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過後,路宛童就恢複了正常。
愁容如同山野間的落葉,被夏日的熱風一吹就再也沒有了蹤跡。
至少在白憐看來是如此。
這姑且算是平靜的日常中的好消息了吧?
於是。
在略帶著點摩擦與濕熱的日常中,梅雨漸漸遠去,時間不知不覺間來到了六月。
神洲曆六月。
又稱伏月、杪月、暑月、遁月。
這一月雖是夏末,但氣溫卻是一年中最高的。
大路上行人蹤影難尋,就是對度仙門的一眾修仙者而言,六月也是迎接收獲前的蟄伏季。
但白憐依舊閑不住。
自從可以靈活控製這具新身體,白天她便奮筆疾書,撰寫已完成大半的《青帝傳》,夜晚她也不厭其煩地給師妹們講課,隻希望她們能有些許感悟。
累是累了點,但這收獲還真不少。
六月十三。
《青帝傳》終於完成,停筆吹幹墨痕的那一瞬間,白憐的臉上綻放出好似驕陽般燦爛的笑容。
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在做一件有意義的事。
這本書不單是為了紀念夏青青的前世。
她期待它可以成為文明傳承中的一點星火。
便如她前世那般。
文字可以賦予故事更加強大的力量,這份力量縱然經曆千萬年也不會衰減!
隨後,白憐叫來了佟謠,讓她負責將這本書推廣出去。
佟謠欣然接受,有清羽峰的那些跟班在,這對她而言隻是動動嘴皮子的小事。
六月二十四。
東神洲一年一度的觀蓮節到來。
與往年不同,今年的觀蓮節或許又能被稱為觀“憐”節。
通往蓮池的路上,度仙門一眾弟子目瞪口呆地看著被簇擁在正中間的白憐。
“這這這……這是白師姐?”
“這特麽是二十歲?”
霎時間,一個又一個阿偉倒在了熱風鼓**的山道上。
白憐的內心是平靜的。
或許是早就習慣了這種議論,又或許是因為她事先做足了準備。
總之。
即便失去了琉璃心,她這次依舊能保持麵不改色。
她從容地邁著被白襪緊緊包裹起來的雙腿,像個十分有主見的小大人。
她第一次動容,是因為她看見了蓮池中綴滿了的或粉或白的蓮花。
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這是生命在綻放嗎?
就站在岸邊,白憐感覺自己進入了一種非常奇妙的狀態。
她沒有動用任何神念,卻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身體的每一處變化!
賞蓮、飲酒、泛舟湖上。
當夕陽卷來一絲涼意,白憐驚喜地發現自己那灰了好一陣子的基本功麵板又恢複正常了。
基本功:
【硬功:659(18)
軟功:653(21)
輕功:641(13)
集中:676(136)】
括號裏的數值還在慢慢增長,這似乎代表她這具新身體所蘊藏的力量。
白憐大致計算了下,以這種速度,最遲兩個月她就能恢複到全盛狀態。
“呼~”
她不由得鬆了口氣。
頭上頂著個轉世仙帝的名頭,要是沒一點修為伴身,她還真的踏實不起來。
“路師妹,你父親怎麽樣了?”
臨分別時,白憐忽然找上了路宛童。
“我……”
路宛童怔了一下。
已經過去快一個月了,她沒想到白憐竟然還記得這事。
事實上,這一個月來她依舊是什麽消息都沒有收到。
她還特意在廣通門駐地找從沙域來的人閑聊,並未聽說沙域有哪裏不對勁,隻知道那邊正在籌備大明王祭禮。
“路師妹?”
眼見著路宛童不說話,白憐又喊了一聲。
路宛童臉上立刻露出笑容:“多謝白師姐關心,在用了白師姐你給的藥後,我父親他已經好多了。”
“那就好。”
白憐的心稍寬。
她就見不得“子欲養而親不待”這種事。
因為在她尚未模糊的記憶裏,從未出現過父母這種角色。
她心裏懷著點點期待。
與路宛童道別後白憐又找上了五師妹,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變得更高更快更強。
所以,沒什麽好解釋的。
練。
狠狠地練!
猛火煉銅,越煉越紅。
“啊?”
