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鍾前。
一片到處充斥著光怪陸離之景的虛空亂流中。
武安侯的眼底倒映著各種各樣奇怪的符號,那是馬車前掛著的時空羅盤上發出的光。
看樣子是已經遠離度仙門了。
武安侯鬆了口氣。
但旋即他的臉色又變得凝重起來。
蒼龍苑已毀,他們與白憐、餘纓之間的矛盾沒有半點回轉的餘地。
後悔嗎?
武安侯搖搖頭。
沒什麽好後悔的。
隻要他們繼續前進,隻要他們的道路還在擴展,就必然會招惹各種各樣的人。
白憐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現在這種情況其實還算好的了,至少他知道自己的對手是誰,最令人蛋疼是那種讓人摸不著頭腦的突然襲擊。
比如在路上走著走著突然冒出一群黑衣人把你突突突了。
沒地講理啊。
不過那也沒辦法,修仙界本來就是一個不講理的地方。
武安侯唯一遺憾的地方就是在占據了蒼龍苑十幾年後他們依然沒能拿到蒼龍之血,這讓他們的鑄聖計劃遲遲無法取得關鍵性的進展。
“怎麽還沒到……嗯?”
將頭抬起來的武安侯愣住了。
非常安靜。
靜到連自己的心跳聲都聽不見。
他左右張望了兩下,卻見這虛空亂流也停止了扭動,如同靜置的彩色潑墨畫,亂流中除了他之外,竟然一個人也沒有了。
那些跟隨他一起過來的影衛呢?
武安侯心裏升起了不好的預感,通常這種詭異的安靜都會伴隨著殺機!
“他們都已經死了。”
忽的,一道女聲在耳邊響起。
武安侯立刻轉向左側。
可還沒等他看清楚到底那邊的景象,一道冰冷刺骨的白芒忽然襲來,狠狠地撞在了他腰上。
噗——
皮肉撕裂,鮮血橫飛。
白芒順著傷口鑽了進去,在貫穿兩顆腎,將大腸小腸攪成一堆肉醬後才消散。
這突如其來的衝擊讓武安侯直接從馬車上飛了出去。
劇痛中,他意識到如果繼續和那個女人糾纏下去他必死無疑。
沒時間猶豫了。
武安侯瞬間掏出上千張符篆,像灑紙錢一樣灑了出去。
他又強行催動精血,在炙熱紅光的照耀下中徒手撕開空間,然後像倉皇逃竄的老鼠一樣衝進張開的裂縫裏。
“跑得還真夠快的。”
安嵐突然現身。
她原本還想放兩句狠話。
誰曾想武安侯在逃跑一道上是傲視群雄的豪傑。
那姿勢……
想必練了很多回了吧。
安嵐扁了扁嘴。
她不打算繼續追殺武安侯,還是讓那個呆呆傻傻的四弟子親自去了結這段恩怨吧。
此刻,數千張符篆同時爆炸,在亂流中掀起了一場盛大的煙火晚會。
安嵐穿過震**的靈氣激流來到馬車上。
這車挺醜的。
在將最有價值的時空羅盤強行切下來後,她直接將馬車揉成了一堆廢鐵。
“這個羅盤就送給白憐吧。”
幾息後,安嵐心情愉悅地回到了度仙門。
山門前。
體型又膨脹了好幾倍的血樹老祖正在肆意地發泄心中的怒火。
攻守之勢異也!
那血色的藤條如同激射的觸手般,在將那幾個入侵者捆住後,一遍又一遍地鞭撻著他們的身體。
這可不是普通的打,也不是普通的穿刺。
一層層毒素疊加上去後,那幾個人隻覺得自己身上有千萬隻螞蟻在爬,根本頂不住。
“要……要裂開了!”
要裂開就對了。
草擬大爺的!
老祖很生氣。
要不是有援軍趕來,現在被打爛的就是它了。
憤怒中,老祖發現了從旁悄悄路過的安嵐。
有句話它不知當講不當講。
眼瞅著安嵐的身影即將沒入群山之中,老祖還是傳音叫住了安嵐。
“什麽事?”
老祖支支吾吾道:“其實是與白憐有關的事。”
白憐?
興趣來了。
安嵐的耳朵立刻豎了起來。
“白憐應該還沒有跟你說吧。”老祖將自己與司雲裳的對話一股腦兒全倒了出來,“那孩子修行的似乎是魔道功法,不過,她對白憐的關心倒是值得讚揚。”
末了,它還不忘感慨:“白憐長大了啊!”
“……”
安嵐想說點什麽,最後還是將話咽了回去。
好,好家夥!
難怪她一早就覺得司雲裳看白憐的眼神不對勁。
這女人果真是在打白憐的主意。
不行。
她堅決不同意!
白憐是……
是她女兒。
吾家有女初長成,才剛長成就送出去,沒這個理!
安嵐趕緊與老祖道別。
她放開神識一掃就找到了正在小樹林裏“密談”的白憐與司雲裳。
居然趁我不在搞偷襲。
氣煞我也!
