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氣飛舞。

空間震**。

縱然有大陣的壓製,當江荊開始釋放身體裏所蘊藏的力量時,整座宮殿也開始劇烈地晃動起來。

赤紅色的光芒如同熔爐的火焰般從他的腰腹之處躥騰而出。

那灼熱的氣息一路奔馳,如同利刃般,幾乎就要將閉合的宮殿大門給衝破,然後一股腦兒注入到一個更加廣闊的地方去。

老實說,白憐被震得不輕。

以她現在的修為和神魂強度,完全可以看穿大部分人的實力。

就連散仙在她麵前也無所遁形。

可她竟然看不透江荊的具體修為!

“!”

白憐受驚了。

不會吧不會吧。

這家夥該不會擁有堪比人仙的強大實力吧?

那她還打個屁啊。

拉上十個她也頂不住這等衝擊。

不過……

白憐克製住了四處張望的衝動。

如果江荊真有這麽強的實力,他何至於躲在後邊慢慢謀劃,直接A上去不就能打出勝利宣言了嗎?

總不至於他有當幕後黑手的強迫症吧。

反正白憐不信。

她立刻啟用【洞虛】法術。

她原本是想調用千幻真眼的,但千幻真眼激活時的動靜太大了,遠不如瞬發的洞虛來得簡單幹脆。

白憐抬起頭,定睛一看。

“嗯?”

洞虛看見的世界原本應該是灰與白的枯燥世界。

可現在映照在她的視野中心的分明一團橙紅色的光團。

就像熱量圖一樣!

在破開外圈的光芒,探到深處一窺究竟後,白憐整個人直接懵了。

這是什麽玩意?

她眼中的江荊儼然不是人了。

那分明是由無數奇怪生物合體而成的怪物!

腦袋還是人的腦袋,隻是臉上爬滿了黑色鱗片。

鼻子看起來憨憨的,也不知是熊的鼻子還是狗的鼻子。

用頭“角”崢嶸來形容此時的江荊最合適不過了,木枝也似的角旁邊掛著一對“豬”耳朵。

這腦袋已經夠奇怪了,更讓白憐接受不能的還是江荊的身體。

他的左手看起來稍細,但上邊爬滿了黑色的毛發,指甲也黑得像染了墨。

他的右手足足有左手兩倍粗,肌肉鼓鼓,密密麻麻分布著數千塊藍色晶片,淩厲的爪子有一尺半長,幹起壞事來絕對無往不利。

馬蹄組成了他的左腿,鹿腳組成了他的右腿。

後邊還拖拽著三根尾巴,也不知道是怎麽裝上去的。

有狐狸款。

有大貓款。

還有類似惡龍尾巴,但長滿了尖刺的款式。

其他地方白憐看得就不怎麽真切了。

雖然江荊因為釋放身體裏的“野性”導致自己體型膨脹了好幾倍。

可由於他身上穿的衣服是上品靈器,因而並未出現爆衣現象,那些不適合展示給人看的部位仍然被保護得嚴嚴實實。

白憐倒也沒有覺得失望。

這是修仙界慣例,她早有預料。

要知道實力強大的修仙者可移山填海、逆轉陰陽,如果不整一件牢固的衣服穿著,那打起架來還不得天天爆衣啊?

沒這個道理不是。

並不是每個人爆衣都算發福利的!

總之。

在驚愕過後白憐剩下的就是害怕。

在《諸神之戰》裏,長得這麽別致的小東西,要不就是菜的摳腳,要不就是強到可以日天!

顯然一手導演了冥王殿陷落的江荊不會是菜逼。

“一枚下品仙靈石真的能弄死他嗎?”

白憐沒有信心。

其實在正式踏進這座宮殿前她就已經做了很久的思想鬥爭了。

這一路上,她曾有無數次機會可以調頭返回瓊明峰。

無論是在出發前,還是在遇見千雪時,亦或者是在進入青銅穀時,她若回頭,都不會給自己帶來任何麻煩。

是怕佟謠怪罪她嗎?

