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和饅頭當真沒有問題!”胡可鑒看著麵前的兩個犯人當著自己的麵咽下粥和饅頭,過了好一會兒卻並無半點異樣,為了避免人與狗的差異,吳孟明索性從順天府裏的牢房裏找了兩個死囚來,確認這粥與饅頭沒有問題。

“仵作也說這死者不是中毒的樣子!”吳孟明也是滿臉愁容,天子剛剛要自己半個月內破案,可案子一點頭緒都沒有,犯人卻死了,這讓他怎麽交代呀!

“如今之計也隻有加緊搜查了!”胡可鑒低聲道:“還有,讓人把此人的容貌畫了,以重金懸賞他的來曆!吳大人,這件事情我可以替你爭取兩天時間,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是,是,兩天內我一定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複!”吳孟明立即就明白了胡可鑒的意思,趕忙連聲答應:“吳某這次若能過了這關,一定要重重謝過公公!”

“謝的事情就不要說了,你我都是給皇爺辦差的,你把差事辦好了就是謝過我了!”胡可鑒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轉身向外走去,吳孟明趕忙將胡可鑒送出門外,回過頭便迅速召集部下,加緊搜查不提。

胡可鑒回到自己在宮外的府邸,剛剛換了身舒服的衣服,便聽到外間有人通報,說有人求見。他接過拜見的名刺,目光一掃便笑道:“原來是寧夏劉鎮台的客人,好,好,快請他來書房見我!”

“是,老公祖!”

胡可鑒來到書房,剛淨了手,便聽到外間傳來腳步聲,他轉過身來便看到管家領了一個三十五六歲的精壯漢子進來,國字臉,紅黑色的皮膚,頷下留有微須,進屋便向他拜了兩拜:“在下徐鶴城,拜見胡公公!”

“嗯!”胡可鑒矜持的點了點頭:“你是劉鎮台派來的人吧,我聽說他剛剛在和林格爾大破東虜,不知是真是假?”

“不錯!”徐鶴城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雙手遞給胡可鑒,恭聲道:“這是劉總兵的親筆書信,他托我親自交給您!”

“哦?”胡可鑒從管家手中接過書信,拆開匆匆看完,臉色微變,趕忙對徐鶴城道:“哎呀,徐先生你是劉鎮台的結拜兄弟,為何不早說?來人,快給徐先生看座,上茶!”

得知徐鶴城的真實身份後,胡可鑒的態度大變,不但讓人看座上茶,話語間也親熱了不少:“咱家與劉鎮台曾經在寧夏一同抗擊呼圖克圖汗,也算得上是患難之交,你這次來了京師,有什麽事情就隻管說,莫要見外了!”

“胡公公的事情,在下也曾經從劉總兵口中聽到過,他說當時杜副總兵受傷,正是您在城中激勵將士,堅守了一個多月,若非如此,他也沒法擊敗呼圖克圖汗!”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聽到劉成在別人麵前稱讚自己的功績,胡可鑒臉上也露出了自得的神情:“不過這次劉鎮台立下這等大功,天子也很高興,說不定要封侯了!”

“那就多仰仗公公的美言了!”徐鶴城聞言大喜,他從懷中取出一張紙,雙手遞給胡可鑒,笑道:“這些是一點土產,劉總兵他托我帶給您,千裏送鵝毛,聊表心意!”

“哦,劉鎮台這麽做倒是生分了!”胡可鑒接過禮單,目光掃過上麵的條目,劉成這次送來的又是一份厚禮,隻是他此時心中有事情掛念,臉上就透出來一副不是非常高興的樣子,徐鶴城看在眼裏,以為對方嫌禮物輕了,趕忙笑道:“胡公公,這些是他的心意,在下還有一份心意送上,還請您收下!”

胡可鑒聽了一愣,旋即反應過來對方是誤解了,趕忙擺了擺手:“徐先生你誤解了,咱家與劉鎮台是何等的交情,怎麽會嫌他的禮物輕了?隻是心頭有事,倒是怠慢了!”

徐鶴城以為胡可鑒是假裝推辭,又送了兩次,眼見對方依舊堅持不收才相信胡可鑒不是故作姿態。便小心問道:“敢問一句,公公是為何煩惱?看看在下能不能出點力?”