安嵐氣衝衝地飛到了小樹林邊緣。
她本想站出去大聲嗬斥一肚子壞水的司雲裳,但在看見白憐的背影後她又改變了主意。
這樣不好,可能會讓白憐誤以為她是個掌控欲極強的變態。
安嵐決定先在外邊杵一會兒。
要是司雲裳守規矩,那她就不進去了。
要是司雲裳想幹壞事,就算會被白憐討厭她也得強行擠進去,讓司雲裳知道她的厲害。
於是聽著聽著安嵐就握緊了拳頭,在身前的大樹上留下一道爪痕。
“居然想把白憐拐走!”
你在想屁吃,我給你一拳。
安嵐正要衝出去,就見司雲裳嘴角有鮮血淌出。
然後……
太壞了!
竟用這種招數博取白憐的同情心。
更可惡的是白憐明明不打算將那瓶白色**送給她,她還要強行收走。
混賬東西。
那玩意說不定是白憐準備送給她這個師父的。
安嵐氣得眼裏冒火了。
她忍不住了。
她往左側橫移一步,從大樹後冒了出來。
盯~
司雲裳被當場嚇跑。
安嵐滿意地默默點頭,算你這女人有眼色!
現在這裏隻剩下她和白憐了。
這樣想著,安嵐捂住左胸,噗通一聲坐在了地上。
這招啊,這招我也會!
“為,為師快要不行了。”
……
白憐的速度很快。
幾乎是一眨眼的時間她就回到了瓊明峰禁地。
在一雙雙驚詫莫名的眼神中,她抱著安嵐直接跑進了洞裏。
“師父怎麽了?”
正因司雲裳的舉動而氣得拿劍砍樹的蕭錦瑟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她與蘇幼微麵麵相覷。
少頃,白憐一臉焦急之色地走了出來。
瓊枝攔住了白憐:“安嵐首座受傷了?”
白憐咬著下唇點了點頭,她現在已經失去了分寸,腦子裏亂哄哄的,遊戲裏的各種badend擠在一起,宛如一顆巨石般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瓊枝伸手拍了拍白憐的肩膀,安慰道:“你別著急,安嵐首座實力超群,肯定不會有事。”
“可是……”
白憐不知道該怎麽去和瓊枝解釋。
衰弱期?
這是師父的秘密,沒有得到師父的同意,就算是師妹問起來她也不能說。
白憐就這樣茫然地站著。
她覺得心隱隱作痛。
這是自從得到琉璃心後再也沒有出現過的情況。
三個師妹的心也跟著一緊。
她們還是第一次看到白師姐慌張成這個樣子。
白師姐和師父的關係果然不一般。
瓊枝輕歎道:“總之,我先去替安嵐首座看看。”
說罷她就朝山洞走去。
白憐在愣了一會兒後也趕緊跟了進去。
溫暖的洞裏,安嵐緊閉雙眼躺在那張木**。
她看起來很平靜,平靜得就像一個睡美人。
但她的心底早已掀起了巨大的波瀾。
關鍵點到了!
她必須順利騙過瓊枝,不然她裝傷的事要是暴露了,她也就沒臉繼續當白憐的師父了。
不過安嵐並不是特別緊張。
萬界花開是治傷的絕技,用來裝傷那也不差。
來吧!
白憐緊張兮兮地望著正在給安嵐檢查傷勢的瓊枝。
“瓊枝前輩,我師父她怎麽樣了?”
瓊枝緊繃著臉。
她沒有急著回話,在反複確認了好幾遍後才說道:“經脈受損,丹田氣息紊亂,應該是突然使用遠超自身承受能力的神通法術造成的。”
白憐目光一黯。
她猜的果然沒有錯。
當時師父看到她遇難,心下一急便打算解除封印,強行渡劫提升實力,就算事後中止了這一舉動,封印鬆動還是給師父的身體造成了損害。
這就是衰弱期啊!
《諸神之戰》有詳細解釋,因為長期遠離仙界,安嵐的神魂得不到仙靈力和道則的溫養,自蕭錦瑟入門那年起,短則二十年,長則數百年,她必然會為天人五衰所困。
倘若在此期間找不到解決辦法,等待安嵐的隻有死亡。
瓊枝又拍了拍白憐的肩膀:“別擔心,這點傷勢對安嵐首座而言不算什麽,休息幾個月她就能恢複正常,我這有幾枚修複經脈的丹藥,你收下吧。”
“謝謝瓊枝前輩。”
白憐點點頭。
她的眼神中依舊帶著哀愁,但麵容卻已恢複平靜。
她不能慌。
既然是她的錯,那她就得將錯誤擔起來,哪怕用自己的命去換,她也一定要將師父救回來!
“我想在這裏單獨待一會兒。”
白憐轉身對幾個師妹說道。
蕭錦瑟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應了下來。
她很擔心白師姐,但她也知道這時候需要給白師姐單獨思考的時間和空間。
“我們走吧。”
蕭錦瑟發揚二師姐的帶頭精神,帶著蘇幼微和餘纓離開了山洞。
山洞很快便安靜了下來。
淺淺的日光落在洞口,白憐搬了一個小凳子坐在床邊,她輕輕地握住了安嵐的右手。
“師父。”
現在,已經沒有人打擾她們了。
安嵐如此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