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飯吃的五味摻雜,個中滋味隻有自己個兒心裏明白。

吃罷了飯,羅母臉色也緩和了許多。張氏急忙端了茶碗過來,羅母又喝了幾口茶,這才抹著嘴起身回房去了。

待羅母走後,張氏趕緊低眉頷首的收拾著桌上的碗碟。林氏也不想與她計較,帶著嫣兒錦兒往屋裏去了。

出門之際,嫣兒忍不住回身看了一眼張氏,她正低頭擦著桌子,若是她上一世不是那樣惡毒,眼前的這種場麵真會讓嫣兒產生一種賢良淑德的錯覺,可惜啊

人總是這樣,知麵卻未必能看透心。

嫣兒見那院中的桃花已經全部敗落,綠葉新吐,可誰又能記得那些飄逝的桃花,心中一陣傷感湧上來,嫣兒不覺加快了腳步。

到了房中,林氏往炕沿上一坐,才氣的抹起淚來。嫣兒心疼母親,遂氣道:“祖母這麽大年紀了,做出來的事兒總不叫人敬重,如今越發連個親外都不分了,心裏也沒個算計。平日裏咱們一家子吵一吵、鬧一鬧也就罷了,現在又多了那不省心的娘兒倆。偏她又是個耳根子軟的,聽一句挑唆就要來跳腳罵人,這往後可怎麽過,還不知道又要生出多少事端來。”

錦兒也坐在炕沿上,心裏越想越氣,捏了捏小小的拳頭,咬牙道:“不能就這樣便宜了她們,今兒明明就是她們鬧的鬼,偏偏祖母還要護在前頭,給母親臉色看。照這樣發展下去,我看不出一月,咱們娘兒幾個也便沒活路了。”

林氏坐在炕沿上一言不發,半響才悵然道:“罷了罷了,誰叫我這麽不爭氣,性子又柔,無論如何也是鬥不過她們的,隨她們去吧”

羅嫣兒也無法,母親性子上一世就如此,從不與人爭強好勝,這一世讓她麵對張氏自然是無從下手。嫣兒長籲了口氣,對著母親道:“您也別想太多,俗話說的好,船到橋頭自然直,總會有水落石出那一日。”

嫣兒頓了頓,又躬下身去,抬頭低聲道:“況且我已替您把了脈,也做了藥丸,您隻管吃,興許這一年半載也能好全了。到時候別說是給我添個弟弟,就是添幾個都是有的。”

林氏臉色微微一紅,如初綻的桃花一般,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半響才道:“行了,你們兩個也回房歇著吧這春日裏最是乏困,睡個覺人也能清爽些。”

嫣兒點了點頭,便帶著錦兒去了錦兒房中。

到了房中,二人還未坐定,錦兒便從門簾外瞧見似是有個人影晃了過去,錦兒急忙往窗戶上望去,卻見張氏正鬼鬼祟祟的往門外走去,一步一回頭,形跡十分可疑。

錦兒像發現新大陸一般,急忙向嫣兒招了招手兒,神色緊張,低聲道:“姐姐,你快來瞧。”

嫣兒心領神會,急忙邁著大步到了窗邊,卻見張氏已經出了門去,背影修長,衣襟還在風中飛揚。

“姐姐,你說她這是要去哪怎麽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像是幹好事。”

嫣兒也不知這女人大晌午的為何出去,心下疑惑,遂對著錦兒道:“過會子咱們悄悄跟出去瞧瞧,莫不是她要背著爹爹做出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來。”

嫣兒猶記得上一世張氏背地裏並不清白,隻是還未抓到把柄就被賣到了博遠侯府,這一世絕對不能讓她再做出有辱門風的事來。

錦兒睜著大眼睛,堅定的點了點頭,躡手躡腳的隨著嫣兒出了院門。到了院門外,這姐妹二人急忙往左右看了看,路上行人零星,可也不見張氏的影子,也不知道她躲在了何處。

春日裏的日頭倒也不十分毒辣,照的嫣兒的臉頰紅撲撲的,她邊四處觀望邊道:“這人上哪去了怎的一眨眼便不見了蹤影”

錦兒也四處觀望,卻也不見張氏的蹤影,隻得跺腳歎氣道:“怕是早找小路跑了吧許是知道咱們要跟著。”

兩人無法,隻得不甘的折轉回了房中。

卻說張氏出門並未走遠,隻是去了李暮生家。因今日李家前來提親的事情,她先前挑唆了羅母,如今又想來挑唆李家和羅家的關係。

蘇氏正在屋裏替小石頭做衣裳,李婉瑩在邊上哄著孩子玩。忽聽見院裏有腳步聲,蘇氏便擱了手裏的活,抱過小石頭來,對著李婉瑩道:“你去瞧瞧是誰來了。”

李婉瑩點了點頭,掀了門簾出來,卻見來人是張氏。

李婉瑩來這幾日,已經聽蘇氏說起了羅家的事情,尤其是張氏的事兒,李婉瑩更是心中厭惡。這樣不守婦道的女人,必定不是什麽好東西,遂沒給張氏好臉色,淡淡問道:“你來做什麽”

張氏臉上悻悻的,顯得有些尷尬,半響才道:“你母親在嗎”

李婉瑩堵在門前,也不讓路,隻是撇著嘴道:“你找我娘有事”