胡可鑒本欲隨便兩句敷衍過去,但轉念一想這件事情最多兩三天就會傳遍京城,也瞞不過去,便苦笑了一聲:“也罷,這件事情最多兩三天就會傳遍京城,你不從我這兒知道也能從茶樓酒肆裏麵知道,我也就不瞞你了!”說罷他便將溫體仁今天早上上朝路上被狂徒行刺,皇上震怒,凶手卻突然莫名其妙死去等一係列事情敘述了一遍,最後苦笑道:“你看看這事情奇怪不奇怪,一個大活人莫名其妙的突然死在詔獄裏麵了,你說怎麽向天子交代?”

徐鶴城聽了胡可鑒這番話,臉上露出思索的神色來,過了一會兒低聲問道:“敢問公公一句,那個凶徒在行刺的時候是不是有些古怪,就好像喝醉了酒,半夢半醒一樣?”

“不錯?”胡可鑒聽了一愣,旋即問道:“你怎麽知道?”

徐鶴城沒有回答,反而繼續問道:“那他當時是不是力氣特別大,被抓後又突然變得昏昏沉沉,好像睡著了一樣?”

“好像是這樣?”胡可鑒聽到這裏才回過神來,興奮的問道:“莫非你知道是怎麽回事?”

“在下倒是知道有一種東西吃了後有這種跡象,隻是不敢確定就是這次的原因!”徐鶴城低聲答道,臉上的神情卻頗為古怪,像是悲,又像是喜。

“什麽,你知道?”就好像落水之人遇到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樣,胡可鑒本能的將其死死抓住:“徐先生,你快詳細說說!”

“是,胡公公!”徐鶴城稍微猶豫了一下,沉聲解釋道:“這是一種藥劑,叫做神仙散,若是服用少許,人就會處於半昏半醒之間,感覺也會變得遲鈍,氣力大增,民間有些道會中的神漢巫婆請神上身時候用的。”

胡可鑒這些年來都在深宮之中,對徐鶴城方才說的也聽了個懵懵懂懂,不過關鍵之處倒是聽清楚了:“那若是吃的多了呢?”

“若是吃的多了,當時就會變成一個瘋子,最多半天,就會嘔血而亡!”

“不錯,果然不錯!”胡可鑒興奮的猛擊了一下手掌,站起身來在書房內來回踱步,自言自語道:“這麽說來一切就都說得通了,隱藏在背後的人先讓那漢子服了藥物,讓其襲擊了過路的溫大人,那漢子打傷了溫大人,自己不久後也喪了命。”說到這裏,胡可鑒突然停住腳步,對徐鶴城道:“徐先生,我有一件要事請你相助,勞煩你陪我去一個地方!”

徐鶴城趕忙站起身來,躬身道:“胡公公有事,在下自當奉陪!”

北鎮撫司,詔獄。

徐鶴城站直了身體,俯身的時間太長,他的腰杆有點微微發酸。一旁的胡可鑒低聲問道:“徐先生,如何?”

“是服用了神仙散!”徐鶴城點了點頭,口氣十分肯定,他指了指木板床上屍體圓瞪的雙眼,對胡可鑒道:“公公,您看這死者的眼睛,青黑色的一圈,服用過量神仙散而死的人都會這幅樣子!”

胡可鑒探頭過來,看了看床上的屍體,果然正如徐鶴城所說的,死者的雙眼眼圈都有深深的一圈青黑色,倒像是挨了狠狠一拳似得。看到胡可鑒還有點將信將疑,徐鶴城低聲道:“您可以請仵作來,問他是不是所有的屍體都有這個!”

“好,好!”徐鶴城這話倒是說中了胡可鑒的心事,他抬頭喊來在外麵的仵作,指著屍首問道:“我問你,是不是所有的人死了眼睛旁邊都有這樣青黑色的一圈?”

那仵作小心的看了看木板床上的屍體,小心答道:“稟告胡公公,並非所有死者都有這樣的黑圈!”

胡可鑒一聽頓時急了,怒道:“那你為何當時不稟告我和吳大人?”

“小人該死!“那仵作被胡可鑒一聲吼,嚇得趕忙跪了下去:“小人以為是擒拿時留下的痕跡,所以才隻檢查死者的口內和胃部!”

