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江擇回到學校的時候,安川實驗的學生已經走淨。

夕陽餘暉撒在空****的校園廣場上,旗杆上國旗隨著春風飄揚,晚霞打在旗杆上,散發著橙紅色的光。

江擇步子加快了幾分,趕回高二二班教室,可裏麵空****的早已經沒有人。

江擇:“果然沒有等我。”

他拿起課桌上被整齊疊好的校服,把書包挎在背上。

-【明天我大概晚點來。】

-【竟然敢不等我!】

-【我來過,明天見。】

接連寫了好幾個紙條,江擇似乎都不是跟滿意,團作一團把幾個紙條都扔進了垃圾桶裏。

他把一顆糖塞進拾柒桌洞:“算了,明天來了再找你算賬。”

——

江擇今天經曆了太多,再跟王學利鬥智鬥勇無果後,惱羞成怒的江閻良,又扭著他的脖子,把他送上了去往那個軍事化管理學校的車。

【精神病、不孝子】

是長期被江閻良也在江擇身上的標簽。

江閻良是省裏點名表揚過的優秀校長,是被稱為重點大學搖籃的安川實驗的校長,是在無數高中生家長心中封神的存在。

他的履曆輝煌無比,可他卻從來不是一個好父親。

從江擇很小的時候,他就被江閻良給予厚望,兩個人之間的相處從不像是父子。

江擇好像隻是一個,來證明江閻良有多優秀的存在。

他們之間的相處,永遠無法安靜下來一分鍾。

在江閻良眼裏,江擇一個執拗的瘋子,他的存在好像就是為了氣自己,在他眼裏江擇就是他生命當中最不堪的一筆。

逃離了那個開往軍事化管理學校的車,江擇很快又被江閻良捉住,帶回了學校。

那天最大的爭吵在校長辦公室爆發,江閻良訓江擇給他丟了臉麵,頂著他兒子的名頭,在學校裏肆意妄為,甚至還染了個黃毛氣他。

許多不堪的話語,從他這位受人敬仰的校長口中吐出顯得十分違和,可被罵的人卻早已經習慣。

江閻良:“江擇,你現在就給我滾去之前的學校!”

江擇:“當初讓我來的是你,現在我來了又趕我走?就因為你玩世不恭的不孝子,讓你在學校裏給你丟了臉?”

江擇:“那我還偏偏告訴你,我不走,我現在就想在這裏上學。”

江閻良:“你有什麽臉!”

‘為人和善’的校長把手裏的玻璃保溫杯摔在地上,玻璃碎片和茶葉散落一地,他氣紅了臉。

深呼氣了幾次,才逐漸平複下暴怒的情緒,可轉眼看到旁邊吊兒郎當站著的江擇,又氣不打一處來。

“你知道明天什麽日子嗎?”這是江擇跟他說話語氣裏,少有的不帶刺時候。

被他突然這一問,江閻良沒了頭腦,他摸著自己光滑的腦袋,下一句教育的話剛要說出來之前,江擇趕在前麵開了口。

江擇語氣平淡,想個沒有感情的機器:“明天我媽忌日,我以為你把我從那個鬼地方接出來,是你變了...”

一聲冷笑,江擇勾起的嘴角裏掛滿了心酸。

他恨江閻良,從小就恨。

從江澤有記憶開始,他記憶中的家庭生活,隻有父母不停的吵架。

江擇到現在還記得,他躲在桌子下麵,蜷縮起來抱著雙膝小聲哭泣的樣子。

一直縈繞在心裏的噩夢,是在江擇六歲的時候,那次江閻良吵架動手打了江擇媽媽,他到現在還能想起媽媽當時驚恐的眼睛。

那天外麵下著瓢潑大雨,屋簷上掉落的雨滴密的像是瀑布。

可媽媽還是跑了出去,怕極了的江擇也赤著腳緊跟她跑出去,可跑出去看到的卻是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噩夢。

