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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依照李過的意思,農民軍應當不管白天黑夜,全力向東,隻在必要的時候進食休息,直到進入山西境內方可紮營休整。因為農民軍的行蹤不可能瞞官軍太久,隻要洪承疇在地圖上將農民軍的行蹤稍一標記,就能判斷出他們前往山西的意圖。那時洪承疇必然會飛檄傳書,讓山西的官軍戒備,甚至依河而守,迫使農民軍付出慘重的代價。但是農民軍複雜的成分使得其無法依照李過的要求行事,隻走了兩三天,各營就拉開了距離,最前麵的甚至拉開後麵的有一天的路程,即使是平日裏素來以要求嚴格的李過營裏也少了百餘人,有掉隊的,也有熬不住苦逃走的,這也激起了各營之間的矛盾。

這天傍晚,李過已經趕到距離甘泉城三十裏的地方,已近黃昏。他指揮部下在一處穀地避風處紮營休息,此時已經是崇禎五年的十一月了,從蒙古高原上吹來的寒風如同利刃一般,刮在人的臉上生疼生疼的。人們圍坐在火堆旁,等待著鐵鍋裏的湯燒熱了,皮囊中的幹糧又幹又硬,若是沒有一口熱湯,實在是下不了口。

李過蹲在火堆旁,火光照在他的臉上,給這個青年的臉龐鍍上了一層青銅色的光澤,相比起一個多月前,他又瘦了幾分,臉部輪廓的線條顯得更為尖利,嚴酷的戰爭生活就好像一柄鐵錘狠狠的敲擊著他,將他身上的軟弱、猶豫和驚惶一點一點的去除掉,隻留下如鋼鐵一般的身體與意誌。從路上偶遇的兩個樵夫口中,他已經知道甘泉縣城裏麵隻有兩百守兵,大部分官軍都在北麵的延安府城。他打算讓部下休息到兩更時分出發,趕在天明時打守軍一個出其不意,攻占縣城以補足軍糧。

人們在吃了點東西後,紛紛裹緊身上的披風躺在幹草或者別的什麽東西上睡去,騎兵將韁繩拴在自己的胳膊上,讓馬兒吃草。隻有各隊的火頭軍還沒有睡,他們在忙碌著砍柴、打水。準備熱飯,好讓兩更起身的突襲者吃一頓熱乎的有力氣攻城。

與自己的部下不同的是,李過並沒有睡,他沒造反前曾經去過甘泉縣城。便在火堆前按照自己的記憶畫著縣城的地圖,想著自己明早的計劃有沒有什麽差錯。這時李過耳邊傳來一陣人聲,李過站起身來,回頭一看卻是曹操過來了。

“大頭領!”李過有些詫異的拱了拱手,在他的印象中曹操是一個很講究享受的人。這個時候應該在溫暖的帳篷裏呼呼大睡的,怎麽跑自己這裏來了。

“李家兄弟!”曹操做了個手勢,幾個隨從走開了幾步,獨自一人朝李過這邊走了過來:“我聽說你明早要打甘泉城?”

“嗯!”李過點了點頭:“糧食不多了,我打算打點糧食。”

“城裏有多少守兵?”

“我路上遇到兩個樵夫,大概有四百人吧,大隊官兵在延安府那邊!”

曹操點了點頭,指著不遠處的一個小土丘道:“來,李家兄弟,我們去那上邊說話!”

李過見狀。明白曹操有什麽不想讓第三者聽到的話要與自己說,便點了點頭,跟著曹操上了土丘。曹操看了看四下無人,低聲道:“李兄弟,我打算分兵。”

“分兵?”李過聞言一愣,隨即問道:“為何要分兵?”

“大夥兒有的快、有的慢,拉開有三十多裏,有人說怪話,還不如分開的好!”曹操笑了笑:“李兄弟,我知道你是好心。可人有賢有愚,十個指頭還不一般長短呢,人家未必領你的情呀!”

