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最醉人。

有人早早入眠。

有人仍在激戰中揮灑汗水。

還有人倚坐在涼亭石桌旁,右手撐著臉頰,眼神迷離,臉頰泛起微紅。

“春到人間人似玉,燈燒月下月如銀。”

長帝姬抿了一口酒,她看看天空中的皓月,又看看池中自己的倒影,忽然歎息一聲。

真是個狠心人呐!

她取下來的麵紗當時還熱乎著呢,結果還沒等麵紗涼下來,她一轉身白憐就將麵紗湮滅了。

“這就是聖人心性嗎?”

真是有夠討厭的呢。

長帝姬嘴角微微上提。

她握著小酒杯,正要再淺嚐一口,遠方的黑夜中忽然**起了一圈又一圈刺眼的白色漣漪。

長帝姬噌的一下就站了起來。

快得留下了殘影。

“這是……”

神識迅速往遠方蔓延,在觸碰到數千裏外的那道光柱的瞬間,長帝姬嘴唇微張,臉上再也不見半點疲憊。

凶猛!

這是她腦海中蹦出來的第一個念頭。

那光柱直入雲霄,帶著銳不可當的衝勁,她剛一靠過去就感覺自己快要被灼傷了。

若是再前進一點兒,恐怕整個人都要被撕裂吧!

長帝姬被嚇得縮了回來。

在光圈的滌**下,後半夜昏昏沉沉的天意城醒了過來。

一時間無數修仙者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有人驚訝、有人恐懼、有人貪婪……

長帝姬抬頭便看見大片黑影從皇城左側飛了出來,她知道那是直接聽命於皇帝的影衛。

隻有在遇到重大事件時影衛才會出動。

又過了片刻,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她眼中。

“武安侯!”

長帝姬臉色一變。

她忽然想起那道光柱迸發的源頭離蒼龍苑廢墟並不是特別遠。

該不會……

長帝姬再次釋放出自己的神識。

和她做相同事的人不在少數,因此並沒有人發現她心懷異樣。

錯不了!

長帝姬的臉色蒼白如雪。

她從光柱的鋒銳氣息中剝離出一道溫和如母親般的氣勁。

吸——

如果她沒有搞錯的話。

“這是白憐的味道!”

可惡。

長帝姬一下子就懂了,這道光柱肯定是白憐引出來的。

僅僅是一道光柱就讓她心懷懼意,要是爆發出全部實力那還不得把她殺得丟盔卸甲?

長帝姬不由得回想起那天白憐與她戰鬥時的場景。

過程很簡單。

效果拉得很滿。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因為大意落入白憐的星軌領域之中才倉促落敗的。

“我真傻,真的。”

長帝姬苦笑一聲。

其實白憐故意留力了啊!

仔細一想就能明白白憐為什麽會這麽做了。

白憐故意開那麽多特效,隻是為了讓她輸的不是特別難看!

也許是為了能順利帶走餘纓,也許是為了她的麵子,也許二者兼有。

“可笑我在完成破關儀式後還以為自己比她厲害了。”

估計白憐用一隻腳就能踩得她再起不能。

什麽叫做真正的聖人心性啊?

沒來由的,長帝姬心底湧出了對餘纓的強烈嫉妒情緒。

但很快她又搖起了頭。

不怪餘纓。

錯的不是其他人,是她自己!

她就不該說出那種勸說白憐轉投星羅塢的話來。

以白憐的為人,就算度仙門淪落到隻剩大貓小貓三兩隻,她也絕不會改換門庭。

“天無絕人之路!”

長帝姬扳著臉。

雖然她和白憐之間留下了縫隙,但這縫隙也不是沒有機會補上的!

為了餘纓,將來白憐肯定會和武安侯以及皇兄對上。

她和白憐交流的機會少不了,這時候她需要表現出來的態度就是真誠,因為白憐喜歡老實人,正所謂“一片冰心在玉壺”。

對了。

長帝姬又取出傳信玉簡,她還得趕緊將這裏發生的事告訴星羅塢裏的合作夥伴。

和誰起摩擦都好,千萬別去招惹白憐和她重視的人!

