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摩托衝進黑夜,發出隻屬於它的轟鳴聲逃離這座燈火通明的城市,風從頭盔縫隙灌進來,吹在賀晴淚痕還未全幹的臉上,一片冰涼。

太快的速度讓她忘記了剛剛心裏的難過,隻記得自己的人身安全,下意識摟緊身前的人一些,害怕自己掉下去。

“你就不能騎慢一點?”賀晴的喊聲從後麵傳來,“小心交警把你帶走。”

“拜托,這裏是環線,騎慢了才有問題吧。”杜舍笑了一聲:“你就放心吧,我是老騎手了,從來沒出過問題。”

作為病友,賀晴不得不提醒他:“可是上周你才和我一起出了車禍。”

杜舍:……

杜舍:“你怎麽不哭了?話這麽多。”

他雖然嘴巴上這麽說著,但還是放慢了摩托車的速度,載著賀晴騎進了隧道裏,橙黃的燈光落在他們身上,像是人造的夕陽。

車輛的聲音因為回聲變大,賀晴聽不清杜舍喃喃自語在說些什麽,似乎是因為周圍太嘈雜,她的心卻慢慢安靜下來。

剛剛因為痛苦發出的嘶吼和抽泣都消失,她隻聽到自己的心髒在怦怦跳。

不知道是因為摩托車過快的速度,還是因為正在騎著摩托車的人。

隧道出來已經到了城市的另外一邊,路上的車肉眼可見變少,兩側的高樓也消失,視線變得寬闊,遠遠能看到被風吹出鱗光閃閃河麵,還有河邊一段一段並沒有連接在一起的燈光。

賀晴看著河邊亮著燈慢慢旋轉的摩天輪,整個人都平靜了下來,她沉默了很久,突然開口說:“這個天氣要是白天上摩天輪會被熱死的吧。”

杜舍一噎,原以為她會說這裏好美,沒想到等到一句這個,忍不住道:“你又不坐,想那麽多幹什麽。”

他將速度更放慢一些,讓賀晴看得跟仔細,兩個人沿著路慢慢奔向河邊最亮的那一片光,隱隱約約還能聽到風吹著音樂聲傳來。

“這裏一般沒有交警,你可以把頭盔取下來吹吹風。”杜舍道。

賀晴連連搖頭:“還是戴著吧,別萬一衝出輛車,那我不是完蛋了。”

杜舍嗬嗬:“說得像我不在車上一樣。”

“對了,你不是說你今天晚上有樂隊表演的嗎?”賀晴的大腦終於開始緩慢工作,想起了這件重要的事。

她立刻緊張起來問:“你是不是遲到了?”

杜舍笑了一聲:“你放心吧,我和胖子的樂隊就是去給人捧個場,所以節目排在後麵呢。站在那裏等也是喂蚊子,現在去剛剛好。”

摩托車最後在露天的臨時停車場停了車,杜舍摘下頭盔正準備問賀晴現在感覺怎麽樣,就看見她將頭盔取下來甩了甩頭發,整個人呼出一口氣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想要關心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算了,現在問又像是提醒她。

杜舍將兩個人的頭盔收好,又遞過去一張濕紙巾說:“擦擦臉吧,你額頭上出汗了。”

賀晴撥弄頭發的手一頓,接過紙巾有些猶豫說:“我臉上化妝了的,要是用這個擦妝就掉了。”

“你剛剛那麽一頓哭,早就哭脫妝了。”杜舍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笑了一聲:“而且我看化妝了沒化妝也沒什麽區別。”

賀晴擦臉的手一頓,看著他幽幽問:“你知道我的化妝品有多貴嗎?”

“聽我說完啊。”杜舍又遞給她一瓶花露水噴噴腿,“我的意思是,化不化妝都挺好看的,反正我看不出什麽區別。”

賀晴看他的眼神更不對了:“你這屬於後期找補,故意安慰我,沒勁。”

“我說真的。”杜舍聳了聳肩,帶著賀晴沿著沙灘中間的石子路往前走,“不過這黑燈瞎火的,其實也沒有人看你臉上化妝沒化妝。”

賀晴哼了一聲:“我又不是化給別人看的,我自己高興而已。”

“那你在意妝掉不掉幹什麽?”杜舍說著看向一邊的商店問:“喝不喝水?還是要喝飲料?”

剛剛流了那麽多眼淚,賀晴開始不覺得現在被杜舍一說,立刻感覺到自己很渴,急需補充一些水分。

但當她站在商店的冰櫃前麵看見可樂罐子上的拉罐有驚喜,立刻又改變了喝礦泉水的主意。

現在彩票沒了,是不是證明女主角的好運也沒有了?

賀晴垂下眼想了想,製止住了杜舍的拿水行為,從冰箱裏拿出一瓶可樂說:“你先別買兩瓶。先買一瓶,萬一中獎了呢?”

杜舍本想說自己不差這點錢,但又想起賀晴今天因為一張彩票哭成那樣,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無奈說:“行,那就先買一瓶。”

結果沒想到還真的拉蓋有驚喜,賀晴衝著商店老板一笑說:“你好,中獎了,我要再拿一瓶可樂。”

杜舍看向賀晴直接比了個大拇指,捧場但是又有點敷衍說:“厲害厲害。”

賀晴轉身又拿了一瓶可樂說,看著這瓶可樂一臉認真說:“我感覺我還能再中一次。”

“美女,連著中兩瓶可不容易。”商店老板聽著一笑,但是還沒笑兩秒他的表情就僵在了臉上。

就連旁邊的杜舍也瞪大了自己的眼睛,直接伸手握住賀晴的手腕,把她的手拉到自己麵前,認真看著那個易拉罐拉環背麵的字,念道:“再來一瓶。”

商店老板:……

杜舍:……

這個女的是不是有什麽特異功能啊?