不會的。

她隻要像以前那樣對著佟謠撒謊就夠了——

“對不起,佟師妹,我沒能找到你父親。”

佟師妹雖然會傷心,但也絕不會以為她是在說謊。

畢竟。

在外人眼裏,她可是勇敢無畏、誠實守信、尊老愛幼、尊師重道、正字身上紋的白憐白師姐啊!

她和遊戲中的那個屑女人“白師姐”已經完全不同了,就算她真的做了壞事,也會有無數人站出來替她辯解。

可是……

“終究是做不到啊。”

白憐在心中歎氣。

她不想像“白師姐”那樣在大部分時間都孤零零地走完人生最後一段路。

那條路又黑又長又狹窄又濕冷,恐怕沒有幾個人能待得住。

在與師父相處的頭三年,白憐已經受夠了被人“漠視”的孤獨。

那時候她感覺自己是無根之人。

她不屬於任何地方,她也沒有任何歸處,她和周圍的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就好像她本不該身在此處一般!

如今。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家”,她便隻想抓住一切。

未來也好。

命運也好。

身邊人也罷。

就算是死,那也得在眾人拱衛之下死去吧?

倘若做不到這點,那至少也得在死後依舊活在其他人心裏。

所以。

害怕歸害怕——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讓白憐才修煉了六年呢。

但她還是會迎麵向前衝,直到衝到衝不動為止。

開始做準備吧!

白憐的手中現在有兩份底牌。

其一就是被她悄悄握在手中的下品仙靈石。

另一份則是師父臨別前贈予她的滄海月明淚。

用師父的話來說,這滴淡紫色的淚珠能在她打不過敵人時給她帶來好運。

白憐相信師父不會說謊。

淚珠裏很可能隱藏著不朽天尊的必殺技。

但她不太敢用。

這一招倘若能擊殺江荊,那它必然有著能撼動三山五嶽的強大聲勢。

如此一來就有問題了。

身為仙界來客,且目的就是為了尋找師父的月無央肯定不會放過這條重要情報。

一旦師父的行蹤暴露,那整個東神洲就都完蛋了。

她,師父,師妹,沒有一個人能幸免。

所以說能帶來好運的滄海月明淚其實是一顆看似解藥的毒藥,它最終還很可能會將其他人害死。

師父可能沒有預料到這點,但白憐不能無視。

“我不會用的,死我一個總比帶著其他人一起死要好得多。”

在漫天的火紅se氣浪中,白憐的麵容看起來無比平靜,仿佛這世間沒有任何事可以攪亂她那“冰”做的心。

伴隨著大羅五億法身真訣運轉,以她的足弓為起始點,一片片水花開始繞著她那包裹於白絲之中的雙腿盤旋而上。

那水花卻不是普通的水花。

別說旁邊那些圍觀者了,就連白憐自己也有了片刻的驚愕。

這難道不應該隻是看起來狂拽酷炫吊炸天的特效嗎?

為什麽在水花噴湧而出的瞬間,那在她身體周圍盤旋起舞的火光就自動退散了?

不僅火光散了,周圍的溫度也迅速降低,變得和外邊風雪交加的冰原一樣。

嘩嘩嘩……

浪湧聲漸漸蓋過了江荊咆哮的聲音。

宮殿自然而然地分做了兩半。

祭壇之上是赤紅地獄,而祭壇之下則化作了湛藍冰宮。

紅與藍在半空中產生了明顯的分界線。

那裏看似平靜,實則蘊藏著令合體巔峰修仙者也懼怕的恐怖威壓。

“是領域的力量嗎?”

白憐正思考間,她身後響起了一聲聲驚呼。

“不愧是巫後大人!”

“巫後大人的頭發都不曾淩亂便能與竭盡全力的江荊打成平手,這,高下立判啊!”

“江荊,不要再負隅頑抗了,現在放開冥王殿主,你還有一條活路!”

“……”

白憐臉一黑。

淦。

你們能不能別給我拉仇恨了,我的特效還沒開完呢!

江荊明顯是被刺激到了。

他後撤一步,一把掐住了冥王殿主的脖子。

“巫後,你到這裏來就是想救他吧?我跟你說,沒有這個可能!在我死之前,我一定會將他送入幽冥之中!”

