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的人(3)

陳宴理推薦的茶餐廳在市中心最熱鬧的地段,聽說是港城有名的老字號,很多文藝片都曾在這裏取過景,門口還有好些人在拍照留念。

這會正好是飯點,等座的人特別多,休息區都坐滿了人。

朱依依中午沒什麽胃口,隻吃了一個全麥麵包,現在聞著飯菜飄出來的香味,饞得要命,服務員又端出一盤炸得金黃酥脆的雞翅在她眼前晃過,她不自覺地就咽了咽口水。

取號單上顯示在他們前麵還有12桌,朱依依提議先去附近的小吃街逛一逛。

陳宴理嘴角含笑,望向她:“餓了?”

經過飛機上的相處,兩人的距離拉近了不少,朱依依誠實地點頭,聲音裏難掩對食物的渴望:“已經餓得快不行了。”

小吃街離這有一千多米的距離,朱依依是第一次來港城,不認識路,全程都跟在陳宴理身後,但他平時大概也很少來這樣的地方,對小巷裏彎彎繞繞的路不太熟悉,迷路了兩次後,兩人站在這堵封閉的牆壁前沉默了幾秒,同時笑了出聲。

最後,還是靠導航,才能順利抵達目的地。

在小吃街才逛了幾分鍾,朱依依就買了不少東西,她順帶把晚上的夜宵也一塊兒買了,陳宴理見她手上拿的東西太多,便主動接過她的行李箱。

朱依依愣了幾秒,覺得這好像有些太親密了,但陳宴理的動作實在太過自然,她要是拒絕,反倒顯得她多想了。

路過某家網紅奶茶店,朱依依有些渴了,點單時,她特意多點了一杯,當是謝謝陳宴理陪她走了這麽遠過來。

遞給他的時候,像是怕對方會拒絕,她說:“今天有活動,第二杯半價。”

杯身是熱的,陳宴理接過來時,熱度從掌心傳遞,低頭看著這花花綠綠的杯身,他不禁彎了彎嘴角。

正好是綠燈,兩人一邊過馬路,一邊聊著剛才在街邊看到的炸酥盒和格仔餅,朱依依想如果這個方案能執行的話,到時候他們組出差就可以帶曉芸過來嚐嚐。

她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旁邊的陳宴理卻放緩了腳步,忽然開口說:“薛裴也來港城了?”

聽到這個名字,朱依依停了下來。

馬路對麵,薛裴靠在紅色的郵筒旁,一邊打著電話,一邊望著他們一步步走過來,他似乎已經在那站了一會,在朱依依即將從斑馬線走過來時,他摁滅了手中的香煙。

港城的冬天,氣溫不算太低,但在看到薛裴出現的那一刻,朱依依覺得杯裏的奶茶都涼了半截。

四目相對的瞬間,薛裴移開視線,又望向兩人手上拿著的五顏六色的奶茶,繼而是那個橙色的行李箱,如果他沒記錯,陳宴理手上拿著的行李箱也是朱依依的。

薛裴神色變得有些複雜,最後是他先開口:“你們怎麽在這?”

他不記得,陳宴理和朱依依這幾年來有任何的交集。

陳宴理回答得自然,像是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事:“工作上遇見了,恰好一起過來出差。”

薛裴皺了皺眉:“就你們兩個?”

“其他同事先回酒店了,我們先過來吃飯。”

從薛裴的話裏,陳宴理感受到了莫名的敵意,他還來不及細想其中的原因,就聽見薛裴說:“我也正要去吃飯。”

“一起吧。”

一旁的周時禦難以置信地抬頭望向睜眼說瞎話的薛裴,一番掙紮後,他把想說的話又咽了回去,臉上堆著假笑,配合地說道:“對,我們也是出來吃飯的。”

“既然這麽巧,那就一起吃吧。”陳宴理低頭征求意見,“依依,你覺得呢?”

當下這個情景也由不得她拒絕,她隻好點了點頭。

“怎麽買了這麽多油炸的東西?”薛裴望向她手上拿著的油炸食物,“吃多了,明天喉嚨不舒服。”

朱依依禮貌地回答:“謝謝你的關心,我心裏有數。”

陳宴理原先訂的是兩人的座位,現在換成了包間,服務員在前麵領路,上樓梯時,薛裴接過陳宴理手裏的橙色行李箱,沉聲說道:“我來吧,不麻煩你了。”

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薛裴,陳宴理眉頭微皺,最後鬆開了手。

四人落座後,包廂內的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隻有周時禦拚命在活躍場子:“我和薛裴也是這兩天才到的,說起來,港城的天氣比起北城可真是熱太多了,我女朋友還專門挑了些羽絨服給我帶過來,我真的是都快熱出痱子了……”

說完後,周時禦又覺得這個話題似乎不太合適,有在薛裴麵前秀恩愛的嫌疑。

於是,他又換了個話題。

瞧見朱依依買了那麽多吃的,周時禦便和她聊起家常:“依依,你買了這麽多吃的啊,哪個好吃,給我推薦推薦唄,明天我也出去逛逛,順帶寄點回去給家裏人嚐嚐。”

聊起吃的,朱依依興致高了些,和他分享剛才路上遇到的幾家店,有個地址說錯了,陳宴理還幫忙補充了句,周時禦倒是覺得這兩人看起來關係匪淺,不像是剛認識一天兩天的模樣。

桌麵上擺著一個包裝精美的糕點禮盒,一看就是要送禮的,周時禦好奇問道:“這個是買給同事的?”