林姈撓了撓頭上長著的“包子”。
她其實是有顧慮的。
畢竟現在站在她麵前的白師姐身高還沒有她高,她感覺自己一指頭就能把白師姐戳得眼縫裏往外淌水。
“這不好吧?”林姈忸怩地揉了揉手指。
敢瞧不起老娘?
白憐大怒。
她衝上去就一把揪住了五師妹的衣領。
“走,跟我去寒潭!”
今天老娘就讓你見識見識什麽叫做鐵打的白憐,什麽叫做大師姐的神威,什麽叫做三招之內必將你……
別打了別打了,再打腰就要斷了!
寒潭邊上。
望著一拳把自己撂倒,然後騎在自己身上的林姈,白憐委屈極了。
尼瑪的,為什麽?
我白憐自出道以來,何曾吃過這種苦,哪次不是我騎在別人身上作威作福。
難道這就是報應,是“她”在遊戲中天天騎師妹的報應?
“師姐,你沒事吧?”
林姈慌忙從白憐身上離開。
她總是沒輕沒重,以至於宗門裏隻有兔兔師姐願意和她打架,她生怕自己不小心把白師姐打到輪椅上去了。
“我沒事。”
白憐悶著一張臉站了起來。
她不服!
雖然我打不過你,但我就是不服!
白憐將兔兔當成了學習對象,不就是吃草嗎?我也會!
大草小草,隻要是能讓她變強的草,她都吃。
這時候不完整的夫諸仙體與雪靈根的優勢就體現出來了。
過去,她在短時間內隻能吃一株草,不然就會由於注入體內的靈力過多,而導致自己被撐壞。
但現在就算同時塞十株草進來,她也覺得輕輕鬆鬆,甚至還能再來幾株助助興。
“雖然沒有了琉璃心,但若能完全恢複,我的實力應該會比之前強上好幾倍。”
白憐眼睛一亮。
她總算是補上自己資質“普通”這個短板了。
她的實力飛速增長,一開始她總是被五師妹騎在身下摩擦,但不過四日,她就能通過進攻五師妹的弱點讓五師妹脫力落敗。
可就在白憐以為這一年的夏季就會在拳腳之交的汗水中走完時,意外突然發生了。
六月末。
烈日當空。
瓊明峰頂綠意盎然的院落裏。
“那我便先回去了。”
高邑長老那張國字臉上滿是凝重。
“謝謝高長老。”
白憐輕拍著平坦的胸脯,她頭上立著的那根呆毛隨風起舞。
她實在是難以想象,若不是高邑長老無意間路過,三師妹或許就在剛才的襲擊中喪生了!
這是遊戲中從未有過的劇情。
少頃,高邑長老飛入雲端。
白憐轉過身,她仰頭細細打量著灰頭土臉的三師妹。
那若雪的白發上綴有血痕,那蓮藕般白皙的手臂上也留有半指長的劃痕。
【這是我三師妹!】
怒火宛如地下的溫泉,隨時有可能從白憐的身體裏噴射出來。
院子裏一片死寂。
雖是盛夏,卻涼如寒冬。
良久,被壓得喘不過氣來的蘇幼微終於開口輕喚了一聲。
“師姐。”
寒潭乍破。
白憐的臉上忽然綻放出如向日葵般燦爛的笑容。
她伸手拽住三師妹受傷的手臂:“跟我進屋吧,我先幫你處理傷勢。”
“嗯。”
蘇幼微聲音輕細,幾乎聽不見。
她有些愧疚。
在此之前,麵對忽然變成幼女的白師姐,她總想拿出師姐風範在“白師妹”麵前顯擺。
因為。
她不得不想,這可能是她此生唯一的機會!
可真遇到事時,她才弄明白。
無論是大是小,無論是高是矮,無論是普通人還是天生聖人,再多的標簽加身也無法掩蓋你白師姐就是白師姐這個事實。
而她啊,她就是個在將紅衣分出去後一無所用的臭妹妹!
“果然心魔才是本體嗎?”
蘇幼微低頭不語,默默看著小白憐認真地往她的傷口上塗抹靈液。
一抹。
一擦。
涼意上湧,那傷痕立刻消失不見了。
呼~
她看見白師姐輕吐了口氣,又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額角。
“已經好了。”白憐如是說。
蘇幼微作勢就要站起來,白憐立刻製止了她。
“別動!”