……

當河洛國的修仙者從四麵八方趕往平頂山時,白憐已經帶著餘纓劍遠遁了數百裏。

餘纓劍。

這是她給被自己抱在懷裏的“凶器”取得名字。

其實一開始白憐是想將餘纓劍收進儲物吊墜裏去的。

因為她不習慣外出時還要挎著武器,再加上餘纓劍很燙,雖然燙不傷她,但總歸不怎麽舒服。

但白憐失敗了。

她先采取常規辦法,用神識驅使餘纓劍。

結果反複觸摸了十幾回,劍卻一動不動,完全沒有自動飛進儲物吊墜的意思。

白憐隻能換一種方法。

她幹脆握住了劍柄,對著自己的胸口就捅了下去。

硬塞總沒問題了吧?

回應她的卻是清脆的響聲。

叮!

劍尖紮在了吊墜上。

好在這吊墜夠硬,不然說不定還會留下劃痕。

行吧。

不進去就不進去。

白憐翻了翻白眼,她意識到餘纓劍是一把有感情的“活”劍。

就在她刺下去的那一瞬間,劍上的溫度明顯高了一些。

“也不知道四師妹什麽時候才能從試煉中出來。”

白憐迅速趕往廣通門在河洛國內的客運總站,路上她還不忘提前試探安嵐的底細。

【師父,你現在在哪?】

消息發出去了,令白憐感到疑惑地是,安嵐遲遲沒有回答她。

“?”

白憐略感疑惑。

上回在河寧城時,她剛把消息發出去,還不到十息時間師父就鑽出來了。

很快的!

莫不是師父跑到可以隔絕傳信玉簡的遺跡裏去了?

白憐將玉簡收了起來。

倒是不用擔心安嵐的安危,除非她進入衰弱期,不然這方世界還沒有人能殺她。

白憐一路向東。

她知道肯定會有人到平頂山去,但這一切都和她無關了。

她隻想盡快返回瓊明峰和師妹們過日子。

但事情並不總是順利。

朝陽初升,在越過一座高聳入雲的雪山時,白憐目光一凝。

有人!

是一個穿著貂皮大衣,將身子裹得嚴嚴實實的女人。

這個女人白憐認識,不久前她才在破關儀式上出現過,她是與靈虛派一同前來送禮的魔宗霓光山的代表。

看樣子是故意在這裏等她的。

可惡。

魔宗惡人終於盯上她這隻無害的大白兔了嗎?

當白憐停下來時,那個女人從飛舞的風雪中站了起來。

她的帽子上點綴著片片鵝毛般大小的雪花,這種冷硬的裝飾讓她顯得更加英挺了。

“白憐?”

聲音清脆。

但白憐知道這是“掏心窩子”的話!

她麵不改色。

餘纓劍上裹挾的熾熱之力輕易地將聲音中夾雜的靈力箭矢彈飛。

轟!

白光乍現,在衝擊下,雪忽然化作了雨。

劇烈的震響聲中,雪山上的雪層已經開始滑脫了。

是雪崩!

白憐朗聲道:“正是,不報上自己的姓名嗎?”

她的聲音帶著無窮的魔力,便是那正在往下翻滾的雪石在聽見後也紛紛停了下來。

一時間雪山上又隻能聽見風雪聲。

那女子臉蛋紅撲撲的,稍有點嬰兒肥。

她右手一伸,手心忽然出現一把比她高了兩個頭的黑色長槍。

“霓光山,霓裳!”

這回她的聲音不再帶有穿透力。

但聲音剛剛隱去,她身後忽然飄飛出數十個造型各異的壺,每一個壺上都畫著奇形怪狀的紅色符印。

紅印糾纏,鬼氣森森。

刹那間,風雲變色。

白憐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血紅色的世界。

她的身前沒有什麽霓裳,也沒有什麽壺,有的隻是遍地枯骨,和無數飛來飛去的黑色陰影。

這是一件鬼道下品靈器!

