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挺突然的!

天空中和山洞裏的人當時都處於焦急之中。

牧宜生也沉浸於大事將成的喜悅裏。

可就在這時,明明已經被陰元無生鏡控製住的白憐忽然動了起來。

她抓住陰元無生鏡,就像突然打開了某個特殊開關一樣。

先是有一股無形的氣湧現。

沙沙沙……

霎時間靜止的竹林如精靈般起舞。

整個世界似乎都從殺意彌漫的冷寂中活了過來。

接著有白光從白憐身上迸射而出。

那是一道比瓊明峰還要粗壯的白色光柱。

它刺破綠色護罩,刺破護山大陣,刺破陰雲,最終深深地刺入天空中那輪無神的太陽中。

清氣潤竹林,白光連虛空!

那一刻,即便是被砸了頭的牧宜生也仰起了頭。

天空中本沒有太陽,但沒有關係,因為白憐代替了太陽,雖然沒有太陽那麽明亮,但也足以讓現場所有人失神了。

“人前顯聖!”

最初是餘星漢用顫抖的語氣說出這句話來。

他不確定,所以他在顫抖。

但很快其他人就認同了他的話。

那不是光柱,那是通往解脫彼岸的階梯,那是不含任何雜質的人心,那是永續黑暗終結後湧現的希望,那是每一個曾被牧宜生和陰元無生鏡殘害過的女子對白憐的感激。

司雲裳仿佛回到了與白憐在樹林中道別的那一刻。

白憐,我的光!

千年不變,萬年不易。

長帝姬似乎看見了一片星河。

她從白憐塑造的“滿船清夢壓星河”領域(她取的名)中走了出來,漂浮在星羅塢曆代前輩憧憬的星空古路中。

瓊枝看見搖光星君重臨飛霧頂,在月桂樹下親切地衝她招手。

趙海涯看見自己行走在鄉間阡陌上,周圍人開心地朝他笑。

夏青青看見自己與白憐相擁,互相輕輕地擠壓著對方的身體。

夏歸遠……

每個人都看見了自己想看見的東西。

這就像是聖人編織出來的一場夢。

最先掙脫的是武安侯。

他臉上看不出表情來,但心裏早已翻轉了無數遍。

如果這次不能除掉白憐……

後果不堪設想。

接著逃脫的是牧宜生。

他屬於被動脫身。

哐!

那一鏡子砸下來,牧宜生完全清醒了。

痛。

肛裂般的疼痛。

這一天,他又回想起被顏希夷的封印陣法支配的恐懼。

一次又一次的被捅。

不!

他已經不想再經曆一次那樣的慘劇了。

牧宜生拚命地催動體內的靈力。

殺了白憐。

必須盡快殺了白憐。

可他發現自己被濃鬱的白光所籠罩,他根本找不到白憐的位置。

“……”

牧宜生無暇去思考到底發生了什麽,他隻聽見耳邊傳來了此起彼伏的笑聲。

很吵!

接著,他的身體被白色火焰點燃。

嘩啦。

火勢很大,眨眼間他就被燒成了一個禿子。

“滾開,都給我滾開。”

牧宜生拚命地甩動臂膀。

他分明看見自己腳上趴著一個身子隻剩半截的女人。

那眼神像平靜的冬水。

可在盯著看了一會兒後他看見止不住的恨意湧了出來。

“啊啊——”

牧宜生一腳將那個女人踹開。

他正欲逃走,又發現自己的手被一個腹部被剖開的女子拽住。

那麵孔似乎有些熟悉,但這一切都無所謂了。

他要逃走。

他要趕緊從包圍圈裏逃出去。

他一拳打倒那個女人,然後沿著白光最黯淡的地方一路跑過去。

有很多缺胳臂少腿的女人朝他撲了過來,但那些人都不能阻止他。

少頃。

牧宜生看見了一個洞。

那裏就是出口吧。

是了。

當白光漸弱後,牧宜生驚喜地發現自己回到了竹林裏。

不過他並沒有高興多久。

竹林還在,但山和山洞全都不見了。

站在他麵前的是身體包裹在白色火焰中的白憐,白憐身後還漂浮著無數朵“火花”。

這……這就是天生聖人嗎?

牧宜生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

他嘶吼道:“想殺我,不可能!”

五百年前的顏希夷不行,五百年後的白憐也不行!

他那歇斯底裏的模樣像極了瘋狂的鬣狗。

“陰元無生鏡!”

牧宜生舉起手大喊一句。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脖子上套著的鏡子沒有動。

怎麽回事?

牧宜生雙手抓住鏡框,可他掰了半天也無法將鏡子取下來。

他的法寶這一刻卻成了捆縛他的項圈。

“哼。”

白憐冷哼一聲。

她想說牧宜生像一條狗,但又覺得這侮辱了狗。

狗狗不可愛嗎?

至少狗狗不會像牧宜生那樣修仙修得喪失了人性!

“你知道嗎。”白憐用冷冰冰的聲音說道,“那些魂魄是最純淨的鏡子,什麽樣的人能從鏡子裏看見什麽樣的自己。你有多醜陋,你看見的東西就有多醜陋,憎恨、恐懼……那全都是你自己的。”

牧宜生沉重的喘息著。

白憐繼續道:“修仙又稱修真,倘若我修出的真我如你這般,那這仙不修也罷!”

