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顏峰的守山弟子對白憐極為客氣。

她拱了拱手道:

“師父說了,如果是白師姐上門,便無需通知,除了後山的幾個禁地外,白師姐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謝謝。”

白憐與顏月接觸次數不多,不過她並不反感顏月。

這位師叔脾氣是急躁了點,但護短的性格還是很對她胃口的,要不是年齡相差太大,白憐都想與她深入交流一下了。

在心中感慨一番後,她說明了來意:“我有事想求見顏師叔。”

那名弟子為白憐指明了道路。

片刻後,白憐領著焦急的兔兔來到了一片樹林裏。

風雨中。

血色怪樹下。

顏月閉著眼睛輕撫身前那把鑲嵌著血石的第N代七弦琴。

琴聲悠悠。

說不上有多動聽,但也不至於讓人反感。

當然,僅限於【人】。

“憋彈了!”

站在顏月身後昏昏欲睡的血樹老祖怒了,它也是有音樂細胞的樹,在它看來顏月這個女人真是沒有一點逼數。

都彈了上百年了還是這個破水平,這麽菜還彈什麽琴,回家養豬去吧!

琴聲戛然而止。

顏月臉一黑:“你有意見?”

血樹老祖道:“我要睡覺!”

“那你是說我彈的曲子不夠催眠?”

噢喲,要是真有催眠效果那咱可就謝天謝地了。

可惜沒有。

你擱這殺豬呢?

血樹老祖不屑地瞥了顏月一眼。

顏月感覺自己受到了羞辱,她眉毛一挑,大怒:“無恥老樹,我白把你養這麽大了,是誰幫你找了棵雌樹來讓你開枝散葉的?你沒有心!”

“說的你好像是主動的一樣,還不是你打賭輸給了我。”

“混賬東西,老娘今天和你拚了!”

顏月操起石台上的七弦琴就是一個迅猛的膝撞。

哢嚓。

七弦琴頓時裂成兩半,顏月一手捏住一半,像舞著兩把劍一樣朝血樹老祖砍了過去。

“這一劍,蘊含著四百年的憤怒!”

血樹老祖不慌不忙地應付著顏月的進攻。

一人一樹打成一團,眨眼間就將周圍的樹全都吹翻,露出了站在後邊的麵無表情的白憐。

“……”

顏月身體一僵。

完了,被白憐看見了,她的一世英名毀掉了。

白憐一定會覺得她很不穩重吧!

這樣的她,還有什麽信心把白憐從安嵐那個屑女人手中搶過來。

可惡。

她氣得胸疼。

白憐躬身喚道:“顏師叔。”

顏月掩嘴輕咳,趁此機會偷偷地將折斷的七弦琴重新拚合到一塊。

“是白憐啊,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白憐立刻恭敬地說明自己的來意。

在她說話時,兔兔用緊張的眼神看著血樹老祖。

能行嗎?

顏月嚴肅地點著頭:“原來如此,小事一樁。”

既然是白憐的請求,那就得認真對待了。

她的手上忽然多出了一把小刀。

白憐不解地看著她:“顏師叔?”

隻見顏月大踏步朝血樹老祖走去。

血樹老祖臉色微變:“你要幹什麽?”

顏月獰笑道:“讓我捅你一下,你放心,隻有剛進去的時候會有點痛。”

血樹老祖舞動著枝丫:“你休想,你惹怒了我,老祖我好歹也是妖界大佬,錚錚鐵骨,你以為……”

顏月道:“晚上給你加點高級營養液。”

“你輕點,我怕疼。”

血樹老祖主動伸出一根比較粗壯的樹枝。

顏月毫不猶豫地一刀捅出,樹枝上頓時流出了紅色的汁液。

血樹老祖慘叫道:“唉喲臥槽,都說了讓你輕點!”