白憐眉頭微皺,霓裳的氣息不如長帝姬厚實,但她和長帝姬交手時,長帝姬根本沒有拿出真實實力來,因此她不確定自己是否是霓裳的對手。

這時,她眼前忽然浮現出新的任務選項。

【任務一:挺身上前,與霓裳大戰三百回合(完成獎勵:硬功+8)】

【任務二:當場認輸(完成獎勵:築基丹)】

“啊?”

看到這任務選項和獎勵,白憐傻眼了,甚至顧不上去關注霓裳的真實位置。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屬性點獎勵排在其他獎勵上麵。

其實這個還好理解。

畢竟她的實力增長到這個地步後,築基丹對她而言就和好吃的糖豆差不多,8點硬功就不是那麽容易漲上去的。

但是,你確定這倆任務沒放錯位置嗎?

為什麽當場認輸會沒什麽危險,難道說這個魔宗妖女很講武德?

“……”

白憐的目光停留在【硬功+8】幾個字上。

風險可控。

好!

白師姐雖然能屈能伸,但關鍵時刻還是硬得住的!

人家都騎到頭上來了,還能不頂回去?

選一。

三百回合就三百回合,看看最後站著的是誰!

白憐的拳頭硬了。

放在數日前,麵對這個擅長鬼道的霓裳她或許還會很頭疼。

但現在一切都不同了。

映月長明燈雖然品級不如那些壺,但好歹是極品法器,可以幫她抵禦部分陰靈的攻擊。

最厲害還要數新入手的法術【洞虛】。

洞,洞穿,虛,虛妄!

越是正氣凜然之人,掌握的洞虛之術就越玄妙。

據說修行到高深之處,輕易間便可使鬼神辟易,虛實逆轉。

白憐是個被係統評判為道德沒有的屑師姐,她雖然發揮不出洞虛的最強威力,但用洞虛看穿霓裳布下的疑陣還是沒問題的。

出來吧!

白憐用力一瞪。

法訣成印,她的體內靈力也迅速奔湧。

一息剛過,白憐的眼睛忽然迸射出淡淡的銀光。

“陰陽無界,虛實有別!”

嗡。

輕顫過後,白憐眼前的世界已經從令人厭煩的血紅色變成了黑白陰間配色。

在重重黑影後,她看見霓裳仍在原地站著,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麽。

白憐一愣。

這魔宗妖女還真的挺講武德的?

換做是她,剛才已經趁對手走神發動偷襲了。

而且還要喊一些冠冕堂皇的話:“對付魔宗妖女無需講道德!”

慚愧慚愧。

霓裳注意到了白憐的眼神。

對於自己編織的幻象被白憐輕易看穿她一點也不懊惱。

這才像那個人嘴裏經常念叨的天生聖人嘛!

霓裳用左手掀開兜帽,帽子下壓著的一頭火紅色長發突然綻放。

她轉一圈手中的長槍,落定後,用槍尖指著白憐。

“看來你也認真起來了,拔劍吧!”

白憐搖搖頭:“劍就不拔了。”

她手中上得了台麵的劍就隻有兩把。

一把是師父送給她的極品法器無垢劍,白憐怕它在這場戰鬥中折斷了。

另一把則是四師妹補完的餘纓劍,此劍雖利,但白憐還是不忍扛著她去砍人,太血腥了,這劍就應該抱在懷裏。

白憐與霓裳隔空對望,淡然道:“用拳頭就夠了!”

霓裳眼皮微跳。

好家夥,你這是看不起我嗎?

她那火紅色的頭發無風起舞,宛如烈焰。

燃起來了!

“我會打到你拔劍的!”霓裳放下豪言。

……

與此同時。

在距離雪山數十裏的地方,一大一小兩名女子正駕鶴東行。

“姐姐,那邊好像有人打起來了,我們過去看看吧。”

年紀較大的女子沉思片刻後道:“隻許看,不許惹事。”

“嗯嗯嗯。”

於是兩人迅速朝雪山飛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