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年太久。

就算是修仙者也無法用彈指一揮間來形容三千年的跨度。

如此漫長的時間足以改變太多東西了。

三千年前。

南望國是明州最強盛的國家。

四方院監察四方,便是明州最具威名的宗門也得在南望國的皇帝麵前俯身。

那是何等的風光?

三千年後。

明州變成了沙域。

南望國淪落成一個沒有任何修仙者的凡人國度。

當年那些時刻想著要與南望國掰手腕的宗門也都化作黃沙。

這又是何等的淒涼?

正如這頭頂飄落的雪花一樣吧。

站在戰車上的皇帝伸手接住了一片鵝毛般的雪花,看雪花在掌心迅速融化。

所有的繁華都已埋葬在黃沙之下。

那年,他征戰歸來,會有人高唱“至高無上的皇帝陛下抵達了他忠實的南望城”。

如今……

“也罷。”

皇帝歎了口氣。

過去的都留給過去,現在的才是現在人應有的。

他本就不該再出現於這個時代。

若不是惡念根植於心,就算有靈器的庇護,他終有一日還是會消散於天地間。

他並不覺得那是什麽值得害怕的事。

星辰都不能永恒,修仙者又何談與天地同壽。

真正讓他感到害怕的是他現在這副樣子。

他裹挾著無數沙兵從塵埃中歸來,但他接下來要做不是讓南望國再次偉大,而是要在南望城製造無邊的殺戮!

見慣了生死,曾在強敵降臨於南望城時也不動聲色的皇帝顫抖了。

那和親手殺掉自己孩子有什麽區別?

說到孩子。

皇帝低下頭。

他的視線先落在淚流滿麵的溫宿身上。

那孩子的狀態和他一樣啊。

接著皇帝的視線又轉移到鈴月身上。

這就是桃槐和惡念為他選擇的容器嗎?

這孩子性子太悶,不好,她應該更開朗一點。

皇帝還想再看看南望城裏的那些人,但這時他耳邊響起了催促聲。

“開始吧。”

其實這算是命令。

但命令這個詞……

還是很讓人厭惡。

皇帝舉起了手中的長槍。

那些伴隨他的出現而從沙海中湧出來的沙兵同時轉身。

它們結成整齊的戰陣。

隻待那杆長槍緩緩地向前刺出,沙漠的夜空下陡然響起了震耳欲聾的喊殺聲。

“殺啊!”

“為皇帝陛下衝陣!”

“殺光這些叛逆!”

轟隆隆。

戰陣開始朝南望城移動,冷如霜雪般的沙地上揚起了遮天蔽日的沙塵。

白憐驚了。

鈴月驚了。

在南望城裏四處奔逃的人也都受驚了。

“完了完了!”

最驚慌地莫過於那些從別處趕來的行商了。

他們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們隻知道他們要死了!

從曠野上殺過來的沙兵有數萬之巨,看這架勢比南望城裏的人還要多。

這還守個屁啊?

那些沙兵衝一次就能把他們全都衝死。

有行商哀嚎了起來。

“早知道我就不來這破地方了。”

“媽媽,我想你了!”

就站在附近的蘇幼微翻起了白眼。

心魔更是忍不住罵了起來:“哭什麽哭,給你媽哭喪呢?”

“這……”

蘇幼微趕緊將心魔拽走了。

她怕萬一鬧了起來心魔一生氣就把那些人全殺了。

這不好。

到時候肯定會有好事之人拿這事來攻擊白師姐。

“就這就這?度仙門的白憐仙子就教了這麽個嗜殺如命的師妹出來?也太惡心人了吧。”

讓這種話見鬼去吧,絕不能讓白師姐被人欺負!

於是蘇幼微指著不開心的心魔喝道:“我記得不久前你才對我說讓我不要給師姐拖後腿,結果你自己呢?你給我聽好了,師姐正在王城裏和那些宵小之輩戰鬥,我們不能給師姐添任何麻煩,懂嗎?”

她估摸著心魔還會反抗兩下,所以她事先準備了一些比較“粗暴”的手段,打算讓心魔見識見識大姐的威嚴!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心魔直接哦了一聲。

“明白了。”

說罷心魔就別過頭不再搭理蘇幼微。

這家夥……

蘇幼微氣得鼓起臉頰。

她們明明是同一個人,這家夥為什麽總要氣她呢?