他大聲咆哮,宛如暴怒的雄獅。

事實上江荊的內心並不平靜。

因此剛一照麵他便使出了自己的絕招“他化萬獸大法”!

即便如此他也沒有能戰勝巫後的把握。

但好在他手中還握著冥王殿主這個籌碼。

他就算戰勝不了巫後的身體,隻要能碾死冥王殿主,他也算戰勝了巫後的心。

“若是能借助冥王殿主打開,那我就還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嗬。

江荊那尖利的牙齒露了出來。

現在他要做的就是拖,拖到巫後將注意力從冥王殿主身上挪開。

那時候,他一定要將所有背叛他的人全都殺了!

下麵又有人喊道:

“江荊,你不要執迷不悟,你惹得可是一位大帝,你若再冥頑不靈,天上地下沒有人能救得了你!”

“滾!”

江荊直接爆喝一聲。

他這凶厲的態度頓時引起下麵人的反彈。

“巫後大人,絕不能放過江荊這個無恥小人!”

“巫後大人,帶我們衝一次吧!”

“巫後大人,我們將跟隨你的腳步!”

一浪更比一浪高。

隻是叫喊了半天也沒有人真地站出去,他們全眼巴巴地望著白憐。

我……我帶你們打!

白憐眼前頓時浮現出新的任務選項。

【任務一:“一隻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螻蟻也敢挑釁巨龍,現在我就斬了你!”說罷衝出去與江荊大戰三百回合(完成獎勵:極品靈器鬼仙葫)】

【任務二:冷喝道:“殺了他,為你們冒犯本帝的過錯贖罪!”(完成獎勵:往生咒)】

【任務三:心平氣和道:“這事已經與你們無關,走吧。”(完成獎勵:硬功+14)】

她的目光沒有在任務一停留過哪怕一息時間。

但在剩下兩個選項上她還是猶豫了一會兒。

她其實是挺想采取任務二的辦法的。

狗咬狗啊,看著多熱鬧啊。

但令她驚奇的是任務二的風險竟然和任務一相差無幾。

“?”

鬧呢,臭妹妹。

不過白憐很快就懂了。

二五仔就是二五仔。

他們會因為“巫後”這個名字而背叛江荊,一旦發現事情不妙,他們也定會重新回到江荊身邊。

到時候她就要麵臨被眾人圍攻的局麵了。

還是選三吧。

白憐沒有回頭。

當她說話時,她身邊奔湧的水波愈發雄壯,虛無之中一隻鹿形神獸也緩緩浮現出來。

“這事已經與你們無關,走吧。”

這是沒什麽感情的聲音。

那個帶頭跳反的女修愣住了。

誒?

她剛才已經做好被白憐逼著和江荊戰鬥的準備了。

她的想法很簡單。

白憐畢竟曾是仙帝,與其和白憐產生劇烈摩擦,不如去和江荊比比誰更硬。

可事情的發展與她想象中完全不同。

“讓我們走?”

不是吧。

“還要我再重複一遍嗎?”白憐道。

女修連忙搖頭。

她一點兒也不覺得白憐的話刺耳,她隻感覺自己正在被溫暖的陽光照射。

“我馬上就走。”

她一帶頭,其他人也立刻跟了上去。

前後不過三四息時間,偌大的宮殿裏就隻剩下白憐、江荊、黑煞主和冥王殿主了。

喂!

別扔下我一個人啊。

黑煞主抬起的手終於又放了下來。

完了。

他徹底沒救了。

都怪江荊,全都是江荊的錯。

黑煞主的眼神愈發凶狠,隻是此刻注意力全在剛浮現出來的“夫諸”身上的江荊完全沒察覺。

“嘶——”

他倒吸一口涼氣。

那在白憐身體周圍的水浪之巔飛馳的不是神獸夫諸是什麽?

仙界曾有一位大名鼎鼎的夫諸仙帝。

它勘破黃泉之秘,以黃泉大道鑄造可熔煉世間萬物的黃泉神國,實力渾然不弱於巫後。

江荊清楚地記得夫諸仙帝與不朽天尊交好,和仙元大帝、巫後等人是仇敵。

在數百年前那場動搖了九天以及三千界域的大戰中,夫諸仙帝以一己之力攔住了三個人族仙帝。

不僅如此,它還用原初之水將那三個對手全都打成重傷,一整個界域都被磨碎了。

不可思議!

