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陌心頭沉甸甸的,總覺得有些不詳,可要她現在去阻止這個陣法,她又覺得棘手。

肩頭忽然落下一隻手,安慰般在她肩頭輕輕捏了捏,卻是雲清樾看出了她心中的糾結。而相較於江陌的糾結,雲清樾卻很看得開,她仰頭望了望已經恢複清明的天空,說道:“這是早就布好的局,不是你我臨時撞破就能阻止的。”頓了頓又補充:“阻止得了這一次,也阻止不了下一次。”

江陌向來信任師姐,聽她這樣說,心頭的沉甸頓時輕了三分。旋即她點點頭,望著下方正在醞釀變化的大陣,握緊了拳頭:“也是,現在咱們隻好見招拆招了。”

兩人一開始就沒阻止這些人布陣,一來是想看個究竟,二來也是明白這玄陰山諸多古怪。而有些事,挑破比藏著掖著更好,至少能讓人謹慎應對。

雲清樾輕輕“嗯”了一聲,視線也落在了下方的陣法之上。

隻見那陣法中紅黑的光芒翻滾不休,原本因為吸納了天空陰影而變得更黑的顏色,不知從何時起緩緩褪去了暗色——那光芒越來越紅,越來越豔,漸漸變成了鮮血一般的顏色。而地底那大陣,也在仿佛在這一刻變成了巨大的血潭,讓人看一眼都能生出血腥撲鼻的錯覺。

忽然,江陌看到那“血潭”中好像有什麽動了下,她差點以為是自己看錯,忙不迭拉著雲清樾問道:“阿樾你看,那陣法中是不是有什麽東西?”

這所謂的東西,指的是活物,雲清樾也隱約看見好像有什麽活物在“血潭”中翻滾。

兩人呼吸都不由一滯,齊齊想到了之前那些布陣的黑衣人。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是,因為那些黑衣人在獻祭鮮血之後,身體就好像泄氣的氣球一樣,整個都幹癟了下來。兩人也不知那些黑衣人是否還活著,但就算他們還活著,身形也絕不是她們剛看到的那樣。

這樣一想便越發可怖了,就連雲清樾按在江陌肩頭的手都不由緊了緊。兩人身體緊繃,氣勢提高,顯然都已經做好了隨時動手的準備。

也就在此時,下方醞釀了許久的陣法終於有了變化。

倏忽間,一道巨大的紅色身影掙脫了陣法束縛,仰天發出一聲長嘯……那是一隻凶獸,麵貌猙獰可怖,暗紅色澤的身體上覆蓋著一層鱗甲。它兩隻粗壯的前肢扒拉著地麵,有血似的暗紅**自身體滑落,落在地上便好似濃硫酸一般,伴隨著一陣細微的“滋滋”聲,地麵都被腐蝕了一層。

如果江陌二人離得近,就能看到那被腐蝕的地方升騰起了一縷淡淡的白色煙霧。而這煙霧雖不顯眼,靠近嗅到的話,卻能讓人瞬間失去意識。

兩人並沒有以身犯險,距離凶獸也還有著一段不短的距離。但看著對方猙獰的麵目,還是忍不住震驚,江陌這個沒見識的更是直接驚呼出聲:“這是哪兒來的怪物?!”

話音落下,回答她的卻不是雲清樾,而是不知何時出現在兩人身後的祝宗主。

祝宗主眉頭緊擰,死死盯著下方正從陣法中掙脫出來的凶獸,最後目光落在那凶獸額間一顆顯眼的血紅珠子上。她聲音有些發緊:“是煞獸,居然有人豢養煞獸!”

江陌被身後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再加上金鍾防護的位置有限,她一動作幾乎就撞進了雲清樾的懷中。後者在她腰肢上扶了一把,然後兩人一同回頭看去,這才發現祝白羿不知何時竟然跟來了,而且也沒有阻止之前那些黑衣人布陣。

祝白羿的修為比二人還要高上不少,再加上她身為赤血宗主,隨時都可以召集人手。

兩人見是她,心中不自覺放鬆許多,江陌更是直接問道:“煞獸是什麽?”

不必祝白羿解釋,這一回雲清樾便能給她答案:“煞獸是一種由煞氣凝聚的凶獸。它們不是生靈,也沒有意識,本能會被煞氣操控……最喜殺戮。”

最後一句絕非虛言,而是重點——煞氣分為兩種,血煞和陰煞,血煞是由殺戮造成,而陰煞是受陰邪影響。不過這兩種都不是什麽好東西,一旦匯聚生出煞獸,這煞獸就跟瘟神一樣,幾乎是走哪兒死哪兒。不僅凡人受害頗深,就連修士也難免會受到影響,移了本性。

換句話說,這煞獸一旦出世,輕則禍害一方,重則天下大亂!

