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頓教訓江水還是沒有逃過去,不說鼻青臉腫,渾身酸痛倒是有的。

倒在地板上,江水心裏是說不出的苦。

李溯然蹲在他身邊,小心看了眼站在門口的人,最後隻能在江水身上戳了下,“我已經下單了藥油,回去就給你做個全身按摩。”

江水哼唧兩聲,並沒有感覺自己被安慰到。

付於靠在門邊,目光裏全是嫌棄,“這麽長時間了,簡直一點長進也沒有,就你這樣,指不定哪次就死在什麽人手裏了。”

要是江水真的一點不幹這方麵的事還好,可他偏偏不想把這當主業,不想把所有的時間都撲在這上麵,但在空閑時候卻也會接點活。

盡管他挑的都是些看起來很簡單的,可有時候簡單困難並不可以輕鬆判斷。

尤其現在身邊多了隻鬼,估計更會粗心大意。

想到這裏,付於的視線再次落到李溯然身上。

江水喘了兩口氣,翻過身子,不服氣,“師父,我其實很厲害的,隻是和你比差了點,怎麽可以說人家一點長進沒有。”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不許反駁。”

“……好的師父。”

江水沒有任何猶豫,臉上掛著討好的笑,幾年時間早讓他把付於的脾氣摸清了,能順毛的時候就不要迎難而上,否則會很慘。

就比如現在他師父臉上的笑以及他現在經脈中時不時冒出的刺痛。

江水討好的表現太過自然,那笑臉讓李溯然都不忍直視。

付於卻很滿意,他這徒弟,雖然本事上差了點,可有些時候還挺討人喜歡。

“行了,先躺著吧,一會兒吃了晚飯再走。”說著付於對李溯然招招手,“我有點事想要問你,你跟我來一下吧。”

“師父呀……”

李溯然在江水手上按了下,緩緩起身,“好。”

跟在付於身後進了另外房間,李溯然稍顯拘謹,可卻並沒有表現出恐懼之色。

小水的這個師父身上氣勢雖然恐怖,可看起來還是個蠻好相處的人。

他曾經在網上搜過付於,對他的性格有過了解。

付於這個人說話大大咧咧,做事也不顧忌他人目光,明明知道自己在片場睡覺會招來黑子,卻依舊我行我素。

江水這段時間也提到過他師父,說過他師父並不是個嚴肅的。

可這樣的想法剛剛落下,李溯然抬頭看向付於的瞬間,就察覺一股滅頂的威勢從頭頂落下。

根本來不及做什麽反應,身體就被那股力道釘在當場。

原本臉上眼中全部帶著笑意的青年人,此時麵上一片冰冰寒。

付於那如同打量商品似的目光將他從頭到尾掃視一遍。

李溯然又感覺到了熟悉的可以直接撼動神魂的恐怖力量。

似乎是下馬威,又可能是更深一層的試探,作為鬼的李溯然,額角竟然在對方的目光下緩緩沁出一層薄汗。

“付……先生,請問,有什麽事嗎?”頂著層層壓力,李溯然艱難吐出句問話。

付於看著他,好半晌後突然笑了聲,他移開目光,隨意在房間椅子上坐下,可釋放出來的威壓並沒有收回。

“你不要緊張,我這次叫你過來隻是簡單問兩句話,沒什麽惡意。”付於睜著眼說瞎話,身處地位卻並不氣弱。

李溯然也跟著扯起嘴角,“不知道付先生想問什麽?”

付於擺擺手,“也沒什麽,就是想問問你有什麽目的,跟在那個臭小子身邊到底想幹什麽。”

付於自然是可以看出來兩人之間流動的一點不清不楚的小氣泡,可具體的必須得問清楚。

“不幹什麽,我們是朋友。”

“隻是朋友?”付於不知道從哪摸出了一枚鋼鏰,垂著頭看它快速在指尖翻轉。

李溯然沒有猶豫,道:“我確實還抱了點其他的心思,但他或許沒有。”

不過李溯然可以看出來,江水對他其實並沒有反感。

付於點點頭,突然說:“身為地縛靈,五年都待在同一個位置,你沒有想過有一天有機會了去投胎轉世?”

“想過。”李溯然依舊誠實。

他不僅想過,還瘋狂地期盼過。

可以說不僅是他,所有被困在那一方學校裏的鬼都想著有那麽一天可以投胎轉世,重新開始人生。

毫不遮掩地說,李溯然在意識到自己成為鬼的時候是有些激動和高興的,擁有生前的記憶,還可以做到生前做不到的事,這種造化並不是每個人都有。

那時候的他白天不能出現,便每天都在晚上遊逛。

可人看不見他,鬼欺負他,那段日子並不好過。

但他還是很興奮,實在被欺負狠了,有一次就學著那人的樣子還擊回去,一口就咬掉了對方的手。

那股滋味李溯然至今記得。

充足的陰氣湧入身體,渾身上下都洋溢著舒服的情緒。

趁著那鬼愣神之際,他又連忙啃了兩口,隨後一溜煙逃走了。

當時的他渾身幸福,可冷靜下來回到自己躲藏的地方後,卻感覺到了恐懼。

那是一種從靈魂深處散發出來的害怕,掩藏在慶幸和喜悅之下,是他一直沒有深想的東西。

他不是人了,成為一隻鬼了。

能看見他的除了想吃了他壯大自己的就是意識模糊的黑氣團,亦或者是某一天來學校收拾他們的天師。

那段時間李溯然一直躲著沒有出去,在意識到自己變成鬼卻被困在這個學校裏以後更是暴躁起來。

那時候的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如何投胎轉世。

他開始思考,開始趁著一些鬼不注意去吃了他們,先是那些沒有什麽意識的黑團,後來就是那些曾經欺負過他的鬼。

李溯然明白,想要投胎轉世就必須得保護好魂魄。

他幾乎掃**了學校,直到在廢棄倉庫遇見了一隻比他早死好幾年的鬼。

那隻鬼的實力比他強,卻不怎麽出去活動,整天整天就窩在那個小角落渾渾噩噩。

後來李溯然才知道,想過早早去投胎的並不是隻有他一個。

可要做到,很難。

李溯然開始不信,折騰了三年無果後,那種感覺自然就淡了。

更可怕的是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

直到遇見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