牧宜生嗬嗬地笑了起來。

那又如何?

他是魔修,百無禁忌才是他的追求。

世間道法萬千,他隻求能成仙做祖之法。

不能成仙的真我有屁用!

他毫不畏懼地與白憐對視。

沒關係。

“就算沒有陰元無生鏡我也能殺了你!”

“你這樣的人……”

白憐上前一步。

她想起了遊戲中的劇情。

就算是在最好的一條線裏,清羽峰秦首座也死在了牧宜生手中,還有更多普通弟子死於戰鬥餘波。

在最差的線裏,度仙門大半人因此役而亡,顏月也受了重傷,以至於境界下滑,再無升仙之望。

無論是為了前世玩遊戲時蓄著的那口氣,還是為了此時漂浮在她身旁助她順利渡劫的女子,她都不能放過牧宜生。

對他使用特效拳吧!

震怒中,白憐的雙拳被氤氳的水霧包裹,那霧中似乎藏著璀璨的星河。

她揮拳了。

看似很慢,卻讓牧宜生無處可躲。

那一刹那,當夾帶著星河的拳勁重重地落在牧宜生的胸口上時,白憐的後半句話也冒了出來。

“還是當死人比較合適!”

砰!

霞光四射,星河震顫。

便是白光的人也被驚動了。

“混賬東西!”

他們看見牧宜生憤怒地迎了上去。

天生聖人又如何。

轉世星君又如何。

合體期強者又如何。

擋了他路的人統統要死!

砰砰砰。

牧宜生瘋狂地與白憐對拳。

一下、兩下、三下……

拳勁扭曲了白光。

隻是打著打著牧宜生的瘋勁就淡了。

他居然被壓製了!

啪。

手臂崩裂,鮮血橫流。

啪。

肩膀脫落,臂如爛泥。

啪。

胸口塌陷,心肺破碎。

“怎麽可能?”

牧宜生拚命地搖著頭。

白憐要是真有這麽厲害,怎麽可能一上來就被他的陰元無生鏡製住。

假的,都是假的!

“蠢貨!”

白憐一拳打爆了牧宜生的頭,但很快那顆頭又恢複了原狀。

雖然已經突破到化神期,但她也就能和普通的化神後期修仙者打一打。

她之所以能壓製牧宜生,不是因為她厲害,而是因為她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她不是一個人!

她身後還是十萬純淨的靈魂!

當這些靈魂爆發出屬於自己的力量時,連暴戾的陰元無生鏡鏡靈都可以撕碎,更別說壓製牧宜生了。

“我不能死,我還沒報仇。”

牧宜生慌了。

他往左側竄逃,結果遇上了殺意如雨的司雲裳。

幾番交手,他又匆忙逃亡右方,這回攔路的是脾氣暴躁的餘星漢。

“老子說了要弄死你!”

遭遇重擊的牧宜生於驚慌中逃到了武安侯麵前。

“讓我走!”

他嘶吼道。

武安侯麵無表情地搖頭。

時代變了。

牧宜生破口大罵:“賤種,你不是說你是來幫我的嗎?”

武安侯冷著臉大喝:“妖孽,休要亂潑髒水!”

他上手一掌將牧宜生打回了地麵。

跑不了了。

牧宜生環視四周。

到處都是人,到處都是哈哈哈的嘲笑聲。

隻有抓住白憐他才有一絲生的希望。

牧宜生狠狠咬牙。

他起了。

他朝著白憐衝了過去。

“白憐,老子要和你同歸於……”

牧宜生在半路上停了下來。

白光籠罩的竹林中,一朵嬌豔的百合花在白憐身前綻放。

很快,一個身著藍衣,宛如披著冰霜般的嬌小女子浮現出來。

她就那麽簡簡單單地握緊了拳頭。

啪。

牧宜生的身體炸成了碎片。

他離死亡是那麽的近。

當他重新凝聚人形後,他徹底絕望了。

為什麽這裏還有一個人?

安嵐冷笑道:“就憑你也敢動我徒弟?”

牧宜生什麽也聽不見。

他就是不明白。

他隻是針對了一下白憐,怎麽就和捅了馬蜂窩一樣。

“師父。”

白憐驚喜地跑到安嵐身旁。

她有很多話想和安嵐說,但那要在解決牧宜生之後。

“將他交給我吧。”

安嵐柔和的目光落在白憐身上,她將抬起的手收了回來:“好。”

白憐點點頭。

“去吧。”

這話是對那些淨化過的靈魂說的。

她們像潮水一般從套在牧宜生脖子上的陰元無生鏡中冒了出來,眨眼間就將牧宜生包裹了起來。

“不,不要!”

牧宜生慘呼著。

他在挨打,有很多隻手在歐拉他,還有很多隻手在撕扯他的靈魂,要強行將他拽到鏡子裏去。

他拚命反抗,可他的力氣不夠大。

他想要向自己的手下呼救,可無論他怎麽喊也沒有人回應他。

他,最後也就是一個人。

他製作出陰元無生鏡,他最後也死在了陰元無生鏡中。

當陰元無生鏡啪嗒一聲跌落在地上時,萬丈光華從那道衝天的白色光柱中散落。

世界安靜了下來。

隻剩下似乎是來自彼岸的吟唱。

“謝謝你,白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