“?”
白憐走到三師妹身邊,用手輕輕撥弄她的頭發,幫她將那上邊粘著的灰塵掃去,又替她將頭發重新理順。
做完這一切後,白憐又掏出一塊布替三師妹將臉擦幹淨。
嗯,不錯!
白憐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成果,就和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
“師姐~”
白憐微笑道:“你好好休息吧,這事就交給我來調查了。”
“我……”
蘇幼微正欲說話,房門忽然打開,從外邊湧進去來一群人,佟謠和路宛童也站在人群裏。
“師姐,三師妹她怎麽了?”
蕭錦瑟緊張兮兮地望著白憐。
平日裏她中看蘇幼微不順眼,可蘇幼微真遇險後,她還是懵了很長時間。
就覺得……
這一切很不真實。
倘若三師妹真的去了,偌大的瓊明峰,也許就無趣了一半。
白憐搖搖頭:“倒不是什麽大事……”
她三言兩語便將師妹們勸走了。
隻是在離開時,路宛童忽然回頭看了她一眼。
白憐立刻回以笑容。
砰。
房門合上後,白憐快步走到梳妝台前坐下。
冷靜下來!
她深吸一口氣,然後取出一張白紙。
她開始回憶《諸神之戰》中與三師妹有關的劇情。
事到如今,現實早已偏離了遊戲劇情,但這並不代表遊戲劇情不能拿來做參考。
畢竟現實再怎麽偏,萬毒珠還是在三師妹手中。
有這東西在,有些事就注定會發生,隻是發生的時間和地點可能會有所不同。
《諸神之戰》中,三師妹是遊戲開始後的第二年加入瓊明峰的。
她花了三年時間才收集齊萬毒珠。
這段時間可以說是三師妹的蟄伏期,除了被“白師姐”摩擦,或者吊起來**外,她並沒有吃太多苦頭。
因為擁有前世記憶的她知道她必須隱忍,在沒有足夠的實力前逞能是會死的!
但在她正式出山後,她所遇到的麻煩可以說是四個師妹中最多的。
無他。
誰讓她前世的仇人那麽多呢?
無論是正道,還是魔道,沙域中有一半宗門在覬覦她手中的萬毒珠。
有人說萬毒珠裏藏著成仙的秘密。
有人說萬毒珠是魔道至寶,必須銷毀。
各有各的理由。
也正因為同時被這麽多門派圍攻,三師妹才會在輾轉十年後力竭倒下。
人呐,終究是極限的!
重活一世的三師妹自然沒打算放過那些仇人。
因為被“白師姐”欺淩的緣故,在大部分線裏,她的殺心比前世更甚幾倍。
逆天修羅的名頭就是由仇恨中流淌的鮮血書寫而成!
在這個過程中,三師妹沒少被人偷襲、暗殺、陷害、圍毆。
她三番五次落入死劫,大多數時候她都能化險為夷,但在少數線裏也會就此隕落。
“最可疑的還是站在赤月宗背後的殘焰閣!”
白憐在白紙上寫下第一個名字。
她對殘焰閣印象深刻,因為在遊戲裏,殘焰閣的人殺了“她”好幾回。
就是突然從天而降,一掌把“她”拍成白憐醬那種殺法!
隻要堅持對三師妹幹壞事,這結局的觸發幾率就特別高。
每次看見屏幕上顯示的【一般貨色】四字,白憐就氣得想一拳把電腦屏幕打穿。
正因如此,一旦她把白師姐練到渡劫期,她必定會主動出擊,把殘焰閣捅爛。
從實力上來說,殘焰閣還不如現在的度仙門。
又考慮到這一世三師妹已經與赤月宗產生過衝突了,白憐有足夠的理由懷疑這次是殘焰閣在背後搞鬼。
但這事也不好下定論。
萬一有哪個門派無意間得知萬毒珠在三師妹手中,他們也可能就此下黑手。
白憐又寫下【屍骨廟】、【天武宗】等宗門的名字,這些宗門都曾在遊戲裏暗害三師妹。
還有……
等等!
白憐臉色忽然一變。
她忘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三師妹現在還有兩個最大的弱點暴露在外!
