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放學鈴響,拾柒也沒等到江擇回來。

書桌上的書包和校服外套,像是被人遺棄在了那裏。

放學臨走的時候,還是沒有看到江擇的身影,拾柒好像刻意似的,晚走了十幾分鍾,直到班裏一個人都沒有。

他還是沒有回來。

拾柒背起自己的書包,離開了教室,桌上留下了整齊疊好的校服。

那個人像是在自己生命中短暫出現,又快速消失,甚至都說不上是一個過客。

走在校園裏,拾柒的目光不斷移動到廣場上的國旗杆下。

一次、兩次...

她好像是在期待著什麽,但卻又害怕期待成真。

期待果然沒有成真。

當拾柒完全走出了校園,隔著校門的圍欄,她又看了一眼廣場上,還是那樣空****的。

她走在回家的路上,心裏空落落的,患得患失的感覺縈繞在自己心尖。

拾柒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在2011年,微信剛剛出現還未普及,Q.Q的企鵝也是最古早的圓胖形象。

而拾柒對那個兩次擋在她身前的金發少年,所知道的,隻有他的名字。

他叫江擇,選擇的擇。

除此之外,一無所知。

或許因為隻是匆匆看了他幾眼,江擇的長相已經在拾柒腦海中變得模糊不清。

她隻記得他高挺鼻梁上的那顆小痣,還有那個擋在自己身前,金發白T的背影。

拾柒回到家到時候,飯菜早已經做好,今天桌上有她最愛吃的可樂雞翅。

但很明顯,拾柒她沒什麽胃口,本來就像小雞啄食一樣的飯量,今天更是沒把飯往嘴裏塞兩口。

拾常友:“姑娘,你今天怎麽悶悶不樂的?”

看著拿著不斷在碗裏插來插去的拾柒,都快要把米飯打成糍粑,也沒有往嘴裏送去一口,拾常友手撫在她額頭上試了試。

拾常友:“沒事,不燒。”

旁邊林梅夾了塊雞翅送進她的碗裏,平時拾柒最愛吃這個。

可這次不管怎麽擺弄,她都隻是機械的回應著父母。

林梅擔憂的樣子,寫在了臉上:“該不會是學習學傻了吧?”

拾常友接過話去:“我都說了,不能給孩子太大壓力,她這個年紀玩才是最重要的事。”

林梅:“你說!你說什麽!”

拾常友:“老婆說啥就是啥,高中就是要以學習為重!”

挑了挑碗裏的米飯,拾柒沒有半點想要吃飯的念頭,哪怕是她最愛的雞翅,現在也變得黯然失色。

她的腦海中,總是會浮現出,江擇站在國旗杆下的樣子。

晃晃腦袋,拾柒還是甩不掉腦海中的身影,應付工作一樣喝了兩口粥,她就鑽進了屋子裏。

拾柒從小到大,一直是讓所有家長都羨慕的別人家孩子,可今天站著麵前厚厚的一遝作業,她卻沒有平日裏坐在書桌前就奮筆疾書的衝動。

被鎖住的抽屜裏,藏著拾柒的一個本子。

這本子被漂亮的布,包裹的嚴嚴實實,一層層裏麵是拾柒藏起來的心事。

裏麵有她的畫,有她的小抱怨、小煩惱、還有對學校的吐槽。

今天,拾柒再把它翻出來,翻到嶄新的空白一頁,寫下了一句話。

【今天,校園裏的風和你的身影,溫暖了我的整個春天。】

小小的JZ,落在頁腳,小到不會被人注意到。

最後一筆落下,拾柒又把本子層層包裹、鎖好。

連同著少女的心思,一起藏在了不為人知的地方。

她也不懂這是什麽感覺,隻覺得自己歡喜中夾雜著酸澀,是她從未經曆過得心情。

拾柒躺在**,她有些期待明天,江擇會不會出現在她旁邊的作為,又擔心著他會不會就此消失不見。

明明隻是匆匆見過幾麵的人,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

各種糾結雜亂的感情在心裏團成了麻花。

拾柒閉上眼睛,夢裏,又出現了那個金發少年的背影。

他擋在她身前,抹平了她的一切不安。

——

第二天,拾柒比平時起的都要早,安川的太陽隻是漏了個邊緣,晨曦還沒來得及完全替代黑暗,她就已經收拾好了書包。

餐桌上放了五塊錢,還有一張紙條,是爸爸留下的。

拾柒隨了拾常友漂亮的字體,紙條上字跡工整寫著。

【柒柒去學校門口買包子吃,讓媽媽多睡一會,別喊她。】

從有記憶開始,拾柒就是看著爸媽的恩愛長大。

可無論爸媽再怎麽恩愛,也改變不了學校門口包子難吃的事實。

把錢塞進了口袋,拾柒從冰箱裏翻出一包麵包還有一瓶牛奶,湊活了一頓早飯。

她到教室的時候,校園裏一個人都沒有。

國旗杆下,也沒再出現江擇的身影。

心裏不知道為什麽空落落的,她加快了幾步來到教室。

就像離開時那樣,教室裏似乎一切都沒變過。

但好像又不是,拾柒旁邊的那張課桌上,校服外套和背包都不見了蹤影。

她知道,他來過。

但是一切都消失了,像是江擇從未出現過一樣,就連留在教室裏的最後一絲痕跡,也全部抹去不見。

昨天老師們的對話浮現在耳中,他之前被送去了軍事化管理學校。

而昨天的事情鬧得太大,或許他會不會又被江校長,送去了那裏....

