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晴是真的沒有想到胖哥會是這個樂隊的主唱。他站在舞台中央伸出手比劃著一二三，鼓點敲響貝斯彈奏，作為鍵盤的山羊胡開始閉上眼。
舞台燈開始隨著節奏變換，等到錢越開嗓，跟他外形完全不符的歌聲從音響裏傳出，夏天的聲音正在奔向他們而來。
這完全出乎了賀晴的預料，絢爛的燈光讓他們變得耀眼，舞台上的錢越還有杜舍變了樣子，這樣意外的發現還有人和人擠在一起帶來的熱浪不斷將她衝擊。
錢越伸出自己的雙手，垂著眼慢慢唱著夏天傍晚的夕陽和晚上日落後的蟬鳴，他慢慢收回手，像是要擁抱這一夏天的風。
而杜舍坐在那裏打著鼓，頭跟著節拍一樣微點，他明明抿著嘴，可賀晴看著他卻覺得他在笑。
抬手放手間的鼓點中間的停歇都讓賀晴舍不得眨眼，直到身邊的人們已經開始隨著旋律搖晃手裏的熒光棒，她才後知後覺開始慢慢揮動手上的熒光棒。
一開始她覺得有些尷尬，但是很快賀晴就意識到根本就沒有人注意自己，自己不過是這群觀眾裏麵普通的一個而已。
也不過是這個世界所有人中普通的一個而已。
她揮動著熒光棒的手一頓，突然開始加大力度還有揮動的弧度，不再顧忌身邊人的眼光，直到台上人的表演結束。
賀晴看著他們走下舞台，也將自己的位置讓給了身邊人，繞過人群的後麵去找他們
“辛苦了。”賀晴看著正在擦汗的杜舍，手忙腳亂遞上剛剛沒用完的濕紙巾說：“看不出來啊，你的鼓打得那麽好。”
杜舍有些無語看她一眼：“要打得不好怎麽能當老師的啊。”
“我這是誇你呢。”賀晴嘖了一聲，轉頭看著正在噸噸噸喝水的錢越說：“胖哥唱得真好，我感覺都可以去上節目了。”
胖哥放下水瓶呼出一口氣：“我這外形上節目太磕磣了，估計第一輪都過不了就被刷下來。”
黃毛笑了兩聲：“那不能夠啊哥，你上去開口來段美聲，別人英國蘇珊大媽，你就中國錢越大哥，直接登上春晚直通車。”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家是不是用電話線上網啊？”山羊嘖了一聲，“我們胖哥就應該去好聲音，一開口評委的位置肯定跟咖啡杯一樣哢哢轉。”
杜舍哼了一聲：“是的，跟咖啡杯一樣直接轉三百六十度，轉了等於沒轉。”
“當朋友還得是你們。”胖哥衝這三個人比了個大拇指，轉頭看著賀晴說：“這種地方是不是很吵很熱？忍一忍我們馬上走了。”
賀晴擺擺手：“沒有沒有，不過我是真的覺得你們很厲害，而且我也覺得無聊，我剛剛在下麵一直在揮熒光棒。”
“這個確實。”杜舍點頭：“我看到了你跟別人不一樣，一直在揮反方向。”
賀晴：……
杜舍看著她表情複雜的臉笑了一聲，伸了個懶腰說：“走吧，表演完了肚子也餓了，想想宵夜吃什麽，我請客。”
但是想起昨天晚上才喝了酒，杜舍又道：“但是今天晚上絕對不喝酒，純粹的小燒烤加上果汁礦泉水局。”
“同意，我再也不要一個人開車，然後拖幾個醉漢送回家了。”胖哥擦了擦頭上的汗，“昨天真的害死我了。”
五個人把東西收拾了一下，錢越開車帶黃毛和山羊胡，賀晴還是坐杜舍的摩托車去。
等紅綠燈停下來的時候，賀晴突然開口道：“今天真的是謝謝你了。”
“恩？”杜舍應了一聲，“不用謝，就當我做好人好事給自己積德吧。”
賀晴勾了勾嘴角，繼續說：“謝謝你沒有把我當成瘋子，我知道我開始拿著彩票哭的樣子像個神經病，你來之前商場的保安都來問我怎麽了。”
“是嗎？那幸好他們沒有把你抓走。”杜舍看著變綠的燈，抬腳提速朝前走。
他的聲音被風斷斷續續吹進賀晴的耳朵：“你的運氣確實很好，但是也沒有必要因為一張沒中獎的彩票哭成那樣，指望天降橫財是不切實際的。”
杜舍說著一頓，反應過來不對立刻糾正自己的話：“哦不對，也不是沒中獎，你中了五十塊，足夠吃兩頓外賣了都。”
賀晴：……
賀晴：“謝謝你，不用再提醒我中了五十了。”
兩個人都安靜下來，又過了一會，賀晴又開口說：“你臉上的腫已經消了很多，今天晚上打鼓的時候很酷，稍微一點淤青在臉上看上去像是刻意化妝化上去的，很帥。”
杜舍聽著他的話哼了一聲，他看著後視鏡裏麵賀晴被風吹動的頭發，開口問：“那你現在還想哭嗎？”
賀晴沉默了幾秒鍾說：“不想了，我現在很開心，起碼還有五十塊。”