“我得馬上去……”
才走到院子裏白憐就停了下來。
現在的她,根本沒有實力插足這種層麵的戰鬥。
白憐的心一涼。
為什麽不能再等兩個月?
“師姐?”
她身後響起了四師妹的呼聲。
這回白憐沒有回應,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她徑直朝師父的洞走去。
“……”
行吧。
看起來師姐是在想問題,餘纓搖搖頭就朝蘇幼微房間走去。
雖然白師姐說三師姐沒事,但心細的她還是打算安慰一下三師姐。
閑聊中,她提到了白師姐神色匆匆往山下走的事。
“?”
蘇幼微猛地仰起頭。
糟了!
這回她也意識到問題了。
五長老和小姑媽還在山下小鎮裏住著,對方倘若鐵了心要對付她,肯定不會放過他們兩。
“四師妹,我先出去一趟。”
沒等餘纓回應,蘇幼微便提劍朝山下小鎮飛去。
“?”
餘纓一頭霧水,今天這到底是怎麽了?
稍作遲疑她就跟了上去。
數十息後。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小鎮裏的某間住宅。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這敞亮的院子卻處處透露著似要擇人而噬的陰冷氣息。
“師父,師姐……”
蘇幼微愣在原地,她的身體輕顫著。
終究還是晚來了一步嗎?
她怎麽就這麽傻,早知道自己有無數仇人,她怎能犯這種錯。
她……
蘇幼微抬起手就想給自己一巴掌。
可就在那一瞬間,她的手腕忽然被抓住了。
隻因她用的力大了幾分,差點便將那隻手的主人掀翻在地。
“師姐,我……對不起。”
蘇幼微慌忙道歉。
白憐現在的身高遠不如蘇幼微,她必須踮起腳才能勉強抓住蘇幼微的手。
不然她菜歸菜,絕不至於被這樣輕鬆地推倒。
她將三師妹的手壓下來,然後扳著一張小臉,嚴肅道:“你無需跟我道歉,隻是下次做事別再這麽衝動了,你小姑媽她們還活得好好的,剛才師父已經將她們送到宗門去了。”
“這……這樣啊。”
蘇幼微羞愧地低下了頭,她不敢再與白憐對視。
白憐道:“這屋子本已被陰氣法陣所籠罩,但我和師父一過來,那隱藏在暗處的人便拋下金傀逃走了。”
所謂金傀,就是用金屬凝練而成的特殊傀儡,優點就是硬,又大又硬,能主內,亦能主外,是修仙者的好伴侶。
但它再怎麽硬,麵對安嵐的隨手一揮,還是化作了牆角的廢渣。
“沒什麽有用情報,使用這等陰氣的邪修,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安嵐突然開口道。
白憐點點頭。
以師父的實力,如果真有什麽有用情報,必然逃不開她的法眼。
白憐隻能表示遺憾。
她對三師妹說:“這段時間就先不出去了,等我修為恢複,我再幫你將那些人挖出來。”
蘇幼微嗯了一聲。
她的情緒頗有些低落。
“先回度仙門吧。”
白憐走在前邊,她也是暗暗鬆了口氣。
幸好她及時想到了師父,不然這事可就真麻煩了。
不得不說。
師父還挺好用的!
不過師父畢竟是“名貴器物”,嬌嫩得很。
能用,卻不能常用,否則一旦被月無央盯上,就再也沒有回轉的餘地了。
……
是夜。
與五長老、小姑媽重聚後,蘇幼微悶悶不樂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她吹滅燈燭,脫掉鞋子,一言不發地縮在床角。
晚風吹拂。
月光穿過窗戶掀開的縫隙灑在地上,看起來便似**漾的清波。
許久後。
蘇幼微從懷裏將那枚貼身安放的萬毒珠掏了出來。
萬毒珠散發著幽藍色的冷光,將她的麵龐照得敞亮。
“你說,是不是從一開始我就不該得到你?”
