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春苑亂了。
燭龍行天之事在短短半日內便傳遍了整個北瀘洲,並以極快的速度流向東神洲。
這季節。
黑木海峽的風暴正盛。
黑色巨浪高逾十丈,在狂風的吹卷下肆意欺淩旁邊的山崖。
隻是這浪頭駭人歸駭人,還是瞬間被海棠春苑那邊刮起的風浪打壓了下去。
“白憐帝君曾在海棠春苑出沒?”
默默站在甲板上的月無央豎起了耳朵。
她正在前往白憐所指地點的路上。
她原本隻想湊個熱鬧,可當“江荊”這個名字從談客的嘴裏蹦出來時,她便再也穩不住了。
“海棠春苑在哪裏?”
月無央一把揪住了一個刀客的衣領。
她身姿挺拔。
那傲人的峰巒稍稍往前一傾,便將那名刀客鎮壓得動彈不得。
“在在在……”
刀客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月無央眉頭微皺。
倘若隻是單獨出現白憐或江荊的名字,她的反應還不至於這麽激烈。
可這兩個人湊在一起後,她實在是無法淡定下來。
江荊與她是死仇。
若白憐倒向江荊那邊……
月無央微微搖頭。
絕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以白憐過去所展現的實力來看,一旦她與白憐成為敵人,她尋找不朽天尊的計劃將徹底擱淺!
她必須想盡一切辦法讓白憐和自己貼得更近才行。
隻要白憐能助她找到不朽天尊,她什麽東西都可以給白憐,什麽事都可以配合白憐。
“搜魂!”
月無央不打算繼續和那個刀客磨磨唧唧下去了。
深紫色光芒一閃。
那個刀客雙眼頓時失去了神采。
(º﹃º)
片刻後。
迷霧自月無央光潔的足弓下漫湧而出。
沒等船上其他人看清楚發生了什麽,她整個人便憑空消失在甲板上。
而後,隨著砰的一聲輕響,刀客無力地摔倒在地上,口水順著他的嘴角迅速滑落。
“魔宗妖女,是魔宗妖女!”
尖叫聲甚至蓋過了海浪翻湧之聲,整艘船亂成了一鍋粥。
月無央自然是不會在意別人如何評價自己的。
否則她也不至於打扮得那麽隨意——
她穿一身淡紫色半透輕紗,裏麵裹著凸顯身材的白色法衣。
她的大半條腿暴露在空氣中,腳腕處扣著兩個能破開空間的塵世流離環,更襯托那兩隻腳精致宛如上等瓷器。
【輕紅膩白,步步熏蘭澤】
這是對月無央的最好形容。
事實上,雖然她察覺到東神洲所處的這片空間有異,但她依舊不曾將那些“螻蟻般的修士”放在眼裏。
畢竟她師從仙元大帝,她這一生是注定要成為準帝的!
高高在上的準帝會在意連千年都活不到的螻蟻怎麽想嗎?
當然不。
魔女也好,聖女也罷。
她真正需要揣摩的是白憐這等強者的想法。
她終歸隻是個過客。
一旦完成任務,她立刻會接引天庭,重返仙界!
“聒噪。”
青銅穀廢墟中,月無央冷眼掃了一眼周圍嘰嘰喳喳個不停的修仙者們。
她倒是沒有生氣。
隻因她從那些人嘴中得知白憐與江荊大打出手,自那以後再沒人見過江荊的蹤影。
月無央赤足踩踏在遍布碎石的宮殿廢墟上。
少頃。
她終於來到破碎的祭壇附近。
她蹲了下來,伸出食指在一處綴有黑斑的地麵上摸了摸。
是江荊的氣味!
大約江荊的確死了。
月無央頓時長出一口氣。
雖然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白憐殺掉了江荊,沒有比這更好的消息了。
她起身正欲離去,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嗯?”
月無央微張著嘴。
她看見被她撫摸過的黑斑化作了歪曲的符號。
倘若她沒看錯,那應該是一個“朽”字!
“?”
這是意外,還是……
光線晦暗不明的空地上,無形之風忽然刮了起來。
月無央愣在原地。
她分明聽見有人在呼喚她的名字!
