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這座鮫島不過兩日,江陌和雲清樾便遭遇了不少事。而與之相反的是青鈺和祝白羿,兩人雖同樣流落在這座島嶼上,但所過的生活卻和江陌她們截然不同。

經過兩日的修養,青鈺身上的傷已經好了不少,正式踏上了尋徒之路。

祝白羿依舊是跟在她身後。一開始是怕這島上的妖獸傷到她,後來發現附近的妖獸少得可憐,也就放下了心。不過青鈺既然沒趕她,她自然是不會離開的。不僅不離開,她每日還會準備好療傷的靈藥和能找到的吃食,然後放在青鈺觸手可及的地方。

這日也是一樣,青鈺在晨光中醒來,跳下昨夜落腳的大樹,剛落地便瞧見樹下放著幾株新鮮的靈草,還有兩個蘋果大小的蛋。

她頓了頓,還是俯身將地上的東西撿了起來,入手時那蛋還微微有點燙——這蛋也不知是什麽靈獸的,一著不慎被人摸到了老窩。但現在蛋的品種顯然已經不重要了,因為它分明已經被人烤過或者煮過,都熟了,剝殼就能吃。

青鈺不用想也知道,這靈草和蛋是誰放在這兒的。

她在心裏歎了口氣,早先的氣憤與惱怒,似乎也在這兩日消磨了許多。至少她能冷靜麵對現實,也知道這海島的危險,並沒有因為賭氣就拒絕祝白羿的好意。

她先將洗過的靈草吃了,些微的靈力還沒進入經脈流轉,便又消失不見了。

青鈺習以為常,如今她也不圖這靈草中的靈力能做什麽了,隻要對她的傷勢有好處就行。而後她又吃了一個蛋,把剩下的那個留在原地,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現在並不是她與祝白羿糾纏往事的時候,這島上並不安全,前夜的妖獸,昨夜的異動,都說明了這一點。

林間的晨風吹拂而過,放在地上那顆蛋不見了。

大抵是青鈺的排斥表現得太明顯,祝白羿知道她不想見到自己,這些天便不曾在青鈺麵前出現過。不過即便她沒出現,青鈺對她跟隨一事也是心知肚明的,雙方始終保持著某種不需言說的默契。

青鈺身為玄清宗的一峰之主,帶領弟子登上鬼船淪落至此,自然是要保證弟子們的安危。因此從離開最初落腳的那座山開始,她沿途便陸陸續續留下了不少標記。一麵尋找著失散的弟子,一麵也希望弟子們能主動趕來與她匯合。

祝白羿就完全不同了,她雖身為一宗之主,但對於赤血宗上下幾乎都是放養狀態。她對門下弟子不太熟悉,也不太關心,即便是親自領隊也是一樣。

不過看著青鈺的舉動,祝白羿想了想,也隨手留下了標記,至於有沒有人找來也無所謂。

兩人一邊尋找弟子,一邊查探島上情形,偶爾也會遇到一兩隻妖獸,但那些妖獸卻是敏銳異常——之前是妖獸追著弟子們滿島跑,現如今撞上青鈺和祝白羿,即便兩人同樣失去了靈力,可慣會趨利避害的妖獸也同樣意識到了兩人的不好惹,隔著老遠便會夾著尾巴溜走。

事實證明,那些妖獸的感知並沒有出錯,中午時某隻遲鈍的妖獸正好撞到了青鈺麵前。青鈺的靈劍在體內蘊養,隨手折了根樹枝,一招便將那隻五階巔峰的妖獸留下了。

而後她生火烤肉,自己吃了一半,留下另一半後起身走了。

和晨間的那顆蛋一樣,轉眼間那半邊烤肉就落在了祝白羿手裏——說實話,缺少調料的烤肉並不太好吃,但祝白羿得到回贈心裏還是忍不住有些歡喜。她所求也並不多,像現在這樣靜靜跟在青鈺身邊,彼此默契,唯她二人,便很好。

可惜這到底也是奢望。

***************

江陌等一行人在林間穿梭,一邊走一邊尋找青鈺峰主留下的標識。路上也曾遇到些妖獸擋路,但比起兩宗弟子單獨上路時遇到妖獸的概率,明顯要低上許多。

所幸這海島再大也隻是個島,眾人循著標識尋人,也並沒有想象中那樣困難。

半下午的時候,玄清宗一行人便尋到了青鈺峰主。縱使這些弟子修為不低,閱曆也很豐富,但在此情此景下見到師門長輩,總還是欣喜且心安的。

玄清宗的人一股腦全湧了上去,恭敬衝她行禮:“弟子見過峰主。”

青鈺峰主微微頷首,目光卻不由落在了雲清樾身上——自己養大的徒弟,當初在鬼船上她也是一眼就認出來了,隻不過心中顧慮矛盾便不曾相認。現下再見,她心中的矛盾不減反增,可目光卻還是忍不住被對方吸引,並且越看越是複雜。

這是她的女兒啊,雖然不是她生的,隻取了她一滴精血,可也無法忽視雙方血緣上的聯係……

雲清樾自然也察覺到了師尊目光,正如師尊一眼就能認出她,她對師尊也同樣了解。即便此刻對方麵上沒什麽變化,但那雙眼中的複雜情緒,卻也讓她看了個清楚。

這是怎麽了?明明上回見麵,師尊也沒這般看她。

雲清樾不解,腳下亦有些躊躇。其實當初在鬼船上,她也知道師尊認出了她,隻不過當時雙方誰都沒有點破的意思,彼此都裝著糊塗。可現在師尊這般看她,她是不是也該上前行禮,表明身份?