一輛大車駛過,就在江擇眼前媽媽閃避不急被撞倒,他赤著腳走向媽媽,血液隨著雨水流淌到他腳下。

從那天開始,江擇的世界徹底墮入黑暗,暗到透不進絲毫陽光。

想要罵人的江閻良收了聲,那是他不敢麵對的一段過去。

兩個人都沉默了良久。

一間偌大的校長室,他們卻分別待在房間的兩個端點,就像他們父子之間的那條鴻溝,一直無法跨越。

江閻良坐在辦公椅上,吸掉了一根根香煙,抬頭看了眼他的兒子,他終於平靜了下來,用平時對待學生的溫柔跟江擇說話。

江閻良:“明天...替我給你媽媽上根香。”

他沒臉去見她,這輩子都沒臉再見。

這大概是這對父子間,極其罕見的平靜畫麵。

江閻良離開了他的辦公位,也褪去了滿身急躁,他坐在江擇旁邊的沙發。

江閻良似乎有點討好:“你要去二班可以,拾柒是個好學生,你不可以帶壞她。”

“我不會。”江擇淡聲回複著。

可江閻良不信他,他知道自己兒子一身反骨,永遠都要跟自己反著來:“你不學無術我管不了你,但是你不可以去謔謔別人家孩子。”

安川實驗每周都會有國旗下演講,而高二二班每次的代表都是拾柒,江閻良知道她,對她印象也還算深刻。

江閻良自認為懂江擇性子,他擔心自己兒子會因為報複他,而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你怎麽就偏偏盯上了拾柒?”

江擇不屑的冷哼一聲,果然所有期待,都被江閻良全部打破。

他頭一次這麽認真的跟江閻良講話:“因為她低頭委屈的樣子,像極了小時候的我自己,這一點夠嗎?”

江閻良失了聲,他沒想到江擇會給他一個這樣的答複。

他不知道江擇,為什麽會一遍遍那過去的事情來刺痛他。

站起身,江閻良離開了校長辦公室,帶著門前他撂下了一句話:“想去二班,就先去把你的黃毛染過來,不然沒得商量。”

厚重的大門被重重關上,堅強了許久的少年終於紅了眼眶,他多希望在自己無助的時候,可以有個人擋在他身前來守護自己。

可是沒有,所以他隻能用自己的力量去守護,那個像極了自己小時候模樣的女孩。

江擇摸了摸自己頭發,他第一次對江閻良做出讓步,他把頭發染回了黑色。

——

二班好像永遠都是那麽吵,哪怕是拾柒她進來,也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可跟在她身後,晚了幾步進門的江擇,卻讓全部收了聲。

正在耀武揚威,拍著趙勇肩膀的薛祁耀也安靜了下來。

拾柒走到講台上,江擇很自覺的站在她身邊。

她轉頭看向他時,正闖進他看自己的目光中。

江擇:“班長,就不把我跟班裏同學介紹一下?”

他眼神裏似乎帶著魅惑,拾柒的思緒越飄越遠,在他說話間終於被拉了回來。

拾柒怔了怔,忙轉過頭麵向班裏同學:“這是咱們班新來的同學,他叫江擇,選擇的擇。”

旁邊江擇的笑聲跑進了拾柒耳朵,伴隨著笑聲,還有句貌似讚揚的話:“記性倒是不錯,沒把我名字記錯。”

拾柒抿著唇,沒敢再去看他說這話的模樣,剛想邁開步子逃離這裏的時候,江擇一把拉住了她。

江擇:“班長你別走,我還沒自我介紹完呢?”

座位上的同學們,都忍不住自己吃瓜的心情,全都放下了手裏事情,看著講台上的兩個人。

講台下,江擇的手緊緊握著拾柒的手腕。

江擇個子很高,高到拾柒想要看他,都需要抬起頭。

她看著他,頑劣的少年氣,總給人一種不能被信服的感覺,可在江擇身上不會,因為他眼神裏的認真,無人可以替代。

他說:“剛剛班長沒說完,我呢...以後就是班長助理,所以以後你們找班長,都要先經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