徐鶴城見胡可鑒餘怒未消,趕忙勸道:“胡公公,這神仙散是民間極為少見的藥劑,用來殺人的更是少有,這也怪不了他!”

“也罷,這次便饒了你!”胡可鑒冷哼了一聲,便對一旁的一名錦衣衛百戶冷聲道:“你趕快去稟告你們吳大人,這凶犯是實現服用了一種叫做神仙散的藥物而死,讓他依照這個為線索抓緊緝拿!”

“且慢!”徐鶴城叫住那個百戶,對胡可鑒壓低聲道:“這藥物在民間十分罕見,若是這般搜查,不但難以抓住後麵的人,說不定還會打草驚蛇!”

經由方才的事情,胡可鑒已經對徐鶴城十分信任,他喊住那個錦衣衛百戶,笑著對徐鶴城問道:“那徐先生以為應當如何行事呢?”

“胡公公,具在下所知這神仙散裏麵有幾種配藥並不多見,以在下所見不如派出得力人手,去京師各大藥鋪稽查最近有什麽人買了這些藥物,依照這個線索再去按圖尋驥,方為上策!”

“好,好,好!”胡可鑒一連讚了三個好字,對那錦衣衛百戶道:“那就請徐先生您將那幾種配藥寫出來吧!”

“是!”徐鶴城應了一聲,便到外間去寫了。那錦衣衛百戶警惕的看了看徐鶴城的背影,上前兩步對胡可鑒躬身道:“胡公公,此人對那神仙散如此了解,會不會也與這事有些關係,何不將其打入獄中嚴加拷問?”

“好膽!”胡可鑒一聲冷喝,打斷了那百戶的話:“徐先生乃是咱家的好友,你說他與此事有關,那我也脫不了幹洗了,莫不是你連咱家也要一同綁了去拷問?”

“小人該死,小人該死!”那百戶聽了胡可鑒這番話,不由得魂飛魄散,趕忙撲倒在地連連叩首,額頭上鮮血橫流也不敢停下來。胡可鑒冷冷的看著那百戶磕了三四十個頭,方才冷笑道:“罷了,方才的事情我若是從其他人口中聽到,那就定然是從你口中傳出去的,後果如何你應該知道!”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那百戶已經有四十多歲了,自然知曉當年廠公們的威風煞氣,像胡可鑒這等大宦官,隻要一句話就能讓自己滿門上下死的苦不堪言。他膝行了幾步,快到門口方才起身飛奔而去。

很快徐鶴城便回來了,手中拿著一張紙,笑道:“都寫在上麵了,公公請看!”

“好,好!”胡可鑒連說了兩聲好,將那紙納入袖中卻不看,對徐鶴城笑道:“徐先生,你這幾日便在我家住下吧,也好早晚請益!”

徐鶴城聽胡可鑒這般說,心知對方是為了溫體仁被刺這件事情,他心中也有幾分心事,便笑道:“那在下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崇福寺。

“徐先生,徐先生!”陳貞慧一邊大聲叫喊,一邊快步衝進屋內,神情激動,他看到徐萬仞正坐在桌旁自斟自飲,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搶上前去:“你還在這裏飲酒,可知道大事不好了!”

“陳公子,有什麽事情坐下再說也不遲!”徐萬仞向對麵的椅子做了個請坐的手勢,陳貞慧看了他一眼,坐下道:“眼下錦衣衛正在滿城大索,尋找形跡可疑之人,你還有心情在這裏喝酒?”

“為何沒有心情喝酒?”徐萬仞笑了笑,他指了指窗外的雪景道:“這麽好的景致,這麽閑暇,便是劣酒也都好入口了,何況是這麽好的酒,來,陳公子你也陪我喝一杯!”

陳貞慧看著對方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他咬了咬牙低聲道:“你知道嗎?那凶手已經被錦衣衛拿住了,正在嚴加拷問,你還有心情喝酒,我勸你馬上找個機會逃出城去,我也要去周伯父那兒避一避!”

“我為什麽要逃?又不是我去刺殺那溫體仁,我也勸你不要去周延儒那兒,這樣反而壞事!”徐萬仞喝了口酒,冷笑著的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