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陰山乃是魔道的地盤,與佛宗相距甚遠。江陌二人即便想要盡快淨化煞氣,以免夜長夢多,乘坐靈舟也用了一個多月才抵達了佛宗附近。

這裏兩人曾經來過,不過那也是三年前的事了,彼時雲清樾還是在江陌的空間裏被帶來的。

故地重遊,江陌很有些興致勃勃,一邊趕路一邊對雲清樾道:“上回來還是送曇心呢,如今幾年過去,這裏真是一點都沒變化。”說完想起修真界的曆史悠久,又覺得區區數年光景不算什麽,於是又道:“也不知道曇心現在怎麽樣了,他是佛子,佛宗應該有好好救治他吧?”

三年時光在修真界確實不算什麽,這裏的人能活千年,這裏的宗門屹立萬載。除非是大打出手,破而後立,否則很多東西都是一成不變的……

別處大打出手的修士很多,動不動就搞搞破壞,但佛宗的地盤還真不一樣。首先這裏不隻有佛宗,還是佛修的聚集地,大部分佛修性情還是平和的,彼此之間便是起了爭執也是論道多過動手。其次外來者知道這裏佛修抱團,也不敢在此地輕舉妄動,否則一個不好就是群起而攻之。

雲清樾聽到江陌的話,目光也往靈舟外掃視幾眼,便能看見遠近山間到處矗立著大大小小的寺廟。這些寺廟裏或許有僧人成百,也或許隻有師徒二人,各自傳承著他們的道。

其實雲清樾不是頭一回踏足佛宗地盤,許多年前她剛剛金丹外出曆練,便替宗門往佛宗送給請帖。不過那些往事已經是很久以前了,比起當年匆匆來去,留給她更深刻記憶的還是三年前——三年前她被江陌的空間帶來,三年前她失去記憶離開,但也是在三年前她在這裏經曆了一場雷劫,脫胎換骨。

佛宗這地方,與她們似乎沒什麽交集,又別有意義。

“阿樾,你在看什麽呢?”身旁江陌見她許久沒有回應,伸手在她麵前晃了晃。

雲清樾回了神,想起江陌之前的話,隨口便回道:“曇心應該已經痊愈了吧。當初他那傷勢也不算十分複雜,或者咱們此番過去,還能見到他呢。”

肉身對於修士來說既重要也不那麽重要,它既能桎梏修士發展,但徹底拋下也不是不行——修士身死,隻要神魂完整,重新煉製一具身體也是可行的,再不然還有奪舍之法。隻不過後者多少有傷天和,若真這麽做了,這一輩子也就與大道無緣了。

而與身死相比,曇心隻是少了一顆心。雖然這傷勢聽起來很可怖,但以修士們千奇百怪的手段,想要治療乃至不留後患,其實都是可以做到的。至少不比重煉身體麻煩。

江陌和雲清樾有這樣的共識。再說佛宗也是大宗門,還是佛修之首,想要替佛子補上一顆心也算不上難事。說不定這次再見,曇心的修為還能再有精進,小和尚天賦可好著呢。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靈舟進入佛修地盤後,距離佛宗也就越來越近了。

終於,又飛了小半日後,靈舟停在了佛宗的大門前。

江陌和雲清樾剛落地收起靈舟,還沒來得及上前表明來意,便有人從佛宗內迎了出來——這一幕極為眼熟,來的也是個熟人,不是滿頭烏發的金鵬又是誰?

三年過去,金鵬看上去沒什麽變化,隻是這次出迎時神色比上回嚴肅許多。他顯然是感應到監兵來了,這才主動迎出來的,結果打量了麵前二人兩眼,到底沒忍住露出了驚訝的神色:“這是……當年的那隻鴻鵠,這麽快就恢複修為了嗎?!”

雲清樾的修為自然比不上金鵬,當年的一麵之緣也算不上交情,當下行了一禮:“見過前輩。”

金鵬擺擺手,不太在意,也沒有太過親近的意思——他對雲清樾的態度比對江陌要冷淡不少,一來雲清樾血脈不純,二來她雖沒比江陌大幾歲,但怎麽算都已經成年了。

雲清樾能感覺到這種差異,但沒怎麽放在心上,江陌見了倒是有些不高興。她護短得緊,見師姐被冷待,臉上的表情也跟著冷淡了下來,還拉扯了雲清樾一把,似乎要將她擋在身後。

就,有點幼稚。

金鵬自然看到了,嘖嘖兩聲:“這可真是翻臉不認人啊。”

想當年雲清樾返祖涅槃,變成了一隻剛破殼的小鴻鵠,該怎麽養還是金鵬教的呢。除此之外他也送上了見麵禮,可半點沒慢待二人,如今江陌這表現就很失禮了。

江陌念及往事也有點理虧,不過還是嘟噥了一句:“哪是我翻臉不認人,明明是你不拿正眼看人。”

金鵬一聽,頓時就不樂意了,冤枉道:“你這小老虎,盡會胡說八道,我哪裏不拿正眼看人了?再說我出來都還沒說兩句話呢,怎麽就得罪你了?”