再這樣下去1+1都要小於1了!

“蘇姑娘。”

這時候趙海涯的聲音響了起來。

他剛從王城外回來,他原本是想衝進去幫白憐的。

但僅僅是王城外的那層光幕就讓他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

太厚實了!

以他的實力根本衝不破。

趙海涯隻能苦笑著回頭。

他越發意識到自己的渺小,也越發意識到聖人不是那麽好當的。

白憐不愧是白憐,她所得的讚譽都是應得的!

趙海涯並沒有因此垂頭喪氣。

當不了聖人,那就努力向聖人學習,努力向世人傳遞聖人學說!

勿以善小而不為嘛。

他也有他能做到的事。

當然,這時除了要幫助南望城的居民守住這座城外,他還得保護好蘇幼微,讓白憐在和皇帝戰鬥時沒有後顧之憂。

看到這一幕的白憐確實放下了心。

已經沒有什麽好擔憂的了!

那些沙兵雖然厲害,但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給趙海涯造成任何威脅,她現在隻需要護住身後的鈴月就可以了。

“劍陣,起!”

白憐輕喝一聲用劍陣將鈴月圈了起來,接著她又將師父給她的那些陣旗全都甩了上去,現在可不是吝嗇的時候。

那個從戰車上落下來的皇帝給她帶來了極大的壓力。

睡了幾千年還有這麽強的實力,他活著的時候得有多厲害啊。

白憐不得而知。

漂浮於空中的皇帝開口說話了:“在殺了你之前,我是不會對鈴月出手的。”

“……”

你不早說?

白憐開始心疼自己灑下的陣旗了。

那可是師父給她的啊!

她一直把那些陣旗當寶供起來。

你媽的,連無辜的臣民都殺,你白憐師姐今天就要把你從皇位上拉下來!

白憐怒氣衝天。

皇帝橫握著長槍。

駭人的威勢噴湧而出,那漫天白雪瞬間被吹散。

他並未急著出手,而是先施一股力將在王城裏瑟瑟發抖的侍女和祭司們全都送到了南望城裏。

“?”

白憐愣了一下。

這是什麽情況?

沒等她細想,皇帝用毫無感情波動的聲音說道:“千年後的英才啊,讓我見識見識你的實力吧!”

管不了那麽多了。

白憐深吸一口氣。

隻有翻過這座山她才能聽見這些人的故事!

她握緊手中的無垢劍。

打架最重要的是什麽?

是氣勢!

是特效!

你有你的數萬沙兵,我也有我臣服於我的萬千水靈力。

你腳下踩著戰車,我身後也徘徊著億萬星辰。

那一刹那,平平無奇的白憐“進化”了。

在她體內運轉的功法的牽引下,無邊的水韻在王城上空奏響,縱然皇帝試圖驅散那煩人的韻律,他的戰車還是被淹沒了。

與此同時白憐身後出現了一個半透明的星月圓盤。

在波光的折射下,圓盤上運轉的萬千星辰和明月悉數倒映於漆黑的夜空中,是那般的璀璨,那般的真實。

皇帝驚愕地望著眼前這一幕。

這是……

恍惚間他以為自己來到了星辰之間。

這可不是下界之人能掌握的力量。

皇帝突然悟了。

難怪白憐年紀輕輕就有如此實力和如此氣度。

他驚歎道:“原來你是星君轉世!”

星君,離仙帝隻有一步之遙,便是三千年現身的那個仙人也不可能是星君的對手。

皇帝那早已冰冷的心這時候忽然泛起了一點溫熱。

這樣的白憐……

說不定能在他造成不可挽回的罪行前殺掉他!

鈴月有些迷茫地看著白憐和皇帝。

星君是什麽?

她不懂,但躲在祭壇下的桃槐和惡念懂。

不會吧不會吧!

白憐是星君轉世?

臥槽!

真要如此,皇帝拿什麽去和白憐打。

任憑桃槐和惡念如何慌,戰鬥還是開始了。

白憐舉起了劍,白憐衝了上去,白憐一劍砍中了皇帝。

狗皇帝,你白憐師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