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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聲一下子變得急促起來,密的幾乎聽不出點,號角聲再度響起,不過這次是進攻一邊的。最前排的一個魁梧漢子揮動武器,大聲嘶吼,數百人的聲音隨即應和,他們揮舞著手裏的武器,向壁壘衝去,由於時間倉促的緣故,壁壘前的壕溝不夠寬,裏麵也沒有插上竹簽和尖木樁,不少人幹脆從是上麵一躍而過,他們彪悍輕捷的舉動引起了同伴的一陣陣歡呼,但不可避免的引起了隊形的混亂。

相比起喧嘩的進攻者,壁壘上的守軍顯得就要沉默的多了,他們將長盾並排,將十二尺長的長矛從盾牌縫隙伸出,就好像一隻巨大的鋼鐵刺蝟。不少剛剛跳過壕溝的人就被長矛刺中,發出慘叫聲摔入壕溝中,垂死的人死死的抓住長矛,就好像這能夠挽回他們的性命,守兵們甚至無法抽回自己的武器,不得不換上一根,壁壘下的人們也竭力用手中的武器向上麵的敵人還擊,但他們絕大部分還擊都被盾牌和護甲給擋開了,而位置較低的他們卻很難避開居高臨下敵人的打擊,壁壘前的屍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堆積起來。

鄭彩看著己方的前鋒在壁壘前不斷倒下,而敵人的防線卻絲毫沒有鬆動的跡象,心中不禁對自己貿然發起進攻有些後悔,他很清楚在這樣狹長的地形下做敵前撤退是極其困難的事情,不要看他手頭的兵力是敵人的好幾倍,撤退時一旦後衛被打崩了,幾千人被幾百人攆著打也是很尋常的事情。而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計損失的把壁壘拿下來,這個時候自己不能猶豫,在不利狀況下廝殺的軍隊就好像生雞蛋一樣,誰也不知道下一秒鍾蛋殼會不會碎裂,流出裏麵的蛋清來。

“吹海螺,讓後藤隊上!”鄭彩咬了咬牙,做出了選擇。

“這麽快!“一旁的副將嚇了一跳,鄭彩口中的後藤隊乃是一隊由日本流亡武士組成的步兵,因為其隊頭叫後藤五郎,因此旁人便稱其為後藤隊。自從慶長二十年(1615年)德川家康攻破大阪城,消滅豐臣家元和偃武後,日本進入了德川幕府時期,大批武士不得不流浪海外,依靠當雇傭兵過活,其中不少人就投入與日本有著密切聯係鄭芝龍麾下。由於這些日本武士有著豐富的軍事經驗,又身處異國他鄉沒有退路,進則前鋒退則斷後,因此很快就在鄭芝龍手下贏了英勇善戰的名聲。這次鄭彩來大員,就特別帶了三百餘人,準備作為關鍵時候的底牌用,卻沒想到連大員港的毛都沒碰到,就把這張底牌亮出來了。

“傳令去!”鄭彩的吼聲將副將後麵的話一下子堵回了喉嚨裏,他立即照著鄭彩說的去做,免得成為撒氣的口袋。

“可以開始了吧?”高地上,林河水的神情有些焦慮,這並不是他第一次站在戰場上,夜襲大員港的那天晚上他就站在“瑪麗王後”號的前甲板上目睹了整個經過,但站在甲板上看炮擊是一回事,站在戰場上親眼看著士兵們在旗幟的指揮下相互推擠、砍殺又是一會兒,在他看來敵軍憑借巨大的數量優勢,壁壘隨時都可能被攻破。

“還沒到時候!”相比起同僚,杜固就要鎮定的多了,他甚至有餘暇笑嘻嘻的對林河水解釋:“林先生,你別急,賊人現在氣勢還盛,我們須得再等等!”

“那壁壘會不會讓他們拿下了!”

“林先生你莫要慌張,你別看賊人人多,打起來卻沒有什麽章法,不過是依仗著人多一擁而上,看起來嚇人卻沒啥大用的!”

兩人正說話間,戰場上突然傳來幾聲聲響,有些像是號聲卻與尋常的銅號、牛角號聲有些不一樣,杜固聽在耳裏問道:“這是什麽聲響?”

“不好了!”林河水臉色大變:“這是海螺號聲,莫非是倭人來了?”

