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陌離開後,雲清樾雖然站在原地沒動,但她也沒閑著。一邊小範圍在周圍查看了一番,一邊還分神留意著腕間那條絲帶——這絲帶自然也不是凡物,是她這些年遊曆時偶然所得。係在兩人腕上,除了能不斷延伸長度,還有一定的示警作用。

也就是說,如果江陌離開之後遇到什麽危險,她這裏也會有感應。

一開始還好,絲帶一切如常,隻是不斷延伸。雲清樾見狀也還放心,便抽空在周圍查看了一番,結果除了滿地黑石之外,也就發現了幾根枯骨。

枯骨是人骨,不過被侵蝕得厲害,雲清樾嚐試伸手碰了碰,這骨頭甚至都不是碎裂開,而是直接化作了飛灰!修士內煉精氣,外煉筋骨,修為有成的人即便死了,留下的骨頭也是瑩白如玉,硬若鋼鐵。也不知那人是什麽時候死的,又在這地底待了多久,居然淪落到如此地步?

雲清樾心中生出些許疑慮,一邊留意著絲帶變化,一邊繼續在周圍探索起來。她想找找看,那屍骨究竟是獨來獨往,還是有同伴一起。

不過還沒等雲清樾再找到什麽,她就感覺自己的腕間微微一熱——這是絲帶另一頭那人遇險的征兆!

雲清樾心裏當即一沉,便再也顧不上什麽屍骨不屍骨的了,當即禦空而起順著絲帶延伸的方向追蹤而去。不過大概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江陌此時遭遇的“凶險”是什麽,當然她也沒機會知道。因為這地底空間實在太深,江陌也不知往上飛了多久,她一時半會兒想要趕去相助幾乎不可能。

所幸江陌沒事,雲清樾飛到半途就感覺絲帶上的溫度降下來了,應是對方已經脫險。雲清樾鬆了口氣,不過此時她已飛至半空,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索性還是繼續升高迎了上去。

雲清樾的速度不慢,又飛了片刻,便感覺腕間的絲帶已經縮得很短了。

她作為這法器的主人,對此自然有所感知,因此哪怕方寸之外仍舊是一片黑暗,她也感覺到江陌已近在眼前。她沒多想便迎了上去,結果剛一靠近,就覺一陣勁風襲來。

雲清樾沒想到會被對方攻擊,猝不及防,但好在這些年她在外曆練也練就出了一身本事。當下連腦子都沒反應過來,身體便已然迅速避開了。可饒是如此,對方修為到底比她高,雲清樾雖然避開了傷害,但身上的法衣卻不可避免被劃到,上麵的防禦陣法一碰就碎了。

她心有餘悸的退後兩步,同時試探著喊了一聲:“江陌?!”

另一邊,江陌還沒想好要如何麵對師姐,因此回去的一路都磨磨蹭蹭的。結果就在她腦子裏還亂糟糟一片的時候,居然又看到了師姐?

一次又一次,那些魔元難道就沒別的法子嗎,隻會故技重施?!

江陌沒想到雲清樾會飛過來尋她,再加上已經被騙過一回,此時的她再見到這般場景隻覺惱羞成怒。因此她根本不給對方開口“蠱惑”她的機會,在黑暗中甫一接近,便直接動起手來。而後她一擊未成,指尖吞吐的氣勁卻如利爪一般,劃破了對方衣衫。

雲清樾身上的法衣品階不算太高,但基礎的防禦陣、除塵陣之類的卻都有,因此陣法被破時便自然而然有靈氣外泄——這在滿是魔元的枯井裏十分顯眼,尤其魔元幻化也不可能幻化出這種效果。

一瞬間,江陌舉著爪子,整隻虎都傻了。

雲清樾沒得到回應,江陌一擊未成之後又遁入了黑暗,因此她既不知對方現在藏於何處,也不知對方是何表情,更不知江陌此刻慌亂。

她心裏是有些擔憂的,因為這裏魔元無處不在,時時刻刻都在侵蝕她們的心智……雲清樾對江陌自然是信任的,可若對方被魔元影響之後,那又是兩說了。

因此在這片黑暗靜謐中,雲清樾提起了十二萬分的警惕。

她抬手召出靈劍,身體微微緊繃,十足警惕的同時,目光飛快在腕間那條絲帶上掃了一眼。隻見那絲帶完好如此,一頭纏著自己手腕,另一頭則向著斜前方延伸而去。她順著那方向掃了眼,入目雖仍是一片黑暗,不過她目光似乎已經穿過黑暗看到了另一頭的人……

雲清樾想了想,這麽長時間過去,對方沒有再次攻擊,顯然並沒有完全失去理智。她不知這時候貿然上前是不是好事,因此遲疑著沒有上前,隻是又喊了一聲:“江陌?”