張氏見李婉瑩似乎沒有讓她進門的意思,心下暗罵:“你個小蹄子,若不是我找你母親有事,看我不收拾你。”心中雖恨得咬牙切齒,臉麵上卻依舊帶著笑容,低聲道:“倒也沒大事,不過是些家常話兒。”

李婉瑩看到張氏這副嘴臉,本不想讓道,卻聽蘇氏在屋內喊道:“瑩兒,是誰來了怎麽還不進來”

李婉瑩無法,隻得答道:“是那院裏的張嬸子。”答完了話又掀了簾子讓張氏進去。

蘇氏見來人是張氏,心下納罕,這還是她第一次來李家坐,也不知道所謂何事。

蘇氏也不待見張氏,可來者為客,也斷斷沒有攆出去的理,遂殷勤讓座道:“坐吧今兒怎麽得空來我屋裏串門了,還真是稀客。”一麵又抬手叫李婉瑩去倒茶來。

張氏坐在了炕沿邊上的圓凳上,急忙擺手道:“嫂子別忙,我不過是來坐坐,一會子就走。”

李婉瑩本就不想伺候她喝茶,這倒是正合了她的心。遂放了手裏的茶碗,轉身抱了炕上的小石頭,對著蘇氏道:“娘,小石頭也困了,我先帶他去睡會。”

李婉瑩也不去理會張氏,徑直的出了門。

蘇氏麵上有些尷尬,怕張氏多心,隻得陪笑道:“瞧這孩子,總也長不大,張家妹子別怪,她打小兒就著脾氣。”

張氏一臉尷尬之色,急忙搖了搖頭,笑道:“嫂子說的什麽話,這有什麽怪不怪的,真是見外了。”

蘇氏點了點頭,便也不再說話,隻拿起方才的小衣裳又縫了起來。

張氏見蘇氏不理會,更覺無趣,隻得尋個話茬道:“大嫂子可真是好手藝,瞧著小衣裳做的,穿在孩子身上定是十分好看。”

蘇氏笑的開心,眼角眉梢露出了幾許得意,可隻一瞬又黯淡了下來,歎了口氣道:“手藝好又如何,這外孫子終究還是別人家的,穿上了別人未必看著好。若是自己有個孫子,穿在身上那才叫好呢”

張氏見蘇氏打開了話匣子,又聽她心中似是在惆悵李暮生的人生大事,這偏巧正中了她的心事,忙笑道:“大嫂子這話說的可不對,大嫂子想要孫子那還不容易,改明兒給暮生成了家不就有了。”

蘇氏抬起臉來瞧了瞧張氏,一時眉頭緊鎖道:“張家妹妹說的輕巧,這婚姻大事那就那麽簡單。若是人人都像你這樣想的開也就好了,做父母的也不必在發愁了。”

蘇氏明著是在讚張氏,可這話裏的意思卻是在暗諷張氏太過隨便。張氏是個明白人,又怎會聽不出這話裏的意思來,遂訕笑道:“嫂子可真是會說話。”

話一出口,張氏又將話鋒一轉,悄聲道:“嫂子今兒早上可是去我家給暮生提親了”

蘇氏一驚,這事她怎麽會知道林氏看她不慣,必定不會告訴她。嫣兒、錦兒更是恨她入骨,肯定也不會說,疑惑之下急問道:“你怎麽知道”

張氏見蘇氏來了興致,正中己懷,遂左右環顧幾眼,低聲道:“今兒晌午吃飯,我是在飯桌上聽的。我聽姐姐說今兒早上你來給暮生提親,說的是嫣丫頭,可有此事”

蘇氏聽張氏說的真切,想必她也知道羅家人的想法,沉思片刻便道:“卻有此事,你瞧瞧我家暮生也不小了,和他同年紀的大多都成了親,有的就連孩子都能下地撿東西吃了,可他卻連個親都未曾訂下來,你說我這心裏能不急嗎可巧那幾日他受了傷,嫣丫頭每日來伺候湯藥,我看他們二人倒也十分合適。嫣丫頭長的人又標誌,還學的一身好本事,我心裏自是喜歡,這才腆了臉去說的。”

張氏含笑道:“嫂子的眼光自然是不錯的,這嫣丫頭果然是個好的,人品相貌都不差,隻是”

張氏臉上露出了一絲為難之色,似是遮遮掩掩的有話要說,卻又故弄玄虛的不說出口來。

這可急壞了蘇氏,自打早起她去提了親,這心裏就一直不安生,七上八下的,總懸心著。如今見張氏如此,叫她怎能不急:“妹妹快說,隻是什麽”

張氏依舊麵露難色,佯裝十分為難的樣子,半響才歎氣道:“嫂子你是不知道,今兒為了你這事情,晌午飯桌上都鬧騰了一場了。”

蘇氏心中一驚,怎麽好好的還鬧騰起來,莫不是這事兒不成,遂往前挪了挪,拉近了說道:“這是為何怎麽還鬧騰起來”

張氏“哎”了一聲,皺了眉頭,將那手中的帕子來回的繞在指間:“原本這些話我是不該和嫂子說的,可既然嫂子問了,我斷斷沒有不說的道理。這次事情隻怕嫂子是要失望了,嫣兒和暮生怕是不能成了好事。”

蘇氏急道:“這是為何”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