她能感受到那人焦急的情緒,可當她屏氣凝神去傾聽那人說的話後,灌入她耳中的又隻剩下呼嘯的北風聲。
月無央連忙使用招魂之術,結果什麽也沒能招來。
她仰起頭,日光透過破碎的窟窿落在她的臉上。
這一刻。
月無央有些迷茫了。
那聲音或許來自江荊,可與她是死仇關係的江荊又能有什麽話要急著對她說?
朽,腐朽嗎?
月無央實在無法從一個字推斷出江荊的完整意思。
她隻能不停地在廢墟裏走來走去,試圖找出更多字來,一刻鍾,一個時辰,一天,乃至於更久。
久到那些前來尋寶的人紛紛離去。
還有人勸她:“道友,別白費力氣了,這裏什麽有價值的東西都沒有。”
“……”
真的嗎?
月無央失魂落魄地離開了海棠春苑。
她相信江荊的話裏一定包含著很重要的情報,但她真的找不到更多痕跡了。
到最後,她連那呼喚聲也聽不見了。
倘若那一日她就在海棠春苑,所有事情都將變得不一樣吧。
月無央回頭望了冰原上出現的深坑。
這一錯過。
或許就是一生。
北風揚起了月無央的衣袍,不多時她就混入了迷亂的風雪中。
……
啪嗒。
安嵐將落在地上的傳信玉簡撿了起來。
這是白憐的玉簡,剛才收到了一條不知誰發來的消息。
那消息很短,就是問白憐怎麽和江荊產生衝突了。
嗬。
安嵐冷笑一聲。
說到這個她就來氣。
也就是白憐自己把江荊捅死了,不然她一定要讓江荊見識下這世上最殘酷的手段!
安嵐將玉簡收了起來。
她才沒時間去搭理這些來曆不明的女人。
自從接手了教導蕭錦瑟她們的任務,她就忙得停不下來。
不得不說,這個師父真不好當!
“什麽,你連用靈力凝聚分身都不會?”
“太慢了,等你成功布下陣法,對方已經殺到你麵前來了,快點,再快點!”
“不是吧不是吧,這隻是最簡單的劍陣啊?!”
“很簡單,隻要靜下心,你就能感應天地火靈。”
“這樣,這樣,再這樣,你就能……嗯,你怎麽暈了?”
“我想死!”
在一次又一次白天授課後,安嵐氣得揪自己頭發。
她發現她喊那幾弟子為蠢弟子真沒喊錯!
真的。
她無法理解。
她收的這幾個弟子的修煉天賦就算放在仙界也不算差,但她們的腦瓜子怎麽就這麽不靈光呢?
以蕭錦瑟為例。
她都手把手教導蕭錦瑟如何感應天地火靈了,結果蕭錦瑟一通操作後愣是靜不下心來。
哦豁。
學了個寂寞!
“很難嗎,這真的很難嗎?”
安嵐走到青燈麵前,氣鼓鼓地盯著那搖曳的魂火。
白憐無話可說。
她隻覺得這樣子的師父莫名的可愛,她想伸手揪一揪師父的臉頰。
但是……
別說她現在沒手,就算有手她也得忍著,不然她大概很快就會沒有手了。
此時的安嵐用力拍了拍桌子,繼續“訴苦”。
“我就不懂了,我教你的時候你一學就會,明明你的悟性也不算高,她們就算不如你,也不至於差到這種地步吧?
“要是隻有一個人這樣也就罷了,偏偏她們每個人都看起來蠢蠢的,這天賦真是白生了!”
“emmm……”
白憐撓了撓頭。
不。
準確來說她其實什麽都沒學會!
她隻是比較愛麵子,因此每次安嵐問她學會了嗎的時候,她都會一臉嚴肅地點頭。
“學會了學會了。”
這時候安嵐總是會欣慰一笑。
“那就好。”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安嵐完全沒有要檢查她修行進度的意思。
時間一長,白憐就學廢了。
厲害的戰鬥用法術她一個不會,倒是那些簡單易學的生活係法術以及農耕係法術她前前後後一共學了上百個。
不過這些法術也沒有多大用處就是了,無非是聽起來比較厲害。
白憐覺得師妹們之所以學不會,並不是因為她們的悟性差。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事。
爽文小說的主角悟性要是很差,那還爽個錘子啊。
要知道遊戲中不止一次出現師妹們頓悟突破的劇情。
這問題還得從師父身上找!