李過沒有說話,他也有聽到些許風言風語。隻是沒有將其放到心上,以為自己的做法天公地道,待到過了黃河,到了山西,擺脫了山西官軍的追擊,眾人自然就會明白自己的苦心。可是看到曹操夜裏跑到自己這裏來。顯然要散夥已經是定局了。

“分兵,那要怎麽分?”過了半響,李過低聲問道。【△網WwW.】

“李家兄弟,你放心,咱們兩個是一套車上的驢子,分不開的!”曹操親熱的拍了拍李過的肩膀,笑道:“其實分兵也不是壞事,那些不識好歹的就讓他們散夥,咱們過了黃河,招兵旗一豎,自然有大把窮漢來投,讓他們在陝西和姓洪的打交道去。朝廷的官兒就和鄉下人掃雪一般,就顧著自家的庭院,把自家掃幹淨了隔壁的一根指頭都懶得動,咱們過了黃河,姓洪的才不會來惹咱們呢!”

“大頭領說的是!”李過勉強的笑了笑,他很清楚曹操說的不錯,當時明朝各地官員說得好聽是守土有責,說的難聽就是各人自掃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洪承疇這個三邊總督除非加上都督秦晉兩省軍務,否則他才不會管這個閑事。隻是如此一來,那些與自己分兵的杆子就成為吸引官軍的餌食了。

曹操見李過已經同意,便自顧著往丘下走去,可他走了幾步突然發現李過沒有跟上來,回頭一看李過卻還站在丘頂上沒動,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曹操是何等機靈的,早已猜出了六七分李過的心思,便笑著走了過去,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咋了,還在想著明天攻城的事?要不我借你三百兵?”

“多謝大頭領,不必了!”李過尷尬的笑道:“我打算讓人喬裝成早上進城的百姓混進去,大頭領的精兵不熟悉,反倒不方便。”

“俺就知道你有法子!”曹操快活的笑了起來,突然壓低聲音道:“李兄弟,我知道你心好,可是這年頭光心好還不夠,小心幫了別人沒成連自己都給栽進去了!”

次日,甘泉縣城。

天色還沒有完全亮,灰蒙蒙的,城門內的甬道裏,守門的士卒有一下沒一下的打著盹,旁邊的火堆已經燒得差不多了,隻留下一點白色的炭灰,散發出若有若無的一點熱氣。城門外已經有百多個等待入城的百姓,他們當中絕大多數都是進城出售蔬菜的近郊農民,人們三五成群的聚成團。蜷縮著身子,等待著開城的時間。

李過將肩膀上的扁擔放在地上,像當時北方農民習慣的那樣將手塞進棉襖的袖筒裏以避免清晨的寒風。在他的身旁還有十來個打扮成當地農民的手下,他們有的拿著挑著柴擔。有的趕著裝滿蘿卜與白菜的小車,這對於他們來說很簡單,因為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人在造反之前都是農民,而且多半是米脂人,兩地口音相差無幾。即使開口也不用擔心被人發現。

李過細心的觀察著城門附近的情況,戰爭已經被這裏留下了無法磨滅的痕跡:城門上的彈痕、城樓上新近修補的女牆、已經剛剛被清理過的護城壕。他更加堅定了用計破城的決心——即使城內的守兵不過幾百人,但加上城內的丁壯足以抵擋上萬農民軍的圍攻。

李過正想著心事,城門內傳來一陣鼓聲,要進城的百姓們紛紛站起身來,擁擠到城門前等待開門。李過也站起身來,向手下使了個眼色,又從懷中取出一條白布,綁在自己的胳膊上,向人群裏麵擠去。其他人也仿效李過的樣子。在胳膊係上白布。

城門被打開了,隨即吊橋也放了下來,幾個還有些睡眼迷惺的官兵走了出來,要進城的百姓還是擁擠著走過吊橋,李過低下頭,盡量不引人注意的隨著人流往裏麵擠去。眼看他就要混進城了,突然耳邊傳來一聲冷喝:“且慢,你,你站住!”

李過回過頭,正好看到一個臉上帶著一道刀疤的把總指著自己。他隻得裝出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樣,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道:“大人您叫我?”

“對,就是叫你!”把總冷笑了一聲,指著李過胳膊上的白布條問道:“你這是幹嘛?”