蘇幼微喃喃自語,她雙手緊握,將萬毒珠擠在手心。
因為萬毒珠,前世她被人追殺了整整十年。
從十五歲,到二十五歲死去,她一直生活在殺戮、欺騙與陰謀之中。
她根本沒有時間去思考任何問題。
逃跑,迎戰,逃跑,繼續迎戰……
好幾次她以為自己終於可以停下來休息一下了,可還沒等她蓋上被子,敵人的氣息便又如天火般驟然降落。
她隻能繼續逃跑。
無論走到哪裏,她都是一個不受歡迎的過客。
因為她身上時刻散發的陰冷氣息,沒有任何人願意和她說話。
她曾嚐試與在河灘邊放風箏的女童交流,可她得到的卻是被人用石子砸。
“怪物,怪物!”
從那一刻起蘇幼微就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她雙目通紅,試圖將所有罵自己的人全都斬殺。
最後她還是強行將殺意壓了下去。
世界很大,卻早已沒有了她的容身之處!
曾幾何時,她也能笑著與同齡人說話。
曾幾何時,她也被無數人追捧。
現在那些事都遠去了。
她隻能在寒冷的沙漠之夜雙手抱膝,蜷縮成一團,然後說一句“我很羨慕”。
在被穿心之劍斬斷生機的那一瞬間,蘇幼微心頭懷著無盡的仇恨。
可在仇恨之下掩蓋的卻是解脫。
終於,結束了!
終於,她不用再背負著沉重的山在夜間踽踽獨行。
【如果有來生,我想當個普通人,最好能遇到一個會照顧我的好人】
七月,沙域的夜,風沙狂卷。
那晚。
北方天空的大星墜落。
赤紅色的雨嘩啦嘩啦滾下。
千年不見生機的沙地上開出了紅色的彼岸花。
蘇幼微的意識不斷下沉。
就在她以為自己馬上要與這個世界告別時,她懷裏的萬毒珠忽然爆發出耀眼的藍色光芒。
那光彩與天空中的星相映成輝。
大荒星隕!
那一刹那,緩緩朝她走來人全被扭成了碎片,而她也在穿過漫長的黑色通道後,突然回到了十年前。
是大夢初醒?
還是人生重啟?
到現在,蘇幼微已經無心去糾結這種小問題了。
她隻覺得疲憊,而這份疲憊都是由萬毒珠帶來的。
“不是。”
忽的。
一道清冷的聲音在她心底響起。
她手中握著的珠子本是冰冷的,卻在這時泛起了溫暖人心的溫度。
“紅衣。”
蘇幼微仰起頭,茫然地看著漂浮在身前的蘇紅衣。
這白發紅衣的裝扮,是她曾難以直視的另一個自己。
蘇紅衣冷聲道:“你忘了嗎,如果沒有萬毒珠,前世的你就不可能從赤月宗逃出來,如果沒有萬毒珠,你就會淪為赤月宗的玩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蘇幼微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蘇紅衣繼續道:“錯的不是你與萬毒珠的相遇,而是那些人的貪婪之心!”
話是這麽說沒錯。
但……
蘇幼微低頭:“紅衣,我是不是真的非常沒有用?要是沒有白師姐,沒有你,我可能什麽事都做不成。”
自從融入瓊明峰,她的複仇之心便弱了。
沒有那份力量的支撐,她似乎做什麽事都不行。
就像這次一樣。
五長老和小姑媽是她的親人,但第一時間意識到問題的卻是白師姐。
她,果然是個沒用的……
唔。
就在這時,蘇幼微忽然發現自己下頜一涼。
那一隻白皙的手。
那隻手輕輕往上一托,就將她的腦袋抬了起來。
四目相對。
那一瞬間,蘇幼微感覺自己被電了,她發現冷淡的蘇紅衣前所未有的酷。
“我說過,你所有的困難都可以交給我來麵對,我就是你手中的劍,我會幫你斬斷攔在前麵的所有阻礙,而且……”
蘇紅衣別過頭。
她目視之處正是房門。
“白師姐大概也是這樣想的吧。”
“……”
蘇幼微將蘇紅衣的手挪開。
她輕輕點頭。
謝謝你,另一個我。
但是,她覺得她還是得支棱起來,白師姐已經很累了,她不能將所有負擔都壓在白師姐身上。
“有時候,你也可以依靠一下我。”她笑著對蘇紅衣道。
“……”
蘇紅衣微張著嘴,然後默默點頭。
片刻後。
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三師妹。”
那是白憐的聲音。
蘇幼微匆忙站起來:“師姐,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