“矯情。”

顏月哼了一聲,她右手輕拂,那些紅色汁液便慢悠悠地落在了花妖的纖細的根部。

滋啦——

白憐和兔兔緊張地盯著突然漂浮起來的花妖。

顏月安撫道:“你們放心,這是血樹的心血,對花妖而言是世間少有的補品。”

白憐點點頭。

她看見方才還萎靡不振的花妖像泥鰍一樣扭動起來,那黯淡無光花朵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紅色,傷痕累累的花莖同樣迅速愈合。

前後不過三四次呼吸的間隔,花妖就變得像細雨滋潤過的玫瑰般嬌豔欲滴。

它活過來了!

“謝謝顏師叔。”白憐立刻表示感謝,“謝謝血樹老祖。”

聽到自己的名字後,血樹老祖臉上露出笑容。

你看它略施小計,不僅幫到了白憐,還從顏月手中騙來了高級營養液,這就是老祖的智慧啊!

“唧唧!”

兔兔高興地接過從半空中掉下來的花妖。

醒轉的花妖同樣高興:“唧唧!”

你也會唧唧?

白憐懵了。

在一段時間的加密通話後,兔兔的情緒變得激動了起來,兩隻大耳朵高高豎起,呈攻擊狀態展示。

“出什麽事了?”白憐問道。

兔兔激動地蹦蹦跳跳,它一邊比劃,一邊在白憐手心寫字。

白憐總算明白它想說的是什麽了。

花妖和同伴一起來找兔兔,但是在途徑黎河時遇到了一隻自稱雙頭龍的妖獸。

花妖的同伴被抓,花妖費盡艱辛逃了出來,但也受了重傷。

多虧兔兔有沒事就外出巡山的習慣,這才在瓊明峰大陣邊緣撿到了瀕死的花妖。

“這雙頭龍還沒死?”

白憐記得自己不久前才向宗門舉報過它,沒想到它現在還活蹦亂跳。

顏月疑惑道:“雙頭龍,什麽雙頭龍?”

白憐解釋了一下自己與雙頭龍間的矛盾。

顏月眉頭微蹙:“什麽,還有這種事,老祖你怎麽看?”

竟敢偷襲白憐!

老祖抖動身軀,義憤填膺:“揍他丫的!”

顏月頗為認同:“這妖獸敢在度仙門附近作亂,我必饒不了它,白憐你放心,我現在就去把它斬了!”

白憐怔住了。

還有這種好事?

這下穩了。

她正欲按照慣例推脫幾次,眼前忽然冒出新的任務選項。

【任務一:“有顏師叔出麵,區區雙頭龍翻不起任何浪花。”(完成獎勵:太清問道篇)】

【任務二:委婉拒絕。(完成獎勵:硬功+2)】

“啊,這……”

白憐看懵了。

太清問道篇是一部頂級修仙功法的首卷,價值不下於極品法器。

任務一的獎勵怎麽會這麽高?

這不合理!

按理來說,以顏月合體期的實力斬殺雙頭龍要比關羽溫酒斬華雄還簡單得多。

難道說雙頭龍隱藏了實力,到時候劇情會演變為雙頭龍溫酒斬顏月?

那也不對。

白憐看了一下任務二。

她拒絕顏月後,掃除雙頭龍的任務就落在她頭上了。

如果雙頭龍真的強到可以斬殺合體期修仙者,任務二的獎勵絕不可會是基礎屬性點。

問題並不是出在顏月的實力上。

白憐猶豫了一會兒後選了任務二。

“顏師叔,感謝你的好意,但我想親自去向雙頭龍討教,對我而言,這是一次不可多得的試煉。”

顏月盯著白憐,越看越眼熱。

她心生感慨。

這是多棒的孩子啊!

她敢百分百確定,如果此時站在她麵前的是她的弟子,那些家夥肯定會樂嗬嗬地認同她的提議,然後再吹捧她兩句。

但白憐就不同。

【不可多得的試煉】

瞧瞧。

多麽有覺悟的話。

白憐能有今日的成就,絕不僅僅是因為她的天賦高,更因為她有著遠超常人的心態!

