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下一路走來,安嵐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她像幽靈一般突然出現在小院外。

這個過程中她已經注意到正在和兔兔交談的餘纓,不過她沒把餘纓放在心上。

有人到瓊明峰來拜訪是很正常的事,完全不用在意。

就比如那個叫佟謠的小姑娘,隔三差五就往瓊明峰跑,就差沒把自己掛在白憐身上了。

安嵐推開院門走了進去。

她的動作很輕,又暗中使用神識屏蔽了白憐的感知,因此直到她走到門口,認真畫畫的白憐還是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夕陽的餘暉順著半開的窗戶灑進屋裏。

很靜。

靜到隻剩下沙沙細響。

又很美。

盯著那霜雪般白皙的手腕,安嵐覺得自己可以看上一整天。

真是一雙漂亮的手啊!

她不忍打破這平衡。

於是她就靜靜地站著。

待月上梢頭,房間裏的白憐終於將筆擱置,並舉起手伸了個懶腰。

月下寬鬆的白紗搖曳,直將那高聳的聖女峰襯托得愈發挺拔。

“我家大弟子也長大了啊!”

安嵐想起了四年前與白憐初見的場景。

那時候的白憐正處於含苞待放的年紀,身上滿是稚氣。

現在的白憐已經遠遠將她甩在後頭了!

她倆站在一起,說白憐是她媽陌生人絕不會產生懷疑。

真是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啊。

安嵐抬起手打算敲門,在即將觸碰到房門時她又將手收了回來。

如此往複幾次後她徹底絕了進屋的想法。

就這樣敲門進去,驚喜是夠驚喜了,但未免顯得太刻意。

以白憐的智慧肯定能看出來她是故意的,如此一來,她在白憐麵前塑造的威嚴滿滿的形象就徹底崩塌了!

這是安嵐不願看到的局麵。

沒有威嚴,她拿什麽去統禦自己的弟子呢?

上下之分切不可亂!

她大意了啊。

果然還是用常規的辦法吧。

安嵐轉身回到山洞裏,在**坐定後她才傳音給白憐。

“到山洞裏來一趟。”

這語氣就很對勁了。

“!”

眼瞅著白憐在收到消息後猛顫了一下,安嵐臉上露出愉悅的笑容。

驚到了吧。

白憐確實驚到了。

我去,師父怎麽突然回來了?

而且一回來就叫她去山洞……

看來師父已經知道她從外邊帶了個女人回來了!

白憐的心往迅速下沉。

雖然她早就做好了獻祭屁股的準備,但這聲呼喚還是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就挺突然的。

有種剛出新手村就遇到了最終決戰的感覺。

“嘶——”

白憐深吸一口氣。

已經無法回頭了。

總之,她是絕不會將四師妹扔掉的!

既然如此那就隻有硬上了。

白憐收拾好心情,默不作聲地從房間裏走了出去。

她深知安嵐是個“彈簧”,頂撞得越厲害,便反彈得越厲害。

所以在與她交涉時,該軟還是得軟。

不多時白憐便來到了瓊明峰禁地。

“師父。”

“進來吧。”

得到安嵐的首肯後白憐才動身。

洞中一如既往的濕冷。

出乎白憐意料的是安嵐的臉色看起來非常平靜。

沒有生氣嗎?

白憐沒有輕舉妄動,她在等安嵐先發起進攻。

安嵐緩緩抬起頭:“你在河洛國做的事我都聽說了,做的不錯,沒有丟我的臉。”

“這都是師父教導有方。”白憐謙虛地回道。

“但……”

安嵐正要告誡白憐不能驕傲自滿,這時候她的臉色忽然一變。

不對勁。

方才她心思不在這上麵,現在她定睛一看,猛地發現白憐身上的死字與她上次觀望時相比又密集了兩三成!

已經從會露點的黑色板甲進化到全身甲了。

安嵐的好心情頓時全都消失了。

“你過來。”

白憐眨了眨眼睛。

師父的臉黑成這個樣子,恐怕是要對她重拳出擊了!

但她不能不過去。

“師父,我……”

“別說話。”

安嵐將手搭在白憐身上,粗壯的靈力迸射而出,宛如手臂般在白憐的體內攪來攪去。

就這樣檢查了三遍後,她無奈地將靈力抽了回來。

經脈、丹田、元嬰……

一切都很正常。

要說有哪裏不對勁,那就是白憐的身體太結實了,就算是專門煉體的體修在她麵前也要自愧不如。

“怎麽會這樣?”

一時間安嵐有些迷茫了。

明明她已經停止收新弟子了,為什麽白憐身上的死字還會增加?

難道說這死字會自己成長?

安嵐突然跌入了莫大的恐懼中。

倘若死字與因果有關,那她想控製白憐身上的死字增長就很簡單了,大不了把白憐囚禁在自己身邊,不讓其他人接觸白憐。

倘若死字與因果無關……

有一天,當白憐身上的死字增加到一定數量後,會不會當場暴斃呢?

如果在那之前她還沒能找到解決辦法,豈不是意味著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白憐在她麵前死去!

安嵐的眼瞳中閃過一抹陰鬱之色。

那年,前掌門受天道反噬,任憑她如何努力還是神魂俱碎、與世長辭。

這種事她已經不想再經曆第二遍了!

……

“師父?”

白憐輕喚了一聲。

安嵐似乎沒有聽見。

白憐感覺情況很不妙。

她分明從安嵐身上捕捉到了肅殺之意,在這股氣勢的壓迫下,山洞前所未有的沉悶。

完蛋。

白憐的臉色有些蒼白。

她未曾想到師父會這麽生氣,搞不好師父一拳下來就會把她打死。

是因為自己的舉動觸碰到師父的威嚴了嗎?