朱依依否認:“買給李晝媽媽的,她喜歡吃這家的點心。”

周時禦:“……”

望著薛裴緊繃的臉,周時禦覺得自己似乎又問錯話了。

這頓飯吃得提心吊膽,周時禦尷尬得額頭都冒出了汗,沒想到更提心吊膽的還在後麵。

坐在對麵的陳宴理,忽然開口問薛裴:“你和江珊雯最近怎麽樣了?”

“我聽說她現在還在法國?”

平地一聲驚雷,周時禦筷子抖了抖。

而薛裴仍在低頭飲茶,麵不改色回道:“是嗎,我不太清楚,很久沒聯係了。”

陳宴理不知他們個中的緣由,隻陳述事實:“她前段時間找我打聽過你,說你們在法國那次聊得不太愉快,想知道你最近怎麽樣。”

氣氛一時詭異得可怕,周時禦如坐針氈,心想,這人還真會問問題,專門挑最不該問的來問。這一刻,他寧願自己在那個無聊的論壇上發呆,都不想在這裏飽受折磨。

陳宴理話音落下後,周時禦神情緊張地望向朱依依,發現她好像根本沒在聽,臉上連一絲一毫的波動都沒有。

沒一會,她手機響了,她接了個電話就走了出門,是主辦方打過來的電話,問她明天什麽時候能到場。

接完電話回來後,朱依依和陳宴理溝通了剛才電話裏的內容,說明天九點鍾,禦福廣場有活動,需要提前半個小時到。

薛裴的聲音突兀地插入:“你們公司有合作?怎麽沒聽你提起過?”

朱依依疑惑地望向他:“有什麽必要一定要告訴你嗎?”

這話一出,連陳宴理也是一愣,朱依依向來與人和善,還是第一次見她出現這樣強烈的情緒。

陳宴理默不作聲地觀察著朱依依和薛裴,聯想起多年前在那家日料店裏兩人親昵如兄妹,現在麵對麵坐著卻像是陌生人一般。

這頓飯結束後,周時禦開車送薛裴回酒店。

剛才的情形讓周時禦對這件事有了新的認知,雖然他不知道兩人具體發生了什麽,但可以確定的是,從前那個每周往他們學校跑、圍著薛裴轉的朱依依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現在看到的是朱依依對薛裴的冷淡,但是那漫長的十年,她熾熱又長久的單戀,為薛裴的付出了多少,這些隻有朱依依本人才知道。

連他都覺得薛裴不該再與朱依依糾纏,就讓朱依依過她想要的平淡幸福的日子,薛裴現在不過是無法適應突然的情感剝離,或許在某一天,他就會釋然今日的種種。

再者,以薛裴的條件,自然不會缺人示好。這件事有很多解法,薛裴選擇了最偏激的一種。

“說句不該說的,連我都看出來了,朱依依眼裏現在是真的沒有你了。你說她文文靜靜的一個女孩,對你這麽惡語相向,代表了什麽你還不清楚嗎?要不是真的厭惡你,她不會做到這個份上。”

華燈初上,窗外霓虹燈閃爍,倒映入眼眸,給那雙盛滿憂鬱的眼睛染上了些許的溫暖。

薛裴忽然有了傾訴的欲望:“我現在每天醒來,都在想如果一睜開眼,我能回到十年前就好了,如果那一天,我能正視對她的感情,如果那一天,我收下了那封情書,你說,我和她的結局是不是會變得不一樣?或許,現在我們已經組建了家庭,晚上回到家,她會給我留一盞燈……”

周時禦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既然朱依依決定和李晝結婚,她肯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我不認為她會突然放棄李晝,和你在一起,你想這些太不現實了。”

車廂內安靜了一陣,薛裴不知想到什麽,眼神變得有些陰鷙:“所以,我和李晝之間,總有人要出局。”

“不過,出局的那個人,肯定不會是我。”

——

翌日,因為有公事在身,朱依依一大早就醒了。

簡單洗漱完,她下樓吃早餐。

餐盤剛在桌麵放下,朱依依拿出紙巾擦了擦座椅,就在她低頭的這幾秒,有人在她對麵坐下。

抬頭,見是他,朱依依沒搭理,低頭喝粥。

“我昨天晚上搬過來了。”薛裴後半句說得語氣很輕,竟聽出了小心翼翼的口吻,“你今天幾點下班,這邊有個水族館,我記得你以前畢業旅行不是有個願望是想去水族館看表演嗎?”

朱依依頭也沒抬,說:“現在不想看了。”

“為什麽?”

“遲到的願望,就算現在實現了,也不會是當時的心情了。”

顯然,朱依依話裏有話。

就這麽安靜了一陣,薛裴再次開口,有幾分誠懇:“上次的事,我向你道歉,很多事情我都欠缺考慮,給你造成了困擾。”

“你是在為哪一件事道歉?”朱依依望向眼前這個讓她感到熟悉又陌生的人,“是指訂婚時突然闖進來胡言亂語,還是指在同學聚會上讓我難堪,抑或是那天在你和初戀女友親吻的樹下,說那些意味不明的話?”

薛裴喉嚨一窒,艱難地說:“每一件。”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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