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銜枝冷了臉。想說道一二呢, 突然天上雷轟不休,炸地耳朵都要炸裂。

她匆忙去看,天色竟突然黑了。

殿中燭火突然燃起, 不知哪裏來的黑色鬼魂張牙舞爪地從窗中飛進來。

銜枝呼吸滯了一刻, 連忙隨手抄起一張凳子就去打, 不忘道:

“大祭司, 緣何來了這麽多孤魂野鬼?這可是皇宮!”

裴既明微蹙眉心,這些人可真是等不及。

以為天上亂了,人間就能自由掌控?

他抬手扔了槍去,起身:

“去宮外尋源頭,這鬼殺不盡。”

銜枝接過槍, 聞言讚了句:

“大祭司果非凡人。”

她連忙照著話往外走,一路上見宮人們麵色都如常,心內嘖聲。

暫時還未波及到尋常凡人。那念霜?

銜枝心頭一懸,改去安陽侯府。一到地,果不其然見念霜驚恐地拿著劍砍殺, 周圍人卻以為她瘋了魔。

天上一道大雷忽然往這劈下,巨大的妖魔便從天而降。銜枝突然意識到這恐怕就是玹卿口中的浩劫了。

這些詭異的妖獸, 分明是要將人間夷為平地!

銜枝記得自己的職責, 匆忙不顧眾人異樣的眼光抓住念霜在身後, 便飛速地折返往大祭司那裏去。

這顯然超脫了念霜曆劫的命譜。怕是天地都變了。

不知天上如何, 銜枝隱約覺得情況肯定不妙。接連有妖獸冒頭, 她竟無所遁形。現在隻能指望那神秘的大祭司。

念霜驚叫:“弦知,弦知!你也看得見?那些到底是什麽東西啊!啊!!!”

銜枝擰著臉:

“是妖魔鬼怪!小姐莫要說話了,我背著你跑定會無事!”

話雖如此, 銜枝卻不能篤定。

念霜身上靈氣富裕, 那些妖魔萬一拿她打牙祭…

轟一聲, 說曹操曹操就到,銜枝剛跑過的腳邊霍然落一道火團,念霜啊一聲,銜枝咬牙,找偏路跑,可那些妖魔居然都盯住了她,齊齊向此處攻來。

不知哪裏飛的巨大蝙蝠,長大獠牙朝銜枝飛來,她連忙倒頭一槍,卻反被它一爪子打開,震地虎口劇痛。

妖魔們嬉笑:“我先吃!我先吃!”

“我也要,你們稍後!”

各式各樣的大手伸過來,仿佛她們隻是竄逃的鼠。

念霜一下昏了過去,銜枝竟然逃無可逃,她反手將念霜抱在懷裏,單手執槍遁逃,可,她沒有餘地了。

一隻利爪毫無預兆撕開她大腿,血肉橫飛,銜枝痛地直直倒在地上起不來。

念霜被她護在身下,飛濺的血染上她臉頰。

銜枝滿身冷汗,憑意識拖著斷腿粗喘著往前爬了幾步,將她完完全全護住。

那些妖魔稀奇地笑了。

“喲,小丫頭舍己為人啊?還有這樣的真情?!哈哈哈哈哈!”

“那就先吃你,可不能拂了你的心意。”

“別動她!”銜枝一雙手牢牢扣緊地麵,抓得滿手的泥,那遮天蔽日的巨掌卻聽不到她微小的哀嚎,反而戲弄似的抓住她斷腿一拔。

“啊——!”銜枝疼地眼中滋血,痛!痛!

痛!

妖魔樂得此起彼伏地笑,笑完了,冷下臉。

“給你們痛快。”

爪中伸一根巨大的利刺,飛速向兩人捅來。銜枝眼睜睜看著利刺戳下,忽地掙紮著挺起身體,替念霜緩衝這可怖的殘殺。

少女的頭顱飛揚,脖間青筋暴起,脖頸挺到最大弧度。纖薄的背似淒寒一彎月牙,彎曲到極點。

這是無望的掙紮。

嘎吱。

血肉被戳穿,銜枝睜著眼,看向被洞穿的心口,再怔怔看向念霜。

利爪隻探進去一點。

她的意識忽然迷茫。

這算…任務完成嗎?

她用命護住了念霜。

可之後呢?

這些妖魔鬼怪還會霍亂人間…

銜枝呃一下吐了滿口的血,淅淅瀝瀝撒滿身下人的麵頰。

她的唇最後抖了抖。霍地沒了聲息。

念霜驚醒,一睜眼便是被刺穿在爪上死不瞑目的銜枝。那張鮮豔的臉還掛著血色,滿下巴的血滴答滴答往下掉。

她死了。

她死了!

“弦知?弦知?!!”

她慌忙想給她捂住那血口子,可是她捂不住,念霜楞楞去摸那傷口。忽地大哭:

“弦知!為何這麽聽話啊!你能逃的啊!”

妖魔不耐煩,甩飛爪上人,二話不說給了念霜一刺。

最後的時刻,眼中的一切戛然而止。

兩具一左一右的少女屍身淒厲橫在地上,那些蠢蠢欲動的妖魔正要吃,忽然遭一道強勁的吸力凝聚,有妖率先反應過來:

“是陣法!快跑!”