“這。這是小人家裏死了人,戴的孝!”李過靈機一動,趕忙答道。

“戴孝?”那把總冷笑了一聲,突然指著後麵的人群喝道:“那他們家裏都死了人嗎?”

李過回頭一看,原來自己那十幾個手下下意識的擠到一起去了,十幾個胳膊上都綁著白布條的精壯漢子站在一起。顯眼的很。還沒等李過想出對策來,便聽到有人高聲喊道:“城破了!”原來是有人耐不住性子,索性硬攻了,李過見狀也隻得從柴堆裏拔出佩刀,與那把總廝殺起來。

李過本想三下五除二收拾了眼前的對手,好想法子指揮手下發出信號,控製城門。卻不想那把總卻是個硬手,殺了四五個回合也拿他不下,眼見得四周圍攏過來的官兵越來越多,隻得買了個破綻,轉身就走。那把總早已手腳酸麻,也不敢追的更緊,隻敢站在原地招呼手下追擊。

李過領著手下退出城來,一清點人數才發現少了三四個,應該是方才陷在城裏了,眼見得城樓上守兵探出頭來,心知馬上就要射箭下來,隻得帶著手下趕快退走,他們將手臂上的白布扯了去,與四處逃跑的進城百姓們混在一起,城樓上的明軍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射哪個。一行人跑了不遠,便遇上了接應的人馬,一個士兵氣哼哼的罵道:“好生奇怪,這守城的官兵怎的這麽精細,倒像是對咱們常用的法子一清二楚似的!”

旁人也符合著罵了幾句,突然一個聲音的說道:“說來倒也奇怪,那個守城的把總我好像認識!”

“認識?”李過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過去,他轉過身來問道:“誰,誰說自己認得那個把總的?”

“是我!”一個黑臉漢子舉手答道:“是闖塌天手下一個小頭目,好像是闖塌天的一個遠方侄兒,平日最是好賭,賭品又忒差,有次還和我為了幾兩銀子動了手,那廝武藝不錯,臉上有道刀疤,就離左眼差一點,一發起火就活像是多了一隻眼睛,綽號‘三隻眼’,所以我一直記得。”

李過回憶了一會,果然那把總與手下說的差不多,他雖然知道劉國能已經投降洪承疇了,可按照常理劉國能應該還在後方數十裏的地方,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疑問來:“如果這是真的,那劉國能怎麽會跑到甘泉來了呢?“

正如一句古老的諺語說的:“戰爭中總是充滿了各種各樣的意外。”一件完全在李過預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剛剛被洪承疇委任為守備的劉國能急欲在上司麵前表現出自己的忠心和能力,因此他十分賣力的趕在所有官軍的前麵,還在幾次與農民軍末尾的幾次接觸戰中小有斬獲,洪承疇也以此為由將他的本官提升了一階,這就讓劉國能“立功保國”的心思越發熾熱了。相比起官軍來,劉國能對農民軍的行軍習慣和作戰規律要了解得多,因此當他發現農民軍越過太白山脈,進入榆林鎮的地界後,就推斷出曹操與李過不會繼續向北,而是折轉向南,而走官道在李過之前一天趕到了甘泉鎮,而那兩個樵夫根本不知道這一點,自然李過也不知道,而守門的正好是劉國能的手下,便識破了李過想要騙城的計策。

甘泉城,縣衙,刑房。

“說,你們頭領是誰?”獄卒用力抖了一下手中的皮鞭,好甩落上麵的滑膩的鮮血。在他麵前綁在架子上的男人已經遍體鱗傷,幾乎成了一個血人。

“停一下!”上首的劉國能沉聲道,他轉過身一旁的縣令笑著解釋道:“大人,打死了就不好了!”

“劉守備對朝廷的赤膽忠心本官今天是親眼所見呀!”縣令笑著捋了捋頷下的胡須:“今日若非大人手下眼利,隻怕這城中數千百姓就都落入流賊的手中了。”

“不敢!”劉國能謙恭的欠了欠身子:“這不過是小人仰仗洪大人、朝廷的洪福而已。”

“嗬嗬!”縣令笑了起來:“劉守備過謙了!本官也見過幾路官軍的,但像劉守備這麽賣力氣的,還是頭一遭呀!”(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瀏覽w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