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陌睜開眼看了看,又無緣無故閉上了眼睛,可是把雲清樾嚇了一跳。她抱著江陌上半身使勁晃了晃,又喊了兩聲,才將人再次喚醒。

意識到自己鬧了一場烏龍,江陌也很尷尬,萬幸此地黑暗,將這些許情緒暫且遮掩。

雲清樾確實也沒察覺,隻關切問道:“方才你被魔元影響,陰寒入體,我給你喂了些丹藥。你現在感覺如何,可是好些了?”

經雲清樾這一提醒,江陌才感覺四肢百骸都有種陰寒的滯澀感,就仿佛老舊的機器生了鏽,運行不再流暢。唯一沒受影響的隻有兩處,一處是心口,一處是丹田。兩處要害都被融融暖意包裹著,讓她沒有生出更多的不適來,也使她方才一時疏忽了身體的不適。

江陌皺了皺眉,瞥見四下縈繞的黑暗,也知現下情況不太好。她可不想拖後腿,於是連忙從師姐懷中掙紮著起身,又廢了好一番功夫才擺出打坐的姿勢。

雲清樾見狀便知她情況還不是太好,因此也不打擾,隻默默留心四周替她護法。

神獸修煉本不講究什麽打坐不打坐的,但係統的遊戲外掛使然,擺出打坐的姿勢能使她修煉的速度加倍。可饒是如此,當江陌盤膝而坐,試圖調動丹田內靈力時,其中滯澀更是她修煉以來頭一回遇到。靈力運行之緩慢,以龜速來形容都不誇張,江陌也隻能耐下性子徐徐圖之。

所幸這般辛苦不是白費,當靈力運行周天一點點穿過經脈,所過之處便如冰霜消解,暖意重來。滯澀的經脈關竅也被一點點重新打通,身體的不適也在迅速消弭。

如此靈氣在體內運行了三個周天,江陌才終於感覺身體恢複如常,唯有靈氣消耗略大。

她吐出一口氣,睜開眼睛,一眼就看到幽□□火之下,師姐守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她心中頓時一暖,歡喜、安心、戀慕,種種情緒都在刹那間蓬勃而出。於是她起身靠了過去,手牽住師姐的手:“師姐,我好了,你怎麽樣,可有受到影響?”

雲清樾聽到了身後動靜,也沒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被江陌牽住的手隻覺一陣溫暖。在這樣森冷的環境中,她下意識回握了過去:“放心吧,我沒事。”

她確實沒事,一直都被江陌護得挺好,甚至兩人墜落地底時,江陌還給她當了一陣人肉墊子。之後又有四方印相護,雖然醒來時仍舊不可避免被魔元影響了一二,但相較於江陌的情況,她當時隻是情緒受到牽引,收斂心神之後倒也沒什麽大礙。

兩人相互看看,確定對方都沒什麽大礙,這才鬆了口氣。

江陌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雲清樾指尖那一點冰焰,嚐試取出法寶照明無果後,也對當下的情況有了些許判斷——這井下空間滿是魔元,對修士影響甚大,需得盡快離開才是!

想到這裏,江陌便下意識抬頭往上看去。她們是從井口掉落下來的,如無意外應該是垂直墜落,那麽回到地上的最短途徑,自然是原路返回。於是她對雲清樾道:“師姐,你在這裏等等,我飛上去看看,如果出口還在的話,咱們就立刻出去。”

說話間,她鬆開了手,徑自向上飛去。

然而話是這樣說,但兩人心中也都明白,想要原路返回並不是那麽容易的。畢竟若事情真這般簡單,井上的人也不可能放任她們在井底昏迷,宗主和師尊早該將她們救上去了。

可心裏明白歸明白,不嚐試一回總是不那麽甘心。雲清樾因此也沒攔著江陌嚐試,隻是在她禦空飛起之時,忽然揚手擲出一條絲帶,直直纏繞上了江陌的手腕。

江陌禦空的動作一頓,下意識低頭看去,就見一條白色的絲帶一頭纏著自己的手腕,另一頭卻被雲清樾綁再了自己腕間。無需對方解釋,她也猜到了對方意圖——這井底幽暗一片,還不知有什麽詭異,無論如何兩人也不能分散了。

至於雲清樾為什麽不跟著飛上去?她修為本就比江陌低些,體內靈力也不如江陌充足,更不知頭頂那片黑暗中有何風險……一切未知的情況下,不去添亂才是最好的選擇。

江陌也沒覺得雲清樾的做法有何不妥,她撫了撫腕間絲帶,對雲清樾道:“師姐等我。”

說完這句,她再次禦空而起,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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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上飛的過程並不那麽容易,除了封印本身的重重鎮壓之外,周遭更有無數魔元試圖拉扯。

在地底時一切尚好,雖然雲清樾用冰焰照明,能看到地底黑石中有絲絲魔元滲出,但這些魔元的數量其實並不太多——許是被鎮壓得太久,這些魔元也生出了淺薄的意識,突破封印去到外間世界已成了這些魔元的執念。於是它們從不在地底多做逗留,一意往更高處升去。

江陌飛至半空時,便感覺身周的魔元濃度翻倍了,越往上飛感覺越是明顯。隻不過四周一片黑暗,她怕錯過頭頂的半絲光亮,也不敢貿然弄出光亮照明,便不知這些魔元如今又是何形態?