一直到班裏的同學陸陸續續進入教室,不大的一間教室被塞得滿滿當當。

可江擇還是沒有出現。

張樹平像往日一樣上著課,從他的麵容裏看不出任何情緒。

就連昨天被一起抓去的薛祁耀也回來了,今天隻是變成了個蔫巴巴的霜打茄子,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變化。

薛祁耀沒有回拾柒身邊坐下,他霸占了趙勇的位置。

拾柒看著自己身邊空下來的位子,不知是在等待著它的主人,還是就這麽空著了。

她很想去問問薛祁耀昨天發生了什麽,但是她不敢,不敢去問 ,又害怕知道結果。

一直堅持到下午上課,拾柒心思好像飄散在外麵。

幾次老師點名,她都險些沒回答上來問題,目光老是不由自主的飄向旁邊。

“拾柒,下課到我辦公室來一趟。”張數平看到頻頻走神的拾柒,眉頭擰在了一起,這是班裏他最看重的學生。

走在去辦公室的路上,張數平麵色低沉,沒講一句話。

一直到了辦公室,推開大門低著頭的拾柒,被一個人吸引了目光。

原本翹著二郎腿坐在張數平辦公位上,把玩著他不知從哪個班同學手裏,沒收來的文玩核桃的江擇,在看到兩個人進來後,連忙站起了身。

拾柒愣在了原地,她第一眼差點沒認出江擇。

今天的他變化很大,一頭金發已經變成了黑色,藍白校服板板正正穿在身上。

他‘畢恭畢敬’的對著張數平喊了聲“老師好”,雖然沒得到回應,但臉上還是掛上了頑劣的笑容。

染成黑發的江擇,比起昨天變得正經了不少,骨子裏到桀驁被黑發中和,外觀看去就是一個模樣好看的高中生,但還是藏不住他眼神裏的不羈。

拾柒跟著張數平,在江擇身邊停下。

看到她反應不大,江擇湊到她身前,帶著他身上清淡的洗衣液香味:“怎麽?我換了個發色,你就不認識了?”

拾柒也不知腦子裏在想些什麽,亂糟糟不知道應該怎麽回他。

出於骨子裏的禮貌,她點點頭:“認識...”

在拾柒沒發覺的時候,她又臉紅了。

江擇很滿意的看著被她逗紅了臉的人,剛想要開口,就被張數平不和諧的聲音打斷。

張數平冷著臉,沒有半分迎接新生開心的表情:“江擇,規矩點,別以為來了二班,就可以無組織無紀律。”

宕機的腦袋終於重啟,拾柒消化著張數平的話。

“江擇來了二班...怪不得一向在班裏稱王稱霸的薛祁耀,今天竟然沒來找自己麻煩。”

張數平看了眼發愣的拾柒,他手指點了點旁邊站著的江擇,耷拉下來的臉,就再沒半點好脾氣樣子:“這是咱班新同學,一會你帶著去給班裏同學,正式介紹一下。”

剛想結束的話,又被江擇的一聲輕咳扯回。

張數平無奈的歎了口氣,又轉過身子:“現在你旁邊位置不是空下了,就讓他暫時在那裏坐。”

張數平話剛說完,江擇的手掌就伸到了拾柒麵前:“你好呀,同桌。”

拾柒像是個被迫卷入戰場的兔子,怯生生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

本來江擇要來自己班裏,對張數平來說就已經算是無妄之災,二班不守規矩的小祖宗已經不少,但好在還都在可控範圍。

可要是來個江擇...那這二班怕是要徹底翻天。

可偏偏昨天校長不知道是被怎樣洗了腦,親自打電話給他,說讓他收下江擇,還要讓他跟二班班長坐在一起。

縱使心裏千萬個拒絕,他也一再委婉提出一班更好,或者去高一再打下基礎。

可這雷厲風行的校長江閻良,就非要把他兒子安排在他的高二二班。

說到底這安川實驗還是個私立學校,一切都是校長說了算,他隻不過是個小小的老師,沒有拒絕的權利。

可人收下了,他就是江擇的班主任,老師管學生就是家長也不能給太大意見。

他再次轉過身子,語氣裏沒了半分商量餘地。

張數平:“江擇沒你事了,先回班裏去,拾柒你留下。”

江擇沒有移動半步,他問:“為什麽單獨把她留下,我就不能聽?”

張數平:“班主任跟班長交代任務,你呆在這裏幹什麽?...”

江擇沒了理,但也確定不是跟拾柒講自己壞話,他離開了辦公室。

辦公室門被關上,靜了片刻,張數平才開口:“今天一直走神是因為他?”

教學十幾年,張數平好像陷入了怪圈詛咒,總是會接到差生班,而拾柒是他教過的學生裏最看中的。

雖然昨天請假了半天,完整錯過了班裏那場戰爭,但安川實驗就這麽大點,發生過什麽他不會不知道,更何況是在自己班裏。

沒等抿唇的拾柒回答,張數平就接下去話:“你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學習,你是被老師和父母寄予厚望的,不能被差生帶壞。”

那天張數平跟拾柒說了很多,多到她一條都記不住。

因為那時候拾柒的心裏,已經對江擇印下了一個印象。

她不信別人說的,隻信自己看到的。

離開辦公室,拾柒在門外看到了江擇。

他在等她。

剛平複下來的心,又亂了陣腳。

拾柒摒棄了耳邊嘈雜,趕在江擇發現自己臉紅前低下了頭,快步往教室走著。

自己等了這麽久,那人卻連招呼都不打就要跑?江擇以為是她在為昨天自己沒回來生氣。

江擇的步子大,隻要比正常步速稍快一點,就能追上她。

他自顧自的言語道:“倒是沒良心,都不知道我為了來二班護著你,做出了多少讓步。”

“都說了,我會護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