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郝搖旗見圈內的敵人雖然已經勢窮,但依然不屈,有的人張弓還擊,箭矢用盡了便從射死的同伴身上拔出箭矢。有十餘個膽大的己方騎士衝破敵陣,卻不想這些敵兵迅速收縮隊形,將後繼的騎士擋在外麵,敵陣中經過短暫的混亂後,便重新平靜了下來,隨即便看到十幾枚首級被丟了出來,正是方才入陣的勇士。郝搖旗見狀不由的歎道:“當真是凶狡之極!”他高聲對眾人道:“諸位,這些都是東虜的中堅,最是頑冥不化,若是今日放他們走了,真不知道將來又要多死多少人!大夥兒哪怕拚盡了這一身皮肉,也決不能放走一人!”

眾人聽郝搖旗這番話,都點頭稱是,一名軍官將頭盔擲於地上,大聲道:“大人說的是,今日就是死在這裏,也要殺盡這夥厲賊,隻當是為後輩解憂!”

郝搖旗見眾人意氣感憤,便當先上馬,先令部下放了三排箭,而後吹響號角,當先挺矛衝了過去,其他騎士提矛縱馬,一湧而上。被圍的後金兵趕忙放箭,眾騎士便以鐵甲相抗,中箭落馬之人多有被踏死者,然無人回顧。雙方仆一接觸,便長矛如林一般対刺,郝搖旗一邊人借馬勢,多有將女真兵貫穿而過的,然已經陷入絕境的女真兵寸步不讓。竟然以肉牆擋住了鐵騎衝鋒。雙方激戰正酣時,後隊的兵繞過前麵的甲騎,從側麵張弓射殺敵兵,此時雙方的距離已經不過十餘步遠,這些射手要麽瞄準敵人的麵目咽喉,要麽則是兩肋衣甲薄弱處,中箭必死。此時女真人再也抵擋不住敵人的猛攻,隻得且戰且退,而騎兵們則緊隨其後,或張弓射殺,或以長矛攢刺,遺屍累累,創傷號哭之聲,至深夜方息。

郝搖旗部恨這股敵軍頑固不降,殺傷己方將士太多,即便是最後丟棄兵器投降之人,亦不放過,皆用長矛攢刺後用馬蹄踐踏而死。鼇拜力戰到最後,身中十餘槍力盡而死。郝搖旗看著地上被槍箭戳的如馬蜂窩一般的身軀,饒是他早已心硬如鐵,也不由得歎道:“當真是如鐵男子,隻可惜沒有投在我家大人帳下,不然定然好好恩養,怎麽會落得這般下場!”於是他吩咐部下將其屍首的位置標記,待到戰後好生安葬。

女真中軍。

“什麽?右翼大潰?”

這一瞬間皇太極體會到了命運女神的殘酷,就在不久前他剛剛從左翼的多鐸那邊得到射殺劉成的好消息,還沒等他回味完勝利的喜悅,右翼狂奔而來的信使又將他從喜悅的巔峰一下子打入了低穀之中。一瞬間他隻覺得眼前一片漆黑,兩個太陽穴好似兩支鼓槌在敲打,又是疼又是脹,耳邊傳來旁人的叫喊聲,可這些聲音又好似從遠處傳來,整個人昏昏沉沉的。過了好一會兒,皇太極才恢複了知覺,隻覺得嘴邊又滑又膩,伸手一摸才發現都是血。

“大汗,小心!”耳邊傳來範文程的聲音,略帶著一點哭音,

皇太極苦笑了一聲:“是我又流鼻血了嗎?”

“不錯!”範文程小心的替皇太極擦去鼻血,低聲道:“大汗,眼下勝負未定,您的身體關乎大金的興衰,千萬要保重呀!”

“若是打不贏這一仗,身體再好又有何用?你扶我起來!”皇太極在範文程的扶持下站起身來,向那報信的信使問道:“你把右翼的情況詳細說說,還有阿濟格與遏必隆都到哪裏去了?”dudu1();

那信使正想回答,突然外間傳來通報聲:“大汗,十二貝勒與遏必隆到了!”