百妖奔逃,然那陣法卻似早早準備好的。一下擴大,生吞了此間地方的一切。

銜枝的元神剛出竅要回到衢山島,便突地被吸進去。於此同時的島內,滿地哀嚎。

無數的黑衣人手持彎刀,在妖魔的掩護下肆意屠殺弟子,後山幾個仙家追去苦鬥。玹卿則趁機拿著法器破開最後一層仙障,四下搜尋一番不見銜枝身體。

後頭追兵又來,他心一橫,將此處所有沉眠的弟子身軀全數扔了下去,隨後趕去奪明淨台。

這火急火燎的時候,虛風也到,見玹卿如此,他拱手:

“少主,這恐怕不妥。若是現在取走明淨台,帝君歸來定要徹查整個天界。”

玹卿卻管不了那麽多:

“先者來信,此次時候你與我一齊回營地,不再蟄伏。”

虛風一遲疑:“這樣?”

玹卿反手劈那強大的仙障:“來助我一臂之力!”

那娃娃臉忽地笑了笑:

“少主不看看下頭是什麽?”

玹卿正費力,聞言隨口應付:“什麽?!”

虛風甩一甩拂塵,忽地並掌打向玹卿,招招狠辣。玹卿一驚,大喝:

“你做什麽!”

“自然是送你進陣!”

“你瘋了!別忘了你的身份!”玹卿大駭,虛風卻笑:

“我要做事,向來憑我自己。誰都逼我不得。”

他那拂塵忽然拔長無數倍,化作一片遮天蔽日的網。玹卿飛刀去砍,背後卻一痛。

虛風下了暗器!

玹卿感受著那竄動的氣息,驀地瞪大眼:

“你是魔!你——唔!”

眼前一黑,玹卿仰頭倒下。虛風收回拂塵,將裏頭藏的石針捏回手心,冷笑一聲,直將玹卿扔進底下陣法中。

掌門匆匆趕到,見虛風口中掛血,又氣又急望著下頭那陣法不知如何是好:

“到底是誰布置的邪陣?這是要毀了兩界啊!”

虛風安慰:

“掌門莫急,大家已經去西天請帝君一幹了。祁燮上仙擒了許多妖魔回天牢,形式正在好轉。我們死守,抓住那些黑衣人審問才要緊。”

“哎!罷了,回去看看弟子們。”

皇宮,特地趕來的百裏汀嵐喚玹卿幾次不得信,不免奇怪。眼見吞天陣已經要成了,她急了:

“先者,玹卿哥哥不是出事了吧?”

“莫要如此心急。”

“是…”百裏汀嵐垮下臉,過了會瞧著陣法裏的一點銀光,突然又問:

“先者,那是什麽?”

先者正觀察陣法,順之看去,忽地大喝:

“快快停了吞天陣!快!”

百裏汀嵐不明所以:“啊?為何?”

先者卻已上前,試著收回祭出去的法器,咬牙恨聲:

“裴既明來了!”

“怎會??!西天離人間九十萬九千九百九十九裏路啊!”

“莫廢話,快撤陣!他在吞並陣法!”

百裏汀嵐回神,見那景象卻怔住,手腳冰寒。

…天上黑洞裏,突然綻出一朵巨大的蓮花。

它潔白無瑕,飛速旋轉,生長,頃刻蓋過吞天之洞,竟是仙音浩**,轟然倒轉,反扣住吞天陣,將黑洞吸附的一切倒吸進中間那顆小小的蓮子。

漫天仙光,黑雲隨之被金光打散。陣法上驟然降下一位衣袂飄飄的仙君。

仙鳥湊在他腳下,仙塵自他四散,碎灑大地。

分明是第一次直麵那傳說中的神。可百裏汀嵐克製不住,渾身哆嗦。

這是…源自夜叉一族對帝君骨子裏的恐懼。她竟拿不起手中的鞭子,兩腿發軟,嗙一下跪在地上。

先者氣急,提她領子怒斥:“快快退回去!”

等候多時的裴既明鳳眼卻一下鎖定他等。仙風獵獵,他傲然俯視地下眾生,忽然朝著那群人的方向舉起一把劍。

那是,真正毀天滅地的東西!

先者隻看那劍輪廓,瞳孔便猛地一縮,眼中充血,急忙打去一道黑氣,傳音:

“撤!”

宮外那群跪在地上哆嗦地夜叉經這黑氣一灑,如夢初醒爬起來便溜。

可劍氣劈山斬海,縱使他們瘋狂逃也避不開。後頭走的慢的竟是半數都化成煙灰,哀嚎著碎在空中。

一地黑焦狼藉。

裴既明輕嗤一聲,傳令幾個一直待命的星君:

“追。”

星君們連忙領命,裴既明轉臉去看那還沒有被吸淨的陣法,勾手,頃刻抓住許多妖魔。隔空扣住脖頸,那些被吸地奄奄一息的妖魔流淚哀求:

“饒命,帝君饒命!”

哢一聲,裴既明輕巧擰斷脖頸。望著隻剩巴掌大的陣法,他眸中起風。

長袖一擺,那大手驟然探手進去,飛回來的枳迦急急道:

“尊上,這邪陣萬萬不可觸碰啊!您先前耗費那般多心力布置一切,此時應及時修養!”

裴既明不理他,眉目蒙上一層陰翳。

“人在裏麵。”

“人…?”

滴答滴答的水聲中,銜枝慢慢抬起頭。

她下意識摸摸腿,還在。

哦…那是回來了。

隻是這黑不溜秋的是什麽地方?

試著運氣,丹田裏居然十分充盈。

她一愣,陡然發現自己明明一個元神,竟卻好像成了實體。慌忙一擰腿試一下,會疼!

她不禁張大嘴。

這波濤洶湧的靈氣是…本體與元神已經合二為一的合體期?!

作者有話說:

哇哢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