江荊萬萬沒想到自己竟能在巫後身邊看見夫諸。

他眼中滿是震驚之色。

“難怪那一戰過後夫諸仙帝就失蹤了,原來它已經落在了巫後手中!”

那可是一隻帝級神獸啊。

哪怕隻是獲得它的一縷殘魂,江荊覺得這也足夠他合道成為仙帝了。

置之死地而後生!

“黑煞主,看好冥王殿主。”

他大喝一聲將冥王殿主甩到了黑煞主手中。

下一刻。

紅色狂潮從他頭頂噴湧而出。

他的頭發也跟著豎了起來,有點像超級賽亞人。

在紅光爆閃之際,赤紅地獄中陡然打開了數十個口子。

一隻隻長得奇形怪狀地凶獸從那口子中鑽了出來。

這些凶獸造型可比江荊醜得多。

有頭上長手的怪鳥。

有長了百八十條腿的熊。

身為仙靈馭獸師的江荊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親自出麵戰鬥的。

在逃亡至東神洲的過程中他控製的仙獸幾乎死光。

現在冒出來的這些凶獸是他花了數十年重新合成出來的。

就像他本人一樣。

他通過魂煉之法將萬千仙獸的優點全都熔煉到自己身上。

他有熊的力量。

他也有龜的抗揍能力。

正是這門他化萬獸大法讓他在碧月劍尊的進攻中苟活了下來!

“……”

白憐無話可說。

她好不容易才勸走一群人,沒想到又蹦出來更多怪物。

但她並未立刻發起進攻。

而是一邊吸納仙靈石的靈氣,一邊繼續釋放自己的搖光特效。

吞噬仙靈石的力量不能一蹴而就,它需要一個短暫的過程。

雙方都想拖延時間,局麵一時間竟僵持了下來。

與此同時。

青銅穀外。

剛從宮殿裏走出來的那群人邊走邊激烈地討論著。

“你不是說巫後蠻不講理嗎,她怎麽會放過我們?”

那個女修搖頭歎氣:“我也不是很清楚,很多傳聞我都是從江荊那裏聽來的,許是巫後變了,許是江荊騙了我。”

“媽的。”

冰原上頓時響起了諸多對江荊的咒罵聲,其中還夾雜著不少對白憐的讚許。

什麽叫做真正的天生聖人啊!

就在這時,女修忽然擺了擺手。

“有人。”

嘈雜的說話聲停了下來。

她們紛紛向遠處望去,隻看見一個黑影正在雪地裏緩慢移動。

那黑影衣衫襤褸,而且上麵爬滿了紅黑色汙穢的血以及白色的雪渣。

他每走幾步就會跌倒一次。

可無論跌成什麽樣子,過上幾息他一定會重新爬起來。

他就這樣踉踉蹌蹌地走著。

向前。

一直向前。

絕不改變自己的方向。

“是幽鬼!”

有人驚呼道。

女修怔住了。

幽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與她們脫不了關係,放在之前,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將幽鬼擊斃。

可現在她的立場變了。

她沒有任何理由去對付幽鬼。

她隻是靜靜地看著。

直到幽鬼緩緩地走到她們麵前。

幽鬼停了下來。

他臉上髒兮兮的,他眼睛也睜不開了。

但他能感覺到麵前有人。

他問道:“海棠春苑,到了嗎?”

女修張了張嘴,終於說道:“就在前麵。”

“謝謝……”

幽鬼艱難地從喉嚨裏擠出沙啞的聲音來。

他別過頭繼續往前走。

一直走一直走。

走進更加狂暴的風雪中。

“……”

這分明是在燃燒自己的生命吧?

女修默不作聲地望著幽鬼的背影。

是什麽支撐身體已經殘破到隨時會崩潰的幽鬼走到這裏來的?

對冥王殿的忠誠嗎?

“你們先走,我去看看。”

女修也不顧其他人作何反應,她徑直朝幽鬼跑了過去。

她想抓住那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