“倭人?這不是鄭芝龍的部下嗎?哪來的倭人?”杜固被林河水弄得一頭霧水,林河水趕忙解釋道,原來從明中葉開始,東南沿海出現了大量的倭寇,他們習慣以海螺為指揮進退的號令,而閩南是倭寇侵擾的重災區,林河水從鄉裏也有所耳聞,此時也聽了自然色變。

這海螺聲仿佛是一個信號,方才還在拚死進攻的前鋒如海潮一般退下,後麵升起了一麵看上去有些奇怪的旗幟,旗麵上不是像通常那樣是文字或者龍虎等猛獸的圖案,而是一隻馬勺。正當杜固看的莫名其妙的時候,那麵旗幟突然向前一指,便看到一隊身著頗為奇怪甲胄的軍士怒潮一般向壁壘衝去。相比起方才的那些士兵,這些人的動作要彪悍輕捷的多,許多人一躍便跳過壕溝,像猿猴一樣爬了上去,他們身後的人一邊用長牌掩護,一麵向壁壘上發射鳥銃、投擲標槍、和用一種看上去頗為怪異的弓箭射擊,這種弓的長度足足有一人高,射出的箭也比明軍常用的輕箭要長、也更重。壁壘上的守軍本來經過一段時間的苦戰都有些疲敝,盾牆也有些缺口,被冷不丁一下子殺上來,頓時倒下了十來個,出現了幾個缺口。幾個最為勇悍的倭兵見狀立即衝上壁壘,揮舞著倭刀,左劈右砍起來。

“好,好,好!”鄭彩見打開了缺口,心中一陣狂喜,趕忙喊道:“快,快吹號,壓上去!”

壁壘上,已經是血肉橫飛,守兵們已經緩過神來,一麵用盾牌遮擋自己,一麵用長矛向衝上壁壘的敵人攢刺。可沒想到那幾個衝上來的倭兵渾似瘋了一般,隻管揮刀亂砍,卻不招架閃避,頓時被七八根長槍刺穿,可他隻是死死抱住長槍不鬆手,守兵們一時間也扯回來。後麵的倭兵乘著這個機會衝了上來。倭刀、長矛、盾牌相互碰撞,不時有箭矢和鉛彈落下,一視同仁的帶走生命。血和內髒流淌出來,將壁壘上的夯土和石塊變得濕滑無比,不斷有人倒下,不知是被殺死還是腳滑跌倒,而結果沒有兩樣。

“準備開炮,打他們的中軍,就是那麵帥旗!”杜固的臉上也不想剛才那樣自信滿滿了,倭兵的戰鬥力有些出乎他的意外,若是壁壘讓敵人奪下來了,形勢就完全不一樣了。在古代戰爭中,以步兵為主的一方麵對擁有強大騎兵的敵軍敵人最要緊的就是要搶占高地或者其他險要地形,因為騎兵號稱“離合之兵”,機動性、靈活性和衝擊力都遠非步兵可以比擬,步兵要對抗騎兵的唯一辦法就是保持嚴整的陣型,而擁有強大騎兵的一方一般會想方設法繞到敵方步兵的側後方,將其擊潰,然後加以追擊。而如果步兵占據高處,一方麵可以將自己的側翼和後方利用地形加以保護;此外占據了高處還能迅速判斷出敵人的動向,然後用旗號指揮部下變換隊形抵抗敵人的迂回和側擊。鄭彩人數雖然多,但卻沒有騎兵,隻要壁壘控製在自己手裏,杜固很有信心就憑這兩百多騎兵將其打垮。

“將軍大人,這個距離有點遠!”指揮那兩門炮的是一個西班牙和菲律賓土著的混血兒,黝黑的皮膚,烏黑色的頭發,隻有棱角分明的臉部輪廓證明他的父係血緣,他豎起大拇指,閉上一隻眼睛,片刻後又睜開那隻眼睛,閉上另外一隻眼睛,熟練地測算了一下:“要想打中至少還要靠近三百步!”

杜固觀察了一下地形,他發現從山坡的右邊下去有一條淺溝,從那邊下去平地上的敵人的視線正好被溝邊沿的植物遮擋住了,他指著那條溝說:““那就從那邊走,靠近些再打!”

“是,將軍大人!”混血兒應了一聲,跑回火炮旁發出了號令,炮手們迅速的將炮架套上馱馬,沿著杜固手指的方向機動。杜固看到那兩門三磅炮逐漸消失在溝沿,他回過頭對親兵道:“傳令下去,所有人上馬,聽我的號令!”