江陌便揚揚下巴說道:“你看看你,出來就沉著張臉,好像我們欠你百八十萬似得,一看就不待見我們。”說完似乎怕他反駁,又補充一句:“可別說你就這脾氣,上次我來才過去三年呢,我還沒忘,那時候你可不是這幅模樣。”

金鵬聞言抬手摸了摸臉頰。他生五官深邃,雖然也十分俊朗,但看上去卻是帶著兩分凶相。平日裏受佛門熏陶還好,最近他心情不好板著張臉,看上去可不就更凶了嗎?

意識到問題所在,金鵬倒是解釋了一句:“不是衝你們,是最近發生了些事,我心情不好。”

江陌聞言下意識便要問他發生了什麽,隻不過還沒開口就被雲清樾拉住了——大家都是神獸,彼此是有三分交情在的,可也僅止於此了。她們和金鵬又不是什麽至交好友,來這裏也不是為了找他的,真追問下去未免交淺言深,大家都難免尷尬。

顯然,江陌雖然話趕話差點問出口,但也不是真沒情商。被師姐這一拉,她也反應過來,忙將嘴邊的詢問咽了回去,轉而道:“那好吧,是我誤會你了,對不起。”

金鵬哪會和隻幼崽計較,當下大度的擺擺手:“沒事。對了,你們來此是有什麽事嗎?”

江陌看看左右,她們這會兒可還在佛宗大門外站著呢,這是不歡迎她們進門的意思?要知道上回她來,金鵬可沒這麽拖拉,顯然是真有事發生。

然而有些話到底不好在外麵說,她便道:“是有些事,咱們進去說行嗎?”

金鵬盯著她看了兩眼,到底還是讓開了路:“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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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鵬是佛宗的護宗神獸,修為比不上執明神君,也有足夠的戰力和地位。能讓他都這般憂心忡忡,佛宗發生的事顯然不小,可能也不便讓外人知曉。

江陌不是多事的人,也沒有打聽更多,隻是煞獸的事事關重要,總不能在門外說。

於是進入佛宗之後,江陌也沒有矯情,直接便將裝著煞氣的封印玉瓶拿了出來:“我與阿樾來此,是為了這個。”說著解釋道:“月前我二人在玄陰山,偶然發現有人催生煞獸。好在那催生的煞獸實力不足,被我們聯手剿滅了,而後煞獸消散,留下這一瓶子煞氣,特來請佛宗相助。”

煞氣這種東西還是有些棘手的,尋常修士解決少許的煞氣沒問題,可能養出煞獸的煞氣顯然就不是普通修士能夠解決的了。是以尋佛宗出手解決煞氣,已成了修真界的默契。

金鵬當然明白這些,也知當仁不讓,不過聽到煞獸時他腳步還是不由一頓:“有人煉製煞獸?!”

江陌點頭,見他感興趣,又將玄陰山和布陣催生的情況與他細說了一遍。包括玄陰山上不知何時籠罩的陰影,也包括布陣血祭和陣法當時的反應,還有最後那些獻祭後變成骷髏攔路的黑衣人——說到黑衣人,江陌至今不明白,他們修煉到如今境界也不容易,怎麽就甘心獻祭了自己?!

金鵬沒有打斷她的話,聽她細細講完,麵上已經沉了又沉。到最後他甚至擰起了眉,問道:“所以你們殺了煞獸,收集了這一瓶子煞氣,卻讓人奪走了煞珠?”

江陌聽他語氣像是責備,有一點不高興,不過還是點頭道:“不錯,我們沒料到那些黑衣人還會動。”

金鵬顯然知道些什麽,臉色越發難看起來。可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他難道還能責怪一隻不到百歲的幼崽嗎?還有旁邊那隻鴻鵠,其實也都還小呢。

這樣一想,金鵬又放緩了臉色,對二人道:“我知道了,這瓶煞氣我會讓人淨化的。”

江陌也不是瞎子,自然看到了金鵬的神色變化,也猜到被奪走的煞珠恐怕很重要。不過如果煞珠比這瓶子煞氣還重要的話,祝宗主為什麽沒跟她們說呢?

帶著疑惑,江陌問道:“那煞珠很要緊嗎?”

金鵬想了想,還是解釋了一句:“倒也不是。正常形成的煞獸,煞珠是它們身體的一部分,同時也能儲存煞氣攻擊。不過你們說的那隻煞獸顯然有些不同,即便是催生的,它也太弱了。除非它的能量被什麽吸收了,比如那顆留存下來的煞珠。”

換句話說,本該消散的東西沒有消散,還被人黃雀在後奪了去,顯然是特殊且大有用途的。

江陌和雲清樾聞言倒都不覺意外,隻是心卻不由提了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