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劍的風采震動了南望城裏的所有人。

就連那些正呼喝著往城裏衝的沙兵也停了下來。

短暫的定格後,地麵上的人紛紛抬起了頭。

“有光!”

白色的光,白色的雨,伴隨著白憐斬出去的那一劍將皇帝和他的戰車淹沒。

潮,湧了出來!

但眼尖的人就看得出來那不是普通的光。

“這是……”

趙海涯、溫宿等人均瞪大了眼睛。

他們看見那如濃霧般飄搖的白色幕布後有虛影在輕晃。

每一次波動似乎都蘊藏著極為深奧的神韻,就像隔紗妖嬈舞動的舞女般在撩撥著眾人的心。

上上下下。

時緩時急。

某一刻,一個修仙者忽然驚呼出聲。

“出來了!”

“啊啊啊——”

也不怪他們會發出各種奇怪的叫聲。

在白霧被撕裂的瞬間,雨水如瓢潑般跌落,糊了在場所有人一臉。

這是南望城從未經曆過的大雨。

隻是這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就那麽一陣子。

雨去,霧散,那重新出現的夜空不再是單調的黑色。

繁星滿天,圓月如盤。

就是號稱離星空最近的星羅塢也看不見如此浪漫的夜空。

正所謂——

半夜四開天,星河爛人目!

當然,最勾人魂魄的還是星夜下的那道劍氣。

白憐這一劍斬出的星月繪卷有著比飛霧頂那一晚更加驚人的聲勢。

它像一條看不到盡頭的飄帶,也像一條將星空劃分為兩半的銀河,更像一個隻存在於幻想中的世界。

趙海涯無酒自醉。

“這是何等偉岸的力量啊!”

領域!

隻有合體期強者的領域才有如此駭人的威勢!

但他很快就知道自己想的太簡單了。

九天之上。

橫握無垢劍的白憐恍如謫仙。

她麵容清冷地望著方才皇帝所站的那片空間。

戰車,無了。

皇帝,也無了。

白憐知道,皇帝還沒死,戰鬥還要繼續。

她剛才那一招是為了搶占氣勢上風,但這還遠遠不夠,她得趁勝追擊。

狗皇帝,可別把我看扁了啊!

白憐輕喝道:“你從三千年前歸來,而我這一劍,也帶著橫越了五千年的信念!”

她並沒有說謊。

搖光氏是五千年前的大妖。

這加載了搖光特效的一劍說帶著橫越五千年的信念是沒有任何毛病的。

“!”

從虛無之中重新匯聚出真身的皇帝在愣了片刻後大笑了起來:“哈哈哈,我果然沒有猜錯!”

看啊。

白憐已經親口承認她就是星君轉世了。

不得了。

這星君的風采果然非同凡響!

皇帝收起笑容。

他是皇帝,他也是一位戰士,顯然白憐也是這麽看待他的。

因為他從白憐的言行中感受到了認真,也感受到了尊重。

萬萬沒想到他這個連仙界都未曾去過的小蝦米竟然得到了一位星君的尊重!

這是何等令人欣喜的大事。

好!

那就讓我們忘卻所有的不快,堂堂正正地大戰一場吧!

皇帝身上燃起的戰意幾乎凝為實質,硬生生地在白憐斬出來的星月繪卷麵前搶下了一片空地。

他抱拳道:“來自五千年的星君前輩,就讓晚輩來好好向前輩你討教一番吧!”

轟隆!

一聲震響後,他踩著的戰車如蠻牛般朝著白憐發起了衝鋒。

“?”

前輩?

白憐還想說點什麽,戰車前方激射的靈力已經轟在了她身上。

淦!

白憐提劍衝了上去。

冰封千裏,雷霆萬鈞!

這是最簡單粗暴的硬碰硬,光與影交錯,動則撼動數百裏煙雲。

隻不過現在趙海涯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這。

皇帝的聲音太大了,大到幾十裏外的人依然能聽見。

普通人亦或者那些實力低微的修仙者或許不懂星君這兩個字意味著什麽。

但出自天璣門的他哪能不懂。

通常來說仙有五品。

鬼仙、人仙、地仙、神仙、天仙,其中鬼仙比較特殊,正常飛升的修仙者在經曆仙靈氣洗禮後會直接晉升為人仙。

在天仙之上又有領悟了一條大道,淩駕於仙界諸域上的仙帝。

星君與天尊都不是確切的仙人等級,它們是限定稱號。

隻有體內融入了星辰之道的天仙才能被稱為星君。

星君的實力遠勝尋常天仙,但距離仙帝境界又還差著一步,因為他們的道來的與眾不同。

天尊就更特殊了,隻有那些將多條大道融會貫通,並逐漸走出了屬於自己的路的仙帝才能被稱為天尊。

趙海涯當時就懵了。

白憐仙子是來自五千年前的星君?