這樣的心態讓她在修行路上沒有半點迷茫,就算是心魔見了她也得繞道。

正麵上?

那不是自尋死路麽。

唉。

顏月歎了一口氣。

她多想將白憐抱在懷裏,深情地告訴她,你不用努力了,顏姐姐養你。

可是她不敢,被嚴詞拒絕是一件非常狼狽的事。

顏月道:“不要勉強自己,要是遇到困難了,隨時可以來找我。”

花妖可以從雙頭龍手中逃脫,這證明雙頭龍的實力並不怎麽樣,因此她不擔心白憐會遇到危險。

顏月的態度讓白憐有些感動:“多謝顏師叔。”

她準備回瓊明峰,但就在這時,她忽然想起了房間裏掛著的那幅畫。

她轉身問道:“顏師叔,你以前是不是給我師父畫過畫?”

“畫?”

顏月還在糾結時,血樹老祖果斷賣了她:“不僅畫過,還畫了很多。”

顏月怒道:“你給我閉嘴!”

血樹老祖隻是嗬嗬地笑,讓你剛才捅那麽重,我要揭你短!

顏月神態忽然變得忸怩起來:“是畫過,但我那時候不是還不懂事嗎,你是怎麽知道這事的?”

她那時候要是懂事,就算封筆,打斷手,也絕不會給安嵐畫一幅畫!

白憐道:“前幾日師父給了我一幅畫,她也沒說這是誰畫的,不過我在畫上看見了顏師叔的印章。”

顏月忙問道:“是什麽畫?”

白憐在身前拉出一道水韻,滌**的波光中,那幅畫緩慢浮現出來。

顏月就這樣看著。

看著看著她的身體就顫抖了起來。

她想起了很多年前發生的事,安嵐告訴她,那幅畫被弄丟了。

“你以後別送我東西了,占地方,我每次都要整理半天。”

占地方嗎?

顏月激動的心先是迅速冷卻,接著便開始崩塌。

不畫了。

她再也不想畫了!

那之後過了很久,直到今天,白憐突然告訴她那幅畫其實一直被安嵐收著。

這算怎麽一回事?

顏月久久沒有回過神。

“顏師叔?”白憐試著喊了一聲。

半晌,顏月平複了一下波濤湧動的胸口:“沒錯,這幅畫是我畫的。”

果然。

白憐還想再深入了解下,顏月急道:“我想起我還有點事,我就不陪你了。”

“顏師叔你自去忙吧。”

顏月匆匆離去。

背影一時間竟有些狼狽。

沒多久白憐就聽見了惱怒地嗬斥聲:“大白天的不修煉,居然到處閑逛,你們看看白憐,再看看你們自己,你們就不覺得羞愧嗎?”

“……”

白憐感到一陣心虛。

你別亂拉仇恨啊!

這時候,血樹老祖忽然開口:“你想知道你師父和顏月之間的關係嗎?”

這個……

血樹老祖探出來的樹枝上掛著一本書。

白憐想,必然是魅惑人心的【邪書】無疑了!

血樹老祖露出了魔鬼般的笑容:“這是顏月小時候寫的日記,她把日記燒了,但在燒之前我複製了一份,我還在上麵寫了備注。”

“……”

白憐鄭重地接過書。

調和長輩矛盾的事,怎麽能叫做偷窺呢。

“我拿回去看!”

白憐拉著兔兔就逃離了朱顏峰。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最終還是找到了與顏月深入交流的機會。

望著白憐遠去的背影,血樹老祖微微搖晃著樹冠。

它是顏月養大,從另一方麵說,顏月也是它看著長大的,它把顏月當做妹妹。

雖然她們每天都吵個不停,而且時不時會打一架,但它從來不討厭顏月。

如果可以的話,它希望顏月心中永遠也不要留下遺憾。

“慢慢看吧。”

血樹老祖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