“這兩個混蛋,還有臉來見我!”皇太極的臉上現出一層青氣,範文程在一旁看了不由得暗自心驚,他是皇太極的身邊親信,深知其城府極深,平日裏喜怒不形於色,像今日這般乃是生平僅見。他想要勸諫些什麽,話到了嘴邊卻又不敢開口,隻得站在一旁。片刻後,便看到阿濟格與遏必隆兩人滿身血汙,形容憔悴,一副死裏逃生的樣子。兩人到相距皇太極還有二十餘步,便跪伏在地,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副知罪待死的樣子。

“遏必隆,右翼到底是怎麽回事?”皇太極冷哼了一聲,徑直詢問自己的親信,遏必隆偷偷看了旁邊的阿濟格一眼,低聲道:“大汗,右翼已經完了,敵騎已經殺透陣型,諸軍已然大潰,估計很快敵軍的左翼就會迂回過來,也許現在敵騎就已經殺到河橋那邊了!”

“一共八十五個牛錄,每個牛錄一百二十丁,我還給了你兩次援兵。老十二,你怎麽打成這個樣子?”皇太極箭一般的目光一下子轉到了阿濟格的身上,阿濟格雖然低著頭,可也仿佛感覺到了兄長的目光,身體顫抖了一下,抬頭低聲道:“大汗,這也不能全怪我,八十五個牛錄是不少,可對麵的兵更多,又是大炮又是騎兵的,我能撐到現在也不容易了!”

皇太極聞言大怒,他搶過旁邊的侍從的長矛便朝阿濟格投去,幸好旁邊範文程覺得不對,搶上去推了一把皇太極的手臂,那投矛偏了些,紮在阿濟格旁的地上,倒把他跳起身來,向外跑去。

“大汗息怒!”阿濟格一邊抱住皇太極的手臂,一邊勸說道:“十二貝勒有過,可召集祝王公處置,可不能這樣呀!”

皇太極方才說氣頭上,此時過了氣頭,也不禁有些後怕,召集若是就這樣把阿濟格殺了,在諸位後金王公親貴麵前也是怎麽都說不過去的。想到這裏,他低聲對範文程道:“多謝先生,不然若是誤傷了十二弟,我定然後悔莫及!”

“不敢!”範文程低聲道:“大汗,敵軍雖然破我軍右翼,但隻要殺了劉成,此戰我軍亦是勝了。依臣所見,還是分兵抵擋敵軍左翼的迂回,等到天黑後便退回河東,尋機再戰的好!”

“先生說的是!”皇太極點了點頭,他此時心裏清楚隻怕多鐸那邊剛剛報過來的射殺劉成的消息水分不小,天下間豈有主帥被殺還攻勢愈發猛烈的道理?眼下己方右翼已破,而己方左翼卻沒有什麽好消息傳來,這一仗實際上自己已經輸了,剩下的無非是輸多輸少了。原先是這條河把己方分割成兩塊,可現在同樣是這條河,反倒能成自己的救星。己方輜重幾乎都在河東,隻要能熬到天黑,便可讓各軍輕裝渡河,然後將浮橋全部燒了,至少可以把大部分士兵救出來。

“巴布泰!”皇太極稍一思忖,便理清了思路:“我給你一千人,你立刻去前往浮橋那邊,把那幾座浮橋都控製住,把浮橋旁邊都清理幹淨,準備好大軍連夜渡河的準備!”dudu2();

“是,大汗!”巴布泰立即明白皇太極的意思,臉色微變,不過他也是曆經戰陣之人,躬身行禮後就準備離去。這時外間衝進來一名傳騎,高聲喊道:“報——,西虜從後麵殺過來,浮橋著火了!”

“什麽?浮橋著火了?”皇太極與巴布泰對視了一眼,從對方的臉都看到了莫名的驚恐,兩人轉身向東麵望去,隻見數條濃煙升起,正是浮橋的所在。

河畔浮橋處。

“放箭!”守衛浮橋的女真軍官的麵部肌肉被恐懼扭曲成了一團。借助從西麵照來的陽光,他可以清晰的看到遠處正朝自己衝來的鐵騎,他們頭戴插著羽毛的鐵兜鍪,鐵製護麵與鎖帷子護頸將頭部遮擋著嚴嚴實實,隻露出兩隻眼睛來;身上披著鐵鎧,直至膝蓋;戰馬外蒙牛皮,馬首覆有鐵門簾;手持的長矛隨著戰馬的奔馳而起伏。隨著鐵蹄的踐踏,仿佛整個大地都在隨之顫抖,這些半人半馬的猛獸如洪水一般衝向浮橋。