“簡單嗎,這真的很簡單嗎?”
在師父看來很簡單的事,很可能是其他人需要花一輩子時間去領悟的。
但是白憐也不知道該怎麽和師父解釋。
她就像被人用東西塞住了嘴巴一樣,她現在根本沒法說話。
隻能由師父慢慢悟了。
白憐唯一擔心的就是師父和師妹在磨合的過程中因為用力過猛而導致擦出“血”來。
很快她就發現自己多慮了。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
師父不再是以前那個做什麽事都嫌麻煩的師父了。
安嵐歎了口氣:“沒辦法,我隻能另尋他路,總不能直接扔下她們不管吧?我打算帶她們出去曆練,既然單純的悟沒用,那就用實戰幫她們長記性。”
白憐點點頭,這樣也好。
有師父在,她也不用擔心師妹們會出事。
安嵐又衝著白憐吐槽了蕭錦瑟等人好一會兒才起身離去。
庭院外。
瓊明峰眾人站成一排,除此之外還有兩個編外人員——
佟謠以及路宛童!
因為白憐之前答應要教她們倆,安嵐便將任務一並攬了過來。
“都收拾好了?”
安嵐威嚴滿滿地問道。
“收拾好了!”
整齊劃一的聲音響起。
“好。”安嵐點點頭,“那我們現在就出發。”
她小手一揮便將蕭錦瑟等人卷到自己的飛行法器上來。
路宛童身子輕顫。
她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現在這樣。
畢竟她隻是個臥底,像現在這樣什麽事都不幹,一心一意地享受宗門修煉生活真的好嗎?
雖然這確實挺舒服的,但她怕帶頭大哥認為她辦事不利。
不過路宛童覺得這也不能怪她。
安嵐一天到晚守在蘇幼微身邊,她就算想找機會摸蘇幼微的底也辦不到。
她不敢犯險,安嵐是合體巔峰強者,她若敢使小手段,有極大概率會被當初逮捕。
“繼續蟄伏吧。”
路宛童偷偷歎氣。
她覺得她這個任務恐怕要花好幾年時間才能完成。
十幾息後,安嵐駕駛著飛行法器衝出了度仙門。
而就在雲羅峰大殿裏。
玨雲子笑著對坐在自己對麵的高邑長老道:“看來白憐受傷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他們這批人是看著安嵐和顏月長大的。
當初師父前前後後一共收了十六個弟子,其中最有天賦的莫過於安嵐了。
所有人都以為安嵐會第一個突破至渡劫期,帶領度仙門走向複興。
但安嵐的後續發展令所有人大跌眼鏡。
她太鹹魚了!
雖然她早早地就突破至合體巔峰,但這種什麽都無所謂的消極心態讓她遲遲無法觸發鴰風劫。
玨雲子原本覺得安嵐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可現在事情突然迎來了轉機。
“倘若安師妹能因此振作起來,以她的資質,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順利踏入渡劫期。”
玨雲子欣慰地摸了摸胡子。
“是啊。”
高邑頗為認同地點點頭。
有生之年,他或許能看見度仙門成為僅次於四大門派的頂級宗門。
那將是何等幸事啊!
隻要想一想,玨雲子和高邑就覺得自己有些微醉了。
……
時間遠比白憐想象中過得快得多。
忽而盛夏。
水晶簾動微風起,滿架薔薇一院香。
當院子裏種著的花紛紛綻放,師父終於帶著師妹們從外邊回來了。
她們離開時尚且是四月中,如今卻已經是五月底。
僅僅過去一個月,師妹們的修為進展倒是不大,但她們身上的氣質又與之前不同了。
硬要形容的話,那就是比之前沉穩了許多。
“不錯。”
白憐滿意地直點頭。
在她看來,二師妹越來越有聖靈神女的範了。
至於三師妹和四師妹。
由於她們今生的經曆與遊戲中完全不同,她們以後恐怕要徹底與修羅、戰神之名無緣了。
其實這樣也挺好的。
那些外號實在是太中二了,別人聽了可能會覺得很霸氣,但白憐就有點不太能接受了。
瓊明峰的日常似乎又變得與四月初一樣。
白天。
安嵐在白憐的房間裏指點蕭錦瑟等人修行。
晚上。
安嵐督促蕭錦瑟等人消化白天所學。
但這一切都隻是表象!