“那你高興就好。”杜舍露出一個笑慢慢加速，將天上的星星和夜晚的雲都甩在身後，一點一點接近這座城市的霓虹。
等他們的二輪車到達燒烤店的時候，胖哥黃毛還有小胡子都已經點好菜，三個人正在吃毛豆花生米。
賀晴表示反正都晚上吃燒烤了，再不健康一點也沒事，直接請幾位男士喝奶茶，她中獎的五十塊直接交給奶茶店，自己還多掏了十幾塊。
杜舍一邊喝奶茶一邊看她：“花掉中獎的錢心情怎麽樣？”
“不怎麽樣，現在的奶茶是越賣越貴了。”賀晴大吸一口杯子裏麵的果肉，葡萄和椰果混在一起冰冰涼涼，“但是看在它還好喝，算了。”
正在攝取糖分的胖哥和黃毛連連點頭，黃毛道：“貴但是好喝，也算是貴得有理由。”
杜舍笑了一聲：“就你這樣還中獎了空運和牛讓我生吃呢，都是假話。”
“那肯定是真的，前提是我中獎了。”賀晴看他一眼，突然一頓變了臉色。
杜舍看她表情不對，連忙問：“又怎麽了？大小姐。”
賀晴看著他欲言又止，糾結了半天才壓低聲音對著他說：“我沒中獎就得下周發工資了再還給你四千塊了。”
杜舍：……
杜舍：“你是真的指望那張彩票中獎啊。”
賀晴看他：“不然呢？那可是一張頭獎彩票，我就是還給你四十萬都可以。”
杜舍撐著頭沉默半天，然後看向她道：“你別說了，我也開始心痛你沒中獎了。我痛失和牛不說現在還多了四十萬。”
“你們倆嘀嘀咕咕說什麽了，烤串都上來了。”胖哥叫了他們兩個一聲，旁邊小胡子搭了把手，把燒烤擺到了他們麵前。
正當賀晴和杜舍準備吃的時候，洗手回來的黃毛大叫一聲等一下，然後拿出手機拍了兩張照片：“手機先吃手機先吃。”
五個人一杯奶茶一串肉，快樂是真的很簡單。
賀晴看著麵前的燒烤，聽著周圍熱鬧的聲音，看著麵前一桌人的臉，覺得沒有中獎似乎也不是很糟。
沒有任何改變的普通生活，不就跟自己在從前的世界一樣嗎？
哦不對，還是有一點改變的。
賀晴拿起一串擺在麵前的燒烤雞翅啃了一口，以前可沒有人在這個時候陪自己一起吃燒烤，也沒有飯搭子晚上下班了等著自己一起吃飯。
更沒有來看音樂節這樣的事。
她轉頭看向吃得嘴角都是油的杜舍，就見他也看了過來，皺著眉問自己幹什麽。
賀晴笑了一聲：“沒什麽，看野獸吃肉呢。”
杜舍：……
一頓燒烤吃完，五個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賀晴坐著摩托車在小區門口下車，打了哈欠揉著哭腫的眼睛說：“困死我了，想起明天還要上班就煩。”
杜舍哼了一聲：“說得像我明天不用上課一樣。”
“哦，那你也要跟我一樣感受早起的痛苦了。”賀晴衝他一笑，擺擺手說：“那拜拜，我先回家睡覺了。”
杜舍看她轉身就走，連忙叫住她，抬手指了指她腦袋上的頭盔說：“頭盔還給我，謝謝。”
“哦哦。”賀晴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摘下腦袋上的頭盔還了過去。
杜舍放好頭盔見她已經走到小區門口，馬上就要進門看不見，眨了眨眼下意識又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幹什麽？”賀晴轉頭看他，“你還有第二個頭盔在我頭上嗎？先生？”
杜舍抬手撓了撓自己的臉，想了想看著她問：“不是，我是想問你明天晚上你想吃什麽？”
“明天晚上？”賀晴愣了愣，反應過來這是飯搭子的問話，認真想了一下開口回答：“吃什麽都可以，我都不挑食。”
杜舍心裏早就有了答案，便抱著手臂說：“那去吃泰國菜吧，吃點涼拌三文魚。”
“那不要。”賀晴卻拒絕。
杜舍瞬間臉拉了下來，看著她道：“拜托，你剛剛還說你不挑食呢，怎麽變得這麽快。”
賀晴微微抬著下巴看著他一笑，解釋說：“明天周四後天還要上班，還是吃簡單一點，不如我們周五去吃泰國菜吧，還能隨便逛逛，你覺得呢？”
他覺得？他覺得很好。
心裏這麽想，但杜舍卻沒有說出來，隻是看著她沉默兩秒，然後發動了自己的摩托車說：“都可以，聽你的，走了。”
看著他騎著車頭也不回地離開，賀晴笑了一聲，依舊站在門口擺了擺手道別說：“那明天見。”
而杜舍沒有回話，聽見她的聲音隻是抬手朝她揮了揮當作自己聽到了，頭盔罩住的臉卻不自覺露出了一個笑。
明天見，聽上去好像也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