也對啊。

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要知道師父曾是說一不二的不朽天尊。

區區一個白憐居然敢得意忘形地替不朽天尊做決定,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正這樣想著,白憐身前浮現出新的選項。

【任務一:趁師父不注意偷偷溜走(完成獎勵:太古意氣功)】

【任務二:什麽也不做(完成獎勵:十絕陣圖紙)】

【任務三:將自己在河洛國的所作所為全都說出來(完成獎勵:硬功+3)】

任務的出現讓白憐冷靜了下來。

【硬功+3】

天無絕人之路啊!

看樣子隻要她主動認錯,師父還是愛她的。

選三。

就選最穩妥的。

這時候白憐可不敢再在安嵐麵前耍小聰明了。

“師父,我錯了!”

白憐像倒豆子一樣講述了自己與餘纓之間的糾葛。

當然,係統和前世記憶這些細節還是要隱去的。

“我不該在沒有和師父商議的情況下便擅自將餘纓帶回瓊明峰,師父,你要責罰就責罰吧,我全都認了!”

白憐臉上露出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情。

她還很自覺地轉了半圈,將屁股撅了起來。

畢竟這回她是真的有問題,就算被安嵐折磨得下不了床那也是她自找的。

她隻希望師父不會因此遷怒餘纓。

當白憐停止說話後,山洞裏一片死寂。

風停了。

滴答的水聲消失了。

便是心跳聲也不見了。

這就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嗎?

白憐不安地扭了兩下。

她默念清心訣將腦海中紛亂的念頭全都斬去,隻待暴雨落下。

……

才剛回過神沒多久的安嵐再次失神了。

白憐的話她隻聽到後半段,但那也足以讓她弄清楚發生了什麽事。

四師妹?

真是好大的驚喜啊!

原來她沒搞錯,白憐身上的死字並不會自己成長,它還是和因果密切相關的。

在她停止繼續收徒後,死字之所以會變多是因為白憐偷偷地給她整了個新徒弟出來。

安嵐“惡狠狠”地盯著白憐:“那個正在和搖光兔說話的女人就是你口中的【四師妹】?”

她著重強調了四師妹這個詞。

“嗯。”

白憐趕緊點頭。

真有你的啊!

安嵐重重地拍了一下石床。

“你你你……”

她伸手指著白憐,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你知道我剛才有多擔心你嗎?

你知道我剛才都在考慮直接殺到仙界去替你尋找消除死字的辦法了嗎?

你知道……

安嵐的胸口劇烈起伏著,這些話她終究還是說不出口。

“你這逆徒!”

她罵了一聲,右手高高舉起,然後毫不客氣地落在了白憐的屁股上。

啪!

聲音清脆,這隻是一個開端。

暴雨終究是落下來了啊。

白憐一言不發。

安嵐並沒有憐惜白憐。

她現在很生氣,氣得腦袋都要冒煙了。

不給白憐一點教訓,她下次說不定會更加過分。

所以這次她不能心軟,她不僅要打,還要用戒尺打。

直到戒尺被打斷,安嵐才氣喘籲籲地回到**,用憤怒的眼神瞪著白憐。

“知道錯了嗎?”

白憐答道:“知道錯了。”

安嵐心煩意亂地揮了揮手:“回去吧,下次若是再敢犯這種錯,我便打斷你的腿,將你鎖在這山洞裏,誰來求情都沒用。”

按理說這時候不應該繼續招惹安嵐的,但白憐還是想再掙紮一下:“師父,那餘纓她?”

“趕緊送走。”

白憐硬著頭皮道:“師父,其實我覺得你完全可以收餘纓為徒,我們瓊明峰加起來也就隻有四個人,和其他幾座主峰比起來實在是太寒磣了。餘纓的天賦不比二師妹、三師妹差,而且我看她和師父你也挺有緣的。”

“胡說八道,緣什麽緣。”安嵐冷哼道。

師父這條路終究還是走不通啊。

白憐暗暗搖頭,隻能求助於顏師叔了。

她說:“師父,那我就把餘纓送到顏師叔那去了。”

“你去……等等!”安嵐叫住了白憐,“你說你要把她送到哪裏去?”

白憐恭敬地回答:“顏師叔那裏。”

“不行,她不能留在度仙門。”安嵐斬釘截鐵道。

白憐急道:“師父。”

安嵐怒道:“別廢話,我說不行就不行!”

白憐有點懵。

難道說是她激怒了師父,導致師父看四師妹不順眼了?

許是覺得自己剛才說的話有些重,安嵐語重心長道:“我這麽做也是為你好,你以後就明白了。”

為我好?

白憐身體忽然一震。

她想到了一種可能,但她不是很確信,因為這對她而言有點太過不可思議了。

她試探著問道:“我不是很明白師父的意思?”

安嵐緊盯著白憐。

她從白憐的眼神中讀出了堅定。

她冷聲道:“若是我收餘纓為徒,你便有可能會死,這樣,你還要堅持讓餘纓留下來嗎?”

“……”

白憐沒說話。

師父果真是因為她身上的死字變多了而在關心她!

她心底湧起了暖流。

不知何時起她與安嵐之間的隔閡已經坍塌了大半,這樣的她們,越發像正常的師徒了。

安嵐歎道:“看樣子你已經做出選擇了,去吧,去把餘纓送走。”

白憐搖起了頭。

事到如今已經沒什麽好隱瞞的了。

就把這當做最後一搏吧!

她笑著說:“師父,其實我能看見我身上的死字。”

“你說什麽?”

安嵐瞪大了眼睛,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什麽。

山洞就此陷入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