡呼聲劃破了晨間的清冷。
“噢噢噢噢,下雪嘍,真的下雪嘍!”
“快回來,多穿幾件衣服,別著涼了。”
“衝啊,衝啊!”
衝?
衝!
衝衝衝!
年輕人抬起頭,就算是夢又如何?
他連門都懶得走了,直接從窗戶翻了出去,整個人瞬間就融入到冰精靈飛舞的世界中。
“我以前也做過這樣的夢。”
蘇幼微停了下來,她目視雪地上奔跑的人,聲音裏滿是感慨。
她的過往是混沌的,從未有過這樣純白的展開。
白憐認真地盯著三師妹的側臉。
那小巧精致的鼻子不似人間應有之物。
說起來,在卸下那黑紅色的長袍後,三師妹套在身上的衣服倒是有些單薄了。
緊致的小腹暴露在外邊,讓人忍不住想要痛擊一下!
“別著涼了。”
白憐以靈力幻化出一件大氅給三師妹披上,還貼心的給她戴上了帽子。
驟然襲來的暖意讓三師妹怔住。
轉過身時她的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
嗯。
有白師姐在,現在她已經不需要再做白色的夢了。
我也要!
此時,站在一旁的紅衣羨慕地盯著蘇幼微。
但是……
沒轍。
她如果不主動出擊,就根本感受不到溫度,嚴格意義上來說她甚至不需要穿衣服。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在她低頭之際,一件衣服披在了她身上。
紅衣慌忙抬起頭,映入眼簾的便是白憐的笑容。
【秋水為神玉為骨】
【芙蓉如麵柳如眉】
紅衣的心動了。
不偏愛,促團結。
這是白憐現在對待每一個師妹的準則。
當然,她也不是完全沒有私心,在分割自己時,她怎麽著也會多留一份給師父。
“我們走吧,師父還在等我們回去。”白憐說道。
“嗯。”
三師妹和紅衣紛紛點頭。
在大氅的包裹下,現在她倆真就如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一般。
三道流光劃過天空。
她們悄悄地來,她們又悄悄地走,隻留下快樂還在雪地上翻湧,並迅速朝著整個沙域蔓延。
……
白憐的法身之所以急著返回,倒不是說師父等的不耐煩了。
實在是現在的氣氛太尷尬!
從被她拉起來後,師父就一直用古怪的眼神瞪著她。
瞪
用力地瞪。
這才過了數十息白憐就破防了。
不行,她真的快要不行了!
再這樣下去她肯定會忍不住對師父下手。
她連忙將腦袋扭向另一邊,但生氣的安嵐根本沒打算放過她,她一扭,安嵐立刻踩著小碎步又走到了她的正前方。
她隻能再次扭頭,這樣一來安嵐就更生氣了。
“直視我,逆徒!”
那氣勢,當真無愧於天尊之名。
“……”
造孽啊!
白憐感覺自己快要崩kui了。
師父,你就饒了我吧,再這樣下去就要爆發流血衝突事件了!
萬般無奈,她隻能選擇拉外援。
有三師妹和紅衣這兩個電燈泡在,師父就算再怎麽不正經也得正經起來。
白憐的想法是好的,但她還是錯估了師父心中的怒意以及自己的承受能力。
任務選項冒了出來。
【任務一:“看什麽看,我現在就把你磨了!”(完成獎勵:大道參悟石)】
【任務二:誰怕誰?和師父頂到底!(完成獎勵:硬功+5)】
【任務三: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道歉再說:“師父,我錯了!”(完成獎勵:軟功+1)】
好家夥!
看完任務獎勵的白憐直呼好家夥。
任務一的獎勵居然是大道參悟石,要知道這是準帝都覬覦的神物啊。
就算將五億個她疊在一起也經不住師父摩擦吧?
怕了怕了。
她的視線在二與三之間徘徊,最終她還是很穩妥地選了三。
麵對師父,決不可露出任何破綻,否則師父定會找準機會**。
就她這水平哪撐得住啊。
“師父,我錯了。”
白憐果斷低頭咬住嘴唇,眼眸中自然浮現出水光。
這套動作她做的不多,但技法嫻熟,即便湊到近前也看不出任何破綻來。
哼!
安嵐頓時冷哼一聲:“你還知道自己錯了啊。”
話雖如此,她心頭的怒氣卻突然少了大半。
她不覺得自己是在無理取鬧。
她是瓊明峰首座,是威嚴滿滿的安師父,可身為師父的她竟然被自己的大徒弟騎了!
過分。
這比前幾次的遭遇還要過分得多!
這裏雖是荒郊野外,但隨時有可能有外人過來,這要是被外人看見了,她的臉往哪裏擱?
【瓊明峰的首座安嵐就這?】
不。
就算沒人看見也不行。
徒弟不許啵師父嘴,準確來說是任何意圖冒犯師父的行為都不能有。
師父在上,這才是規矩,這才是硬道理!