江陌聽過解釋之後,頓時感覺整隻虎都要不好了:“早知道就該阻止那些人的。”

聽到江陌終於脫口而出的懊惱,祝宗主的反應卻是淡淡的:“血煞已經凝聚,那陣法不過是催生煞獸罷了,便是沒有陣法這煞獸也會凝聚。”說完頓了頓,又補了一句:“自然形成的煞獸比催生出來的更為可怕,實力和影響也更強。”

江陌聽罷很容易理解,這大概就跟瓜熟蒂落和催熟的區別。但無論是哪一種,煞獸顯然都是禍害,她們既然已經出現在這裏了,便不能放任這煞獸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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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主,趁它還未徹底形成,咱們把它留下吧。”江陌一雙眼眸極亮,大言不慚的放話。

祝宗主沒回話,卻直接取出法器開始攻擊——她沒有固定的兵器,有時用刀,有時用劍,有時赤手空拳。但對付煞獸不能近身,否則很容易就會被它身上的煞氣影響。於是祝白羿這次取出了一把紫金弓,抬臂挽弓,幹脆利落的射出一箭。

這一箭並非實體,而是全由靈氣凝結,修為越高凝出的箭矢越強。而以祝白羿如今的修為,她這一箭的威力半點不小,而且靈力不枯竭的話,箭矢也會源源不斷。

果不其然,祝白羿這一出手便不止是射出一箭。她飛快拉動弓弦,紫金弓上靈光乍現,倏然間便是七八支箭矢向煞獸射去。

煞獸沒有清醒的意識,但卻也有本能,受到攻擊時會下意識避開要害。

祝白羿一連七八支箭射過去,剛剛成型的煞獸頓時感覺到了危機,當下一個轉身避開正麵。然後就聽“叮叮當當”的一陣響,所有箭矢都射在了它覆蓋著厚厚鱗甲的後背上……那聲音似金鐵相交,江陌二人甚至能看到箭矢在它背上擦出了火星,可傷害也僅止於此了。

“唉……”江陌沒忍住歎了一聲,似有些失望。

祝白羿對這結果也很不滿意,當下正要再次凝聚箭矢,手邊忽然多了支白色的羽箭。她順著那羽箭抬眸看去,不出意外看到了遞箭的雲清樾。

雲清樾言簡意賅,直接道:“用這個。”

祝白羿下意識伸手接了,可接過之後卻沒在第一時間將箭射出。她低頭看了眼手中如玉般精致的箭矢,竟是露出了兩分驚訝與遲疑:“這……”

江陌也被兩人這動靜吸引過目光,一眼看去眼睛倏然就睜大了。

雲清樾沒理會兩人的驚訝,皺眉催促:“時間不多了,快些動手吧。”

祝白羿本來還在猶豫,聞言頓時腦袋一清,也顧不得太多了。她當下抬手,將那支羽箭搭在弓弦上,一拉一放間,那箭矢便似化作了一道白色流光向著煞獸射去。

這一箭比祝白羿之前那幾箭的速度都要快,在煞獸再次躲避之前,便已經來到了它跟前。不過煞獸本來也沒有移動,仍舊是用它防禦最高的背甲應對攻擊……

隻聽“噗”的一聲,箭矢入肉般,之前還難以破防的背甲在這一刻仿佛變成了紙糊的。

江陌幾人有沒有驚訝不知道,但沒腦子的煞獸卻是被射懵了。它忽然仰天一聲長嘯,轉過身來準確的看向了江陌幾人所在——江陌幾人之前便是隱藏身形追蹤,此刻仍舊是半隱逸的狀態,肉眼根本找不到她們所在。可憤怒的煞獸卻很敏銳,即便它那雙通紅的眼睛看不到,仍舊找到了目標所在。

然後不等江陌幾人動作,就見煞獸忽然抬起扒在陣法外的兩隻前爪,然後狠狠落下。隨著“砰”的一聲大地都似受到了震撼,原本還有半截身體困在陣中的煞獸也徹底掙脫了束縛。

眼看著凶獸出籠就要逞凶,在場三人自然不能視而不見。

雲清樾這次幹脆遞出了一把箭,祝白羿和江陌再次震驚得瞪大了眼睛。兩人都想開口勸她,畢竟以二人的眼力,不難看出這些羽箭都是由鳳凰羽煉製而成——鳳凰是神獸也是瑞獸,天生就克製這類陰邪之物,否則皮糙肉厚的煞獸又哪是那麽好破防的?

可鳳凰羽好用是好用,但也沒必要這麽拚吧?曾經被拔掉一根羽毛都能記上一年仇的小鴻鵠,如今大方得讓人心肝發顫。一方麵擔心事後被記仇,另一方麵也擔心她把自己拔禿了。

祝白羿欲言又止,可現在卻又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於是深深看了雲清樾一眼後還是接過了箭矢。

江陌上下掃視了雲清樾兩眼,最後目光落在了她烏黑柔順的長發上——師姐的頭發又黑又亮又多,一點都沒看出禿的痕跡,所以應該是沒事吧?

她正胡思亂想,卻見雲清樾自己也動起弓箭來,射出的箭矢更是一支接一支。

江陌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連忙伸手將她攔下,然後手一張掌心出現兩把鋒利匕首:“阿樾,要不你試試用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