隨著軍官的號令聲,驚惶的守兵便射出了箭矢,箭矢打在鐵甲上,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響。還沒等他們射出第二箭,騎隊便已經湧至。女真士兵們舉起長矛想要阻擋,但轉眼就被吞沒。隻有最勇敢、紀律最為嚴明的步兵才能正麵抵抗鐵騎的衝擊,但現在這些守衛浮橋的女真士兵多為老弱,少數抱定求死之心的人挺起長矛刺穿當麵敵人的馬胸,但沒有得到兩側同胞掩護的他很快就被潮水般的敵騎從四麵八方攢刺而死。而丟下武器逃走的人也隻是多活了幾個呼吸,兩條腿的人是沒法跑過四條腿的馬的,他們要麽被敵人從背後用長矛和弓箭殺死,要麽則被撞倒,然後被踐踏而死。轉眼之間,守橋的女真士兵就化為烏有。

“放火!把這浮橋燒了!”郝搖旗的聲音已經嘶啞了,不過還是足以讓部下明白他的意思,騎士們先將幾隻裝滿油脂的陶罐打碎在浮橋上,然後用燧石打著火,很快浮橋上就升起了火光,煙火直衝雲霄,就好想一根巨大的柱子。

女真左翼。

“貝勒爺,浮橋著火了!”

“什麽?”多鐸轉過身,沿著部下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一道道煙柱從河邊升起,他數了一下:“一根,兩根,三根。糟糕,四座浮橋隻剩下一座還完好了!”

“貝勒爺,怎麽辦?”副將臉上滿是驚惶之色,倒不是他膽小。浮橋著火隻可能意味著一件事情——敵軍已經迂回到了自己背後,而古今中外的軍人沒有不害怕兩麵受敵的。dudu3();

“閉嘴!”多鐸心煩意亂的嗬斥了一聲,他自然比那副將想的更多。從對麵敵軍的士氣看,自己先前射中的那人恐怕根本就不是劉成;現在浮橋被燒,隻怕阿濟格的右翼已經完了,除非自己的左翼能夠突然爆發打垮當麵的敵軍右翼,這一仗的勝負已經沒有什麽懸念了。既然如此,那剩下的那座浮橋就是唯一生路了,幸好自己的鑲白旗實力還基本保持完整。

想到這裏,多鐸已經瞬間做出了決斷,他立即對副將下令道:“我現在去浮橋那裏,你率軍稍稍後退,準備撤兵?”

“撤兵?”副將還有些暈頭轉向:“那大汗的中軍呢?還有十二貝勒的右翼呢?”

多鐸看了看左右,壓低聲音道:“就剩一座浮橋了,你說是讓誰先走?”

副將頓時恍然大悟,連連點頭。多鐸跳上戰馬後對其道:“記住了,慢慢退,把握好各隊,交替後撤,別讓對麵看出破綻來,等我控製住浮橋,你再速退!”

“是!您放心!”這副將也是老行伍了,立刻就明白多鐸這是怕對麵的敵軍發現不對,猛衝過來把行列衝散了,這是撤兵時最害怕的情況。

劉成軍右翼。

劉成已經從那匹戰馬上下來,在胡床上坐的筆直,不過他的臉色已經慘白到即使胭脂都無法遮掩的地步,偏生那股子氣勢卻愈發淩冽,無人敢於勸諫他解甲下去歇息療傷。uanshu.com

“報——!”一個傳騎飛馬而至,在馬背上高聲喊道:“左翼格桑大人報,哈撒兒、郝搖旗二將軍已經破敵陣,敵軍右翼大潰,遺棄甲仗山積,生俘不計其數!”

“好,好,左翼總算是勝了!”眾人都是驚喜萬分,劉成此戰將一半的兵力都給了左翼格桑,後來就連身邊的護軍都派了過去,可左翼一直沒有破敵的消息,眾人嘴上不說,心裏早就焦急萬分。這兩軍對陣,本就是你死我活的事情,你不能致敵於死地,翻過來敵人就要你的命了。劉成此番派出郝搖旗等於是已經把最後的底牌都打出去了,如果讓皇太極翻過盤來,就是一場慘白,恐怕連自己的命都未必保得住。

“傳令給格桑,讓他不要管俘虜與遺棄的甲仗,立即將炮隊移動到東虜中軍的側翼,先以實心彈炮擊,然後與我方中軍夾擊皇太極。為避免配合不當,中軍與左翼都交給他節製!”

“是!”那傳騎應了一聲,將劉成的命令重複了一遍,便打馬去了。此時場中的氣氛已經輕快了不少,畢竟後金的右翼已潰,而劉成軍的右翼死傷雖然不少,但陣型還完整的很,勝負已定,無非是贏多贏少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