賀晴臉上終於露出一個笑:“我就說了吧,會再中一瓶的。”

又兌了一次獎之後,那瓶新可樂都沒有打開渡杜舍就拉著賀晴離開了商店,嘴裏說著:“快走快走。”

“你走這麽快幹什麽?”賀晴被他抓著手臂,忍不住道:“這瓶我還沒開呢,萬一又中獎了怎麽辦?”

杜舍:“那就算了。”

“為什麽算了,我們又沒有耍花樣,就是靠運氣老老實實中獎了,怕什麽?”賀晴看著他覺得好笑,“難道你還怕商店老板虧本嗎?”

走出一段,杜舍鬆開了抓著她的手回頭說:“我沒怕,我是覺得好尷尬。”

“有什麽好尷尬的?”賀晴笑了起來,“我就是運氣好有什麽辦法?”

杜舍轉頭盯著她看了一會,忍不住去想這個妹妹該不是因為自己的運氣太好,就覺得自己買彩票一定會中獎,所以開始才會那麽難過吧?

賀晴見他看著自己不說話,將手裏的可樂遞過去問:“你盯著我看幹什麽?”

“我在想你是不是有什麽特異功能啊,說中獎就中獎。”杜舍接過可樂抿了一口,呼出一口氣說:“這也太邪門了。”

賀晴:“我就是運氣好而已。”

她鬆了一口氣,屬於女主角的好運看起來還沒有失效。

兩個人一路散步走到人最多的地方,音樂節舞台就在那裏,胖哥看著杜舍終於來了之後,鬆了一口氣說:“我的哥,你終於來了。”

他看向旁邊站著的賀晴一笑:“原來是去接晴妹了。”

“不好意思啊。”賀晴笑得一臉歉意:“耽誤你們的正事了。”

杜舍一口將手裏的可樂喝完,捏癟了易拉罐打了個嗝說:“跟你有什麽關係,又不是你讓我去接你的。”

他抬手一個投籃把空易拉罐扔進去,然後把手裏沒開封的可樂遞給胖哥:“賀晴給你買的。”

錢越連連道謝,拉開罐子就開始喝,結果喝了兩口他看著手上的拉環一愣,驚喜說:“哎喲,中獎了,再來一瓶。”

杜舍:……

杜舍看向賀晴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一個山羊胡男人和一個黃毛就走了過來。

山羊胡看著杜舍推了推臉上的墨鏡說:“你怎麽來這麽晚,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你不來我都不會不來。”杜舍笑了一聲,對著賀晴說:“介紹一下,這個小胡子是李賜,黃毛是舒晨,都是我們樂隊的人。”

賀晴笑了笑:“你們好,我叫賀晴。”

“哦——”黃毛拖長了聲音說:“難怪來這麽晚,是接女朋友去了。”

賀晴和杜舍都一愣,賀晴連忙說:“不是不是,我不是他女朋友。。”

“這是我病友。”杜舍看著他們道:“那天我不是出車禍了,這姐們跟我一塊挨撞的,我挨車撞了,她挨我摩托車撞了。”

一聽這話,李賜和舒晨都頓了頓,在腦子裏捋了一下兩個人的關係,心想這還是連環車禍。

李賜摸著自己的胡子點點頭:“挺好挺好,出場車禍還撿個朋友,雖然你臉腫了,但也不是很虧。”

杜舍:……

杜舍:“看你這麽羨慕,你也去被撞一下吧,我在旁邊親自給你打120。”

正當杜舍翻白眼的時候,那邊音樂節的工作人員走了過來,對著他們道:“臭襪子樂隊,你們準備上場了。”

賀晴聽見這個名字眉頭一皺,心情複雜問:“你們的樂隊怎麽叫這麽個名字?聽上去就有味道了。”

“蹭熱度你懂不懂?”杜舍看他,“而且你不覺得很有記憶點嗎?”

賀晴嗬嗬一笑:“不覺得,隻覺得自己聽了你們的歌會上呼吸道感染。”

“那你就在下麵好好聽著,保證你聽了身體健康延年益壽。”杜舍衝著她假笑一下, 然後將從旁邊拿的熒光棒塞進了她的手裏。

這個音樂節全稱大學生音樂節,都是幾個學校裏的學生弄的,所以下麵的觀眾基本上都是放假了的高中生大學生,還有一些遛彎來看熱鬧的叔叔阿姨大爺大媽。

賀晴一身職場裝在裏麵有些格格不入。

就在她準備站在最後麵感受一下氣氛就行的時候,杜舍特意跟人打了個招呼,有個小姑娘帶著她擠開人群一路向前,站在了舞台下最好的位置,然後衝她笑得甜甜說:“姐姐你站在這裏看,這裏位置最好。”

“謝謝你。”賀晴道了聲謝,跟她聊了幾句才知道他們這些人都認識杜舍,有時候借練習室錄音室都是找他這個大哥哥幫忙,有時候杜舍還幫他們編曲扒譜。

賀晴有些驚訝:“他這麽厲害啊。”

小妹妹點頭:“杜哥雖然有時候說話毒了點,但是還是很厲害的。”

正當這個時候,舞台上的設備終於調整完畢,原本明亮的燈光一下暗了下去。然後五顏六色的舞台燈閃爍明亮,照在了所有人的身上。

賀晴第一眼就看見了坐在架子鼓那裏的杜舍,而杜舍也正在看著她。

然後他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