片刻後,有人自黑暗中緩緩走出,不是硬著頭皮出麵的江陌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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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場烏龍,但好在有驚無險。

兩人重新回到地麵,江陌就跟犯了錯的貓崽似得低垂著頭,將這一路整理好的說辭緩緩道出:“師姐,我不是故意的,也沒有被魔元迷了心智。隻是那些魔元狡詐,我之前飛到半空就,就看到魔元幻化成了你的模樣,險些吃了大虧。後來見到你,我以為又是那些魔元作祟,就,就……”

雲清樾倒沒計較的意思,聽到江陌這番解釋也就夠了。不過聽到她說魔元變化成了自己的模樣,想到這人對自己的不設防,心裏倒是生出了幾分擔憂來。

她盯著江陌上下打量了一番,雖不見受傷痕跡,仍舊問道:“那你沒事吧?”

江陌當即抬頭,答道:“我沒事。”說完又小心翼翼看對方臉色:“師姐你不生我氣了吧?”

雲清樾本來也沒生氣,兩人過往的經曆讓她對江陌有著十足的信任,就算是被襲擊的那會兒,她也不覺得那是江陌的本意,隻以為對方是被迷惑了。而事實上也相差不遠,現在一切說清楚,她也沒受什麽傷,自然大度的原諒了對方:“無礙,並沒有傷到我。”

江陌聞言卻沒鬆口氣,反而目光小心翼翼的在雲清樾身上瞥過——她躲得快,是沒受傷,不過身上的法衣卻遭了殃。不僅上麵的陣法崩壞了,衣襟前還明晃晃多了幾道口子。

就有點狼狽,也讓本就心思不純的江陌不敢直視。

雲清樾本沒有太在意一件衣裳,但這次再見之後,她也敏銳的察覺到了江陌的變化——不說她本就心思敏銳,換個人麵對江陌那躲躲閃閃的樣子,也能察覺到她的不同。

是人都有隱私,江陌將之前的遭遇一筆帶過,便是她不想說。按照雲清樾善解人意的性子,本來也不打算多問。可江陌表現越發反常,還尤其在意自己衣衫的破損,就讓她不得不在意對方的反常了……她將懷疑的目光明明白白投了過去,直看得江陌心虛不已。

終於,心虛之人抵不過那懷疑的目光,輕咳一聲主動開口了:“師,師姐,你衣裳破了。這裏到處都是魔元,法袍上的陣法效用雖然寥寥,但也比沒有要強。”

話說得委婉,但雲清樾聽得出來,她是在勸自己換一身衣裳。

雲清樾表情微微有些微妙,若是從前不知江陌心思也罷,經曆過師尊……不,應該是經曆過兩位親娘的事,她已經有八成確定江陌對自己的心意。如此情況,再聽到江陌如此勸說,是個人就難免多想,尤其這衣裳本就是對方損壞的。

好在虎子小時候是自己親手養的,雲清樾心中雖有一瞬間的微妙,但很快理智也就回籠了,知道對方隻是好意。不過這周圍再是沒人,她也不好隨便寬衣解帶。

兩人似乎心意相通,江陌幾乎同時開口道:“師姐,不然你去我空間裏換吧。”

江陌的天賦空間當然還能用,隻不過之前兩人與其說是掉入枯井,不如說是被拉近枯井裏的。那時她們身上糾纏了不少魔元,而小白虎的天賦空間雖然擴張不少,但本質上還很脆弱。若非萬不得已,她是不想讓空間染上魔元的,否則裏麵好不容易靠靈脈生出的靈氣隻怕是要暴動。

現在兩人情況比起剛被拖入枯井中時反而要好,倒是隨時可以進去。不過兩人卻都沒這個打算,當務之急還是尋找出口,萬一曇心直接把井封了怎麽辦?!

江陌和雲清樾在這件事上都很清醒,不管當日井上如何發展,曇心早晚都會將枯井封印鎮壓的。哪怕她們倆掉入了井中,哪怕井上還有青鈺和祝宗主周旋,曇心最多也就是多等幾日,是萬萬不可能因二人就放棄鎮壓的——她倆臉皮也沒那麽厚,覺得自己的性命比得上修真界億萬生靈。

時間對她們而言,其實並不那麽寬裕,也沒必要在無關緊要的事上糾結太多。

雲清樾答應了江陌的提議,江陌二話不說就把她送進了空間,倒是她自己留在了外麵。這倒不全是為了避嫌,雲清樾一進入空間,她便趕忙伸手在臉上扇了扇風。

萬幸這地底漆黑一片,也萬幸師姐的冰焰照出的光線幽藍,否則臉頰耳根染上的緋紅隻怕早就瞞不過師姐眼睛了。現在趁著師姐不在,她需得盡快平複心情,不想讓對方知道自己的遭遇是一回事,這裏確實也不是談情說愛的地方。

江陌盡力讓自己忘記之前的事,可越是如此,那一幕幕畫麵反而越發深刻在腦海之中。這讓她倍感無力,不過還沒來得及自暴自棄,師姐便已換好衣裳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