這。

啪!

趙海涯的右拳用力擊打在左手掌心。

如果這是真的……

“那所有的不合理不就都解釋的清了嗎?”

趙海涯突然悟了。

白憐修為增長的快?

她前世是星君。

白憐經常發白光?

她前世是星君。

白憐姓白?

她前世是星君。

白憐……

至於說白憐是天生聖人。

廢話!

身體裏融入了大道的她能不是天生聖人麽?

“嗐。”

趙海涯搖了搖頭,他堅定了自己的信念。

也別想其他東西了,他當不了聖人,但隻要認真學習白言白語,將來做個白門十哲之一也不枉此生啊。

蘇幼微的反應就要熱烈得多。

前世的她雖是一介散修,但萬毒珠器靈可沒少和她分享仙界的情報。

“星君,師姐竟然是轉世的星君,啊啊啊……”

蘇幼微信了。

她還覺得白師姐體內的大道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暖的的星辰之道!

想到激動之處,她一把摁住了心魔的肩膀,然後用力搖晃起來。

那樣子就像要把心魔掐死一樣。

草!

心魔頓時怒了,她也一把摁住了蘇幼微的肩膀,兩個人像是在互相抬杠一樣掐來掐去。

我戳你屁股!

鋼板也敢在此囂張?

看招。

“現在的年輕人啊。”

溫宿歎息一聲。

其實他很羨慕的。

他女兒要是有這麽開朗那該多好。

總之,考慮到白憐是轉世星君,所有事都在往好的一方麵前進。

“有救了,鈴月有救了,南望城有救了!”

溫宿擦了擦眼眶。

他意識到現在還不是放鬆的時候。

白憐攔下了先祖,但先祖操控的那些沙兵可還得由他們對付。

好在先祖僅存的力量也被白憐限製住了。

那些沙兵往往衝一陣就會停下來,就像有人按下了時間暫停按鈕一般。

這就是他們奮起反擊的時候啊!

沙兵再強,動不了時還不是任他們為所欲為?

溫宿站了出來,他高高舉起右拳,大喊道:

“南望國英魂不滅,薪盡火傳!”

他像一個孤獨的戰士衝進了沙兵堆裏。

他沒有力量,但他可以借用靈器的力量,即便那份力量會撕裂他的身體也在所不惜。

他腳下的土地雖然殘破,但終究是養育了他的土地。

他身後的人民亦曾是他想要守護,也守護了他的人民。

“那個背影……”

另一側,正帶領自己部下在城牆上配合修仙者作戰的南望國將軍忽然停了下來。

他的目光落在溫宿背上。

那個人看起來很陌生,又讓人覺得很熟悉。

“是錯覺嗎?”

“將軍,那些沙兵又動起來了。”

有手上鮮血直流的士兵跑了過來。

管不了那麽多了。

將軍高舉長刀,呐喊道:“兄弟們,絕不能讓那些沙兵衝進城來!”

“殺啊!”

這天上的戰鬥其實要更加激烈,但卻遠不如地麵上那麽血腥。

這主要還是因為白憐太硬了!

轟——

再次**開無垢劍後,皇帝迅速拉開了與白憐的距離,他眉頭緊蹙。

剛才那段時間白憐身上少說挨了他七八十拳,還被他的戰車從臉上碾了兩三次。

看起來他打出了非常精彩的操作,但實際上白憐就沒有受傷,也就衣服上被劃了幾道不大不小的口子。

“不愧是星君前輩!”

皇帝讚歎出聲。

前輩你妹啊!

白憐有些惱。

但她臉上依舊帶著淡淡的笑。

她深知無論遇到什麽困難都不要怕,微笑著麵對它就完事了!

可她的笑隻是她的保護色。

白憐的手有些麻了,再這樣打下去她會死。

沒辦法了,隻能喊“家長”了!

這不怪她。

她一個十九歲的小姑娘能和三千多歲的老前輩打這麽久已經很厲害了。

白憐禦使一縷靈氣激活傳信玉簡。

就在這時,她的心跳忽然慢了半拍。

傳不出去?