想到這裏,她目光一掃四周,便又打消了念頭——不算身邊的江陌,曇心是佛宗的人,後麵還跟著赤血宗弟子,便是那些圍在師尊身旁的那些玄清宗弟子,也難說對自己何種態度。而她既與魔道有了牽扯,便不該再與師尊聯係。師尊地位尊崇又何必受她連累?

雲清樾垂下眼睫,掩去眸中些微黯然,江陌若有所覺的看了過來,想要安慰又無從說起。

當然,這些暗流隻在幾個當事人之間,其餘人並沒有察覺。玄清宗弟子行禮過後便衝著青鈺峰主七嘴八舌說起了這些天的遭遇,不過還未說完就被人打斷了。

打斷他們的是赤血宗弟子,這些人莽得很,對上正道峰主也不曾懼怕,反而主動上前。

許是之前在鬼船上那些天彼此相處還算和睦,又許是江陌之前那番守望相助的話起了作用,赤血宗的弟子想了想,還是衝著青鈺峰主抱拳行了一禮,說話也還算客氣:“青鈺前輩,我等循著宗門標識而來,不知前輩可曾看見我宗長老?”

幾乎就在他話音落下的時候,青鈺都沒來得及回話,一道身影便出現在了眾人麵前——黑裙蒙麵,不是再次隱藏了身份的祝白羿又是誰?

赤血宗弟子們看到她,表情都不由微微一滯,說不上畏懼還是慶幸。隨後他們拋下詢問的青鈺峰主,趕忙湧上前去行禮:“弟子見過戚長老。”

祝白羿微微頷首,有些高冷不曾多言,隻目光在雲清樾身上微微頓了一下。

論起熟悉,祝白羿當然不比青鈺對雲清樾的熟悉,事實上這母女二人相處的時間也並不長。當年她將人從九幽宗主手中救下,帶回赤血宗之後,雲清樾也隻是在赤血宗裏養好傷鞏固了修為,然後便以不適應為由離開了,而且一走就再也沒有回去過。

雲清樾沒有問過她爹是誰,祝白羿也沒說。她倒是問過對方為什麽將她扔在玄清宗山門外,祝白羿也隻說她是冰靈根,適合跟著青鈺峰主修煉學習。

這話雲清樾沒信,想到當年在明淙山收到的那張約見紙條,心裏還有些芥蒂,覺得自己大概和楚陽差不多,都是魔道派去正道的臥底。隻不過楚陽是對此心知肚明,而她卻從始至終什麽都不知道,也還沒到動用的時候就暴露了……

因此種種,雲清樾與祝白羿這對母女關係並不親近,此番相見她也沒能認出對方來。

祝白羿倒是認出她了,不需其他憑證,隻是血脈感應而已。

此時再見到雲清樾,祝白羿心裏也是複雜的,目光才在她身上停留。不過還沒等這複雜持續多久,她的視線便被另一道身影擋住了。

江陌擋在了雲清樾身前,仿若護食的小獸,警惕的望著她。

祝白羿微微一怔,目光在江陌身上轉了一圈,又往她身後擋著的雲清樾看去,隱約間似乎明白了什麽。不過她也未置一詞,淡淡的收回目光後,向弟子們詢問其之前遭遇。

此時眾人匯聚在一處,也不必分什麽玄清宗赤血宗,弟子們七嘴八舌將自己之前的遭遇講了一通,順便還幫江陌他們說明了原住民的情況。最後才總結道:“以弟子們所見,那些原住民定然別有所圖,被他們捉去的道友,也需盡快解救才是。”

青鈺峰主和祝白羿聽完弟子們講述,終於也將心思從旁的亂七八糟上牽扯了回來,兩人下意識對視了一眼,又很快別開了目光。

隻聽青鈺說道:“你們說得不錯,既如此,咱們今晚再去一探究竟。”

江陌聞言沒忍住驚詫:“這麽快,都不需要做些準備嗎?”

祝白羿便接話,自信滿滿:“我和她一起,你們留下。”

江陌並不認識她,也不知她這自信從何而來,但看赤血宗弟子們全都一臉信服的模樣,倒也沒有開口拒絕。她偷偷看一眼師姐,見她毫無表示,便也點頭道:“那邊勞煩二位了。”說完又補充:“昨晚我們才去過,今夜他們恐怕會加強戒備,二位還需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