對於鄭彩來說,壁壘上的敵人出人意料的堅韌,他很清楚如果是自己易地而處恐怕早已被擊敗了。莫非這當真是大明浙江都指揮司的標營?他的心中不由得一陣動搖,旋即鄭彩又鎮定了下來,走到這一步已經沒有回頭路了,反正在這化外之地,殺了也是白殺。

正思量間,鄭彩突然聽到一聲響,他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就看到在自己的右手方向大約七八丈開外,一個士兵的腦袋少了半邊,殷紅的血和白色的腦漿濺了旁邊人一身,過了好一會兒,旁人才如夢初醒,發出淒厲的慘叫聲。

“該死的是,是大炮!”鄭彩的反應倒是機敏的很,他飛快的從馬背上跳了下來,此時站的越高就越危險,他拔出腰刀高聲喊道:“快,快把開炮位置找出來!”

第二發炮彈給了鄭彩答案,他看到大約六百步開外的一片灌木叢中升起一股濃密的白煙,幾乎是同時,左側的一隊正坐在地上待命的步兵爆出一團血花,一發實心炮彈帶走了一個腦袋,四條胳膊,和兩條大腿,又將一棵小喬木打折了半邊,方才心滿意足的躺在一個土洞裏。鄭彩顧不得哀嚎聲,指向?白煙升起的方向喊道:“炮就在那兒,派三百人去,把炮奪過來!”

“後隊,後隊那邊著火了!”

從後方傳來的號叫聲打斷了鄭彩的命令,他轉過身向後隊方向望去,隻見人群就好像浪潮一樣向自己這邊湧動過來,幾股濃煙冉冉升起,那是裝載著輜重的車輛。他的心中一陣慌亂,大聲喊道:“快派人過去,將擾亂軍心者斬首!”

十幾個親兵舉著令牌推開人群,往後隊那邊跑去,口中喊著:“起開,起開,鄭大人的軍令,擾亂軍心者斬!”可還沒等到有人回稟,新的喊叫聲又傳來了:“騎兵,是敵人的騎兵!騎兵從背後殺過來了!”

“騎兵,難道真的是大明王師?”鄭彩這次真的慌了神,他很清楚在台灣島上是肯定沒有馬的,更不要說騎兵了;其他海商也絕不可能,畢竟馬是一種非常嬌貴和敏感的動物,要把戰馬送到這裏來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當然是不是真的大明王師是以後操心的事情了,現在要解決的麻煩是從怎麽樣掌握住中軍,免得被趕過來的後隊給衝散了。

“別散開了,保持隊型,衝呀!“杜固將自己的騎兵排成了一個楔形,繞了半個圈來到敵軍的末尾,向鄭彩的後隊衝去。和絕大部分當時的軍隊一樣,後隊是由老弱組成,他們的主要任務是保護輜重兵收容前麵落下的人。當這些可憐的家夥看到這些殺氣騰騰的騎兵朝自己衝過來的時候,一半的人目瞪口呆的站在那兒,而另一半則拔腿就跑。杜固一邊高聲呼喊,一邊對準正將癱軟在地上的士兵從地上趕起來的軍官射了一箭,箭矢將他的手掌釘在一旁的車轅上,還沒等杜固射第二箭,他身後的親兵就將手中的短矛投了出去,將其釘在旁邊的車壁上。軍官垂死的慘叫聲驚醒了那些目瞪口呆的家夥,他們慌亂的丟下武器,向道路兩旁的灌木叢跳去,期望能夠逃得一命。

在騎兵的衝擊下,後隊亂作一團,騎兵們向裝滿物資的車輛投出火把,火焰頓時升起。騎兵的隊形漸漸散開了,杜固看到一個小頭領情急之下拿起長矛向一個騎兵大聲叫喊著衝來,結果那個騎兵從腰間嫻熟的取出一柄手斧,向其投去。飛速旋轉的手斧正中他的胸口,斧刃劈開甲葉、皮革、肌肉和肺,頓時斃命。那個騎兵馬不停蹄,揮刀從背後將一個正在逃跑的敵人的脖子砍斷了半邊,屍體綿軟無力的倒下,落入一旁的草叢中,鮮血濺在綠色的草葉上,變成讓人惡心的黑色。(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瀏覽m.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