“……”

完了完了。

難怪任務獎勵給的那麽高,就是因為係統確信她喊不了家長啊!

這要是能順利叫來安嵐或者顏月,任務獎勵恐怕就要從軟功+10變成軟功+2了。

白憐慌得一比,但她臉上的笑容卻更加燦爛了。

【任務一:“狗皇帝,今日我必斬你狗頭!”喊完後與皇帝大戰一場。(完成獎勵:上品靈器日月無想釘)】

【任務二:扭頭就跑(完成獎勵:赤虹仙鐵)】

【任務三:“今日,有我在,南望國便不會覆滅!”(完成獎勵:硬功+8)】

那還是選三吧。

白憐上前一步,斬釘截鐵地說道:“我不是什麽星君轉世,但是,今日……”

呼呼。

仿佛有狂風吹過,這一刹那皇帝愣住了。

他自動忽視了前半句話。

身為南望國曾經的皇帝的他想要毀掉自己的國家,而與南望國沒有半點關係的白憐卻拚了命要守護南望國。

這是怎樣的一種精神啊!

皇帝感覺自己的內心被白憐那堅毅的眼神深深地刺痛了。

撕裂般的痛。

他試圖以自己的意誌去反抗那股惡念,盡管他的意誌如火苗般不起眼。

於是黑潮開始噬咬他,他的身體劇烈顫抖了起來。

一直縮在圈裏的鈴月也被撼動了。

看白憐巨大優勢,她鬆了口氣。

看白憐且戰且退,她的心提了起來。

看白憐進退維穀,她的心揪成一團。

但在聽完白憐那句話後,她忽然放空了自己。

她不明白。

守護南望國明明應該是她的責任,可為什麽站在那上麵的是白憐呢?

是為了她?

還是為了下麵的那些人?

鈴月迷茫了,她隻感受到了無盡的空虛。

如果她什麽都做不到,那她活著是為了什麽?

白憐再次和皇帝打了起來。

但所有人的心境都發生了變化。

“廢物,這個廢物!”

祭壇下,桃槐急躁地踹了旁邊的石碑一腳。

他受夠了!

都到這個時候了皇帝竟然還試圖反抗惡念,這個沒有軀體的皇帝果然靠不住。

再這樣下去皇帝會死。

明明就隻差一步了。

都怪白憐。

桃槐恨不得將白憐廢掉修為扔到青樓去。

“我們不能坐以待斃!”他惡狠狠地對站在身旁的惡念說道,“一起去圍……”

但他的話還沒說完惡念就搖起了頭。

“不去。”

我可去你媽的!

白憐可是星君轉世,她身上必然還藏著很多陰人的手段,她隻是個惡念,沒有軀體,萬一被白憐逮住了,連跑路的機會都沒有。

惡念道:“你去吧,我在這裏看著鈴月,等時機一到我就把鈴月抓回來,一旦完成儀式,十個白憐也不是我們的對手。”

“……”

我去你大爺!

桃槐也慫了。

去也不行,不去也不行,他隻覺得前途一片灰暗。

怎麽辦?

這時惡念忽然生出了一個絕妙的計劃。

既然正麵和後麵都走不通,為什麽不走側麵呢?

惡念獰笑道:“白憐很重視她師妹。”

桃槐點了點頭:“然後……我懂了!”

兩人相視一笑。

惡念起身道:“我去吧。”

她怕白憐,但區區一個蘇幼微她根本沒放在眼裏!

築基巔峰?

拜托,那也太弱了點。

就和八歲小孩沒區別,一推就倒!

“好。”

桃槐立刻應了下來。

這種事還是讓惡念去辦比較合適。

倒不是說惡念比他厲害,主要是惡念能操弄人心。

他能抓住蘇幼微,惡念卻能在抓住蘇幼微的同時引誘她惡墮,讓她淪為心魔的奴隸。

看到這樣的蘇幼微,不怕白憐不亂!

高手過招,一瞬間的慌亂就足以決定勝負了。

惡念從祭壇中飛了出去。

她是萬毒珠碎片裏殘留的惡念,她和桃槐在一起謀劃了這麽久就是為了得到一具潛力無限的身體。

十幾年啊,為了這一天她等了十幾年啊!

絕不能讓白憐攪壞了她的計劃。

片刻後,在南望城的一條小巷子裏,惡念找到了正在掩護一群幼童撤退的蘇幼微。

“我要讓你在白憐麵前醜態百出!”

嗖。

惡念像一陣風般朝蘇幼微衝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