兩人就此陷入沉默。
這樣也好。
白憐偷偷鬆了口氣,至少師父不再盯著她了。
但她也不敢就此放鬆,萬一被師父戳破了,她可就完蛋了。
不多時,西天亮起了白光,她的法身終於將三師妹和紅衣接了回來。
這一見麵自然就是一頓問候。
蘇幼微想起自己離開時摸師父頭的事,她二話不說就衝上來“撒嬌”,隻求師父能網開一麵不要揍她。
安嵐的心思全在白憐身上,在好生安慰她兩句後就不說話了。
隻餘紅衣一人在旁邊站著,她看看安嵐,又看看白憐,最後她的目光鎖定在白憐的眼睛上。
那水光……
總覺得有些熟悉。
對了。
當初她主動拉著白師姐進攻自己的缺陷時就是這副表情吧。
“???”
紅衣大吃一驚,她艱難地將視線挪到安嵐身上。
在她和蘇幼微不在的這段時間,白師姐難道和師父進行了深入交流?
不可能不可能。
紅衣很快便搖起了頭。
白師姐尊師重道可是出了名的,她絕不相信白師姐會做出衝師之舉。
至於師父那就更不可能了,她寧願相信師父會和瓜田裏的瓜過,也不相信師父打白師姐的主意。
“我會生出那樣的念頭,肯定是蘇幼微的錯,都怪她剛才敲我的頭!”
良久。
白憐開口道:“我們去找路師妹吧。”
沒有人有異議。
她們一路往西武城走去,最後在路家老宅裏找到了路師妹。
路師妹輕撫著空落落的木床,她還是在回憶過往,但她眼中充塞的不再是絕望,而是帶著點點暖意的懷念。
“路師妹。”
白憐叩響了房門。
路宛童的身體瞬間繃直,就像被人用槍抵住了頭一樣。
她害怕了,她已漸漸接受自己家人逝去這一事實,但她還完全沒做好麵對白師姐的準備。
她想跳窗逃走,可才剛站起她就又頹廢的坐了下來。
沒用的。
就她這實力,哪能從白師姐的手掌心逃脫?
“路師妹,我進來了。”
白憐推開門獨自擠了進去。
這房間本就不大,若是貿然闖進來四個人,必然會給路師妹產生極大的壓力。
而且她也沒打算待太久,快樂是路師妹的,她隻是來報喜的“路人”。
“白師姐。”
路宛童低頭不敢去看白憐。
白憐也不多說什麽,她直接將那枚六麵體遞到路師妹眼前。
“這是道星淵轉交給我的小世界,你家人現在就這裏麵。”
“誒?”
路宛童抬起頭,她眼睛瞪得大大的。
白憐道:“路師妹,你們好好重聚吧,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說罷她就將小世界塞到路師妹手中。
“白師姐!”
路宛童喊了一聲。
白憐笑了笑,她轉身從路師妹的房間裏退了出去。
她覺得路師妹很可能不會再回度仙門了,但她也不好勸什麽,路要通往何方該由路師妹自己做決定。
而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帶著師父和師妹好好體會一把大明王祭禮!
可惜的是白憐的計劃還未正式實施就夭折了。
“我沒興趣。”安嵐冷著臉說道,“你們要去看就看吧,我先回瓊明峰了。”
“……”
那咋辦嗎?
師父不想去,白憐自然也就沒有興趣了。
“那我們回家吧。”
是回家,而不是回瓊明峰。
當天中午,在采購了一些沙域特產後,白憐便駕駛著追雲舟返回度仙門。
她的身體還未完全長大,但曆經波折後她的修為已經超越全盛時期,因此這回去的路她走得極快。
還未到子時,追雲舟便一頭紮入度仙門的護山大陣。
白憐的速度是夠快了,但再快也比不上消息的傳播速度。
傍晚時分,她在沙域的“所作所為”就通過佟謠的口傳遍了整個度仙門。
“白師姐天神下凡,一打無數!”
“你懂不懂什麽叫做化身億萬啊!”
“要是每個人都能分一個白師姐就好了。”
“你在想屁吃。”
“白師姐,白師姐,白師姐……”
從下方傳來的呼聲嚇得白憐趕緊用法術將追雲舟隱藏了起來。
此時的度仙門熱鬧得就像過年了一樣,她稍不小心就會被熱浪卷進去。
她不可不想被人圍觀。
十幾息後,追雲舟平安地停靠在瓊明峰峰頂。
那輕微的轟鳴聲立刻引起了在寒潭修煉的幾個師妹的注意。
“師姐!”
跑在最前邊的是二師妹。
藍黑色的頭發隨風而舞,少了幾分平時應有的穩重。
白憐笑著點了點頭,她將特產取了出來,一一分給幾個師妹,這其中自然不會少了兔兔那一份。
安嵐道了聲別就獨自回山洞了。
白憐倒是想跟上去,但身邊圍滿了師妹,她隻能暫時作罷。
她領著師妹們回到自己房間。
因為剛從外邊回來,今日的夜間授課便取消了,改為講述她在沙域的經曆。
她隻挑重點講。
像師父咬她,她又咬回去,最後還不小心騎到師父身上這種細枝末節就完全沒有講的必要。
像三師妹和紅衣打作一團,你脫我裙子,我吃你jio這種事也不必提起。
二師妹等人聽得眼睛直冒光,尤其是講到億萬白憐暴打離恨潮那一段時,二師妹激動得拍起了大腿,紫色的眼眸神光四溢。
這豈不是說她們每個人可以分數千萬個白師姐?