“我快不行了!”
哀嚎一聲過後,安嵐倒在了**,她用枕頭蒙住了自己的頭。
這次曆練的最大收獲不是讓幾個蠢弟子的實力得到增長,而是她終於意識到自己根本不是教徒弟的料。
這個安嵐就是遜啦!
明明才過去一個月,她卻感覺自己被折磨了整整三十年。
再這樣下去,她非得一拳把自己的頭給敲下來。
“白憐是神仙嗎?”
安嵐用力咬了咬牙。
她連一個弟子都應付不過來,白憐卻能心平氣和地教七個!
好家夥。
或許白憐天生就是當媽的料。
“要不我現在就去把白憐叫醒?”
安嵐略作思考就否決了這種想法。
這不妥。
前陣子她才對白憐說什麽事都不用想,隻管好好休息就是。
她現在若是食言,那也太丟臉了吧?
寧可苦點累點,絕不能在白憐麵前弱了氣勢!
可事情的發展素來不以人的意誌而轉移,隨後發生的幾件事讓安嵐再也坐不住了。
首先便是那幾個“蠢弟子”的行徑引起了她的不滿。
她們每天總是會把大量時間浪費在給白憐“澆水”上。
你們這是把白憐當儲水罐了?
再這樣澆下去,白憐遲早得漏水!
更讓安嵐感到不滿的是她覺得自己的好心被浪費了。
有這時間,你們不如多思考一下我教你們的東西。
最後讓安嵐下定決心喚醒白憐的還是顏月。
這段時間顏月隔三差五打著看望白憐的名義往瓊明峰跑。
看就看吧,她也不是那麽小氣的人。
隻是安嵐萬萬沒想到坦然接受自己是個廢物後的顏月會那麽“變態”。
“顏月,你在幹什麽啊,顏月!”
洞穴中,眼瞅著顏月將青燈按壓進兩胸間的溝道裏,安嵐忍不住奮力拍打起床板來。
咚咚。
氣死老娘了。
她恨不得立刻衝出去給顏月兩拳,讓她知曉誰才是瓊明峰老大。
最後她還是忍了下來。
“那隻是一盞燈,又不是白憐的身體,我不生氣,真的!”
安嵐成功說服了自己。
誰曾料她的放縱助長了顏月的囂張氣焰!
自此以後顏月天天往瓊明峰跑,每次不貼上半個時辰絕不回朱顏峰。
o(▼皿▼メ;)o
是我給你的自由過了火。
那就別怪我下狠手了!
安嵐決心從根源上斬斷顏月幹壞事的可能。
但她又不想看見白憐一醒來就到處亂跑,她希望白憐能多休息一會兒,因此她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那是一個繁星滿天的夏夜。
安嵐帶上一堆仙靈草來到白憐的房間。
她以令人眼花繚亂的手段煉製出一大堆丹藥和符篆。
然後……
水藍色的光芒將青燈緩緩包裹進去。
重塑肉身,開始!
安嵐端坐在床邊。
接下來便是漫長的等待了。
她一點也不擔心這個過程會失敗,畢竟她是不朽天尊。
八個時辰後。
籠罩在青燈外的藍光漸漸散去。
燭火已然熄滅,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個躺在床榻上,宛如瓷娃娃般精致的蘿莉。
這正是安嵐在過去世界見過的小白憐!
好耶。
成功了!
安嵐握緊拳頭。
她故意給白憐塑造了一具不合魂的身體,白憐若想恢複原狀,怎麽著也得花上兩三個月。
這段時間百裏無法發揮全部實力,沒有實力,她自然就無法到處亂跑了。
“不愧是我!”
安嵐興奮地開始給小白憐穿衣服。
數息後。
精神恍惚的白憐睜開了眼睛。
“師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