不過不要緊,白虎本就克製陰邪,隻要她堅守本心一直往上飛就好。

江陌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周圍有鬼哭狼嚎攝人心魄,也有魔元時不時嚐試襲擊,但這些阻礙卻都沒能拖延江陌的腳步。

她不斷向上飛起,越飛越高,以合體期修士的速度,短短時間便不知飛出了多遠距離。然而飛得越高,她心裏就越沉,因為她飛了這麽久,依舊一絲光亮也沒看到。她的頭頂依舊是漆黑一片,似乎根本沒有所謂的井口存在。

又飛了一會兒,江陌心裏終於還是生起了放棄的念頭。可就在那一瞬間,頭頂無邊無界的黑暗之中,忽而閃過了一絲光亮。

江陌一震,險些以為是自己看錯了,旋即大喜,運起更多靈力用更快的速度向上飛去。

那光亮距離很遠,江陌飛了好一陣,才見那絲光亮緩緩擴大——從一絲光線,變成了一點光暈,然後漸漸變成了一簇如豆火苗。

幽藍色的火苗很是特殊,照亮了周圍方寸之地。

沒有什麽出口,那光亮隻映出了一張熟悉的姣好麵龐……是師姐。

江陌一眼就認出了刻在心底的那人,隻是一瞬間有些恍惚,竟也沒想起自己為什麽會在這高空之中見到對方。她心裏隻有沮喪,因為自己沒有找到出路,可能要讓師姐失望了。

帶著這份沮喪,江陌躊躇一番,還是迎了上去:“師姐,對不起,我……”

話還沒出口,忽然就被一根修長食指抵住了唇,然後就見“雲清樾”微微搖了搖頭:“沒關係,不怪你,這裏本就沒什麽出口,我也沒指望你能找到。”說著她又扭頭看了看四周,語氣一如既往的清冷:“更何況,這裏也沒什麽不好。”

江陌聽到這話一怔,下意識便要反駁,結果話還沒出口,便有一道柔軟身軀覆了上來。修長的手臂勾著她脖頸,心心念念的臉龐近在眼前。

“雲清樾”將腦袋輕倚在她肩頭,語氣幽幽:“這裏隻有我們倆,難道不好嗎?”

江陌的心“砰砰”跳了起來,臉頰飛快漲紅了,乍然聽到這話說不心動是假的。可她總覺得眼前場景有些違和,因此她努力壓下了這份心動,想要找回自己的理智。

可對方顯然不給她這個機會,就在江陌的理智試圖掙紮至極,那人又貼了過來,輕輕柔柔的吻落在了她的臉頰上……溫暖,柔軟,一如想象與期盼。

江陌整個僵住,接著臉頰燒得更加厲害,甚至下意識想要伸手將懷中那人推開。

然而就在江陌的手搭在對方肩頭那一刻,“雲清樾”一直抵在她唇上的那隻手移開了,溫熱的指尖移開,覆上的是一片柔軟,江陌甚至能感覺到那人打在自己臉上的輕淺呼吸……她徹底僵住了,連呼吸都忘記,搭在對方肩頭的手掌微微收攏。

前世今生,這是江陌頭一次與人親吻,她僵在原地一動不動,任由對方輾轉研磨。心裏有一角緩緩淪陷,可理智卻拉扯著警鍾長鳴。

驟然間,江陌身上金光大盛,神獸的護體金光照亮了此處空間,也將眼前“人”照得無所遁形——“她”褪去了身上的偽裝,嘶吼著,咆哮著,化成了猙獰的黑霧。似乎不甘心獵物就此掙脫,還想要撲上來再次襲擊,卻被金光打壓得慘嚎連連身形潰散。

江陌拽著袖子狠狠的擦了擦嘴,看著那魔元凝成的黑霧掙紮不休——黑霧一會兒變成人,一會兒變成骷髏,一會兒又變成些猙獰怪物——她隻覺反胃不已。

呸,什麽鬼東西,居然敢假裝師姐,還趁她不備偷親了她!

江陌越想越覺得惡心,更有種難以言表的羞惱,當下毫不吝惜靈力,衝著眼前那團黑霧瘋狂攻擊。黑霧雖然無形,但魔元的本質和靈氣其實相近,自然是能夠損耗的。隻不過從來沒人想過這樣做,因為得不償失。

可羞惱之下的江陌顧不上那麽多,她隻想狠狠發泄,靈力不要錢一樣瘋狂揮灑。再加上神獸本就克製陰邪,片刻之後倒真叫她將那團魔元打散了,一絲一毫也沒留。

等到一切平複下來,江陌又抬頭看了看天,這一次再沒有了向上探尋的心思。

她低頭看了看腕間垂落的那條絲帶,開始向下回落,隻是回去的速度卻很慢,甚至往下落的速度還趕不上之前往上飛——此時此刻,她很想回到師姐身邊,又害怕回到師姐身邊。她可以欺騙自己之前是因為不備才被偷親,但深心裏卻明白,她其實不是不備,而是被蠱惑了。

心有執念,才會被利用蠱惑,而她的執念是師姐,所以才會輕易踏入陷阱。即便最後她清楚的意識到了那魔元幻化的師姐是假的,可推開之時仍舊有一絲遲疑。

這讓江陌很是介懷,即便沒人知道這番境遇,也有種無顏見人之感,尤其要見的還是師姐。

她越飛越慢,害怕看到那一絲幽藍火光,更怕見到師姐那一無所知的臉。

若非不得已,她真恨不得立刻逃離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