好耶!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場故事會的主角最終變成了蘇幼微。
她得意洋洋地講起了自己保護師父,兩人一劍橫掃劫法道一眾惡徒的輝煌戰績。
過去,四師妹和兔兔一直壓在她頭頂,二師姐那個大蠢貨也時不時蹦出來惡心她兩下。
但現在時代變了。
她是瓊明峰第一個可以幫到白師姐的師妹!
羨慕吧,嫉妒吧,爆裂吧。
哈哈哈……
蘇幼微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狀。
可惡啊!
蕭錦瑟握緊雙拳,她恨不得跳上去給蘇幼微一個抱摔,但她又怕自己會被反殺,隻能先忍一忍。
你別得意啊,死矮子,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我遲早把你給超了!
林姈表現得最為激動,她直接拉住了蘇幼微的手。
“三師姐,你是怎麽突然變厲害的,能教教我嗎?”
我曉得個錘子!
蘇幼微暗暗吐槽一句,她故作高深道:“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誒?”
林姈疑惑地望著蘇幼微。
蘇幼微就當沒看見。
賣萌是沒有用的,我冷酷無比,不吃這一套!
不過仔細想想,那似乎是萬毒珠的功勞,在她和紅衣即將失去意識時,萬毒珠泛起了光,通過那道光,她和紅衣短暫地結合在一起,然後她眼前浮現的那些奇怪畫麵紛紛化作力量融入她身體裏。
那一刻,她有一種感覺,就算是人仙站在她麵前,她也能一劍將其重創!
“莫非我活了不止兩世?”
蘇幼微眉頭緊鎖。
她的思考並未持續太久,因為五師妹還在不依不饒的搖她的手臂。
“別鬧,到一旁吃零食去。”
說著她便塞了一塊糕點到五師妹嘴裏。
五師妹的嘴鼓得像包子一樣,我不是小孩子了!
聚會一直持續到黎明。
在將師妹們依次送回房去後,白憐又去了一趟師父的山洞,將太陰之樁和萬劫煉心法轉交給師父,然後才回屋睡覺。
接下來數日,她徹底回歸了平靜的日常。
白天,她到處閑逛,寫寫畫畫,順便澆澆花。
晚上,她將眾師妹聚集起來,繼續夜間授課,課程內容很簡單,就是看jio!
除了年紀尚幼的五師妹外,其他幾個師妹的修為都到了需要悟道的層級,這時候再看jio就很有作用了。
出乎白憐意料的是以前總跑來蹭課的佟師妹這幾日遲遲沒有現身。
這就很不合理了。
佟師妹平日裏總是念著她的腳,恨不得一口直接吃下去,現在機會就在眼前,她又怎會輕易放棄?
心懷擔憂的白憐特意去了一趟清羽峰。
守山的弟子恭敬地答道:“佟師姐前幾日出去了,說是要去一趟沙域,很快就回來。”
沙域?
白憐第一時間想到了路師妹。
她隱約抓住了點什麽,一切都等佟師妹回來再說吧。
從沙域回來的第十天晚上,白憐體內的靈力衝破玄關,一舉將她的修為抬到了合體巔峰。
以她現在的實力,便是普通的渡劫期修仙者來犯也無需懼怕。
但她的興奮並沒有持續太久。
因為新的係統任務又冒了出來。
【任務一:強渡鴰風劫,一舉突破至渡劫期(完成獎勵:大羅劍胎)】
【任務二:暫緩修行(完成獎勵:集中+1)】
這任務便好似一盆涼水瞬間將白憐心頭的喜悅澆滅。
“怎麽會?”
她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盯著任務一。
大羅劍胎?
那是劍帝的畢生精華所在,若能完整吸收,她將有極大的概率可以證得仙帝之位。
這份獎勵意味著她若是敢碰這個任務,將沒有半點生還可能。
就是渡個劫而已,怎麽會遇到死局?
白憐無法理解。
這局麵要是一直不改變,那她豈不是再也無法突破至渡劫期,也無法飛升仙界了?
去不了仙界,她拿什麽去拯救師父啊。
白憐急得滿頭大汗。
她不知道這到底是誰的問題。
是因為她與師父糾纏不清,還是說她本身就有問題?
沒有人告訴她答案。
她隻能一個人默默惆悵,不過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其他事吸引走了——
【兔兔病了!】
看起來是很嚴重的心病。
兔兔雖然每天都按時參加夜間授課,但每次她都趴在窗戶上一言不發,仿佛白憐的腳再也不香了一樣。
這種事白憐可不能坐視不理。
又一次夜間授課結束後,她徑直走到窗邊將兔兔抱了起來。
“我們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