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吃飯隻是想要留下她的借口,隨便在路邊買了點麵包牛奶,張子健便驅車將她帶到了幽靜清爽的城北河畔。而邱沫沫,雖對一切心知肚明,可此刻是在相對安全的場合,也的確不願就這麽輕易離開。

相戀的時光,仿若昨日。結伴自習,花前月下,甜蜜的愛情至今仍令她視作珍寶,雖已塵封又止不住偶爾回味。失去時,她曾一遍遍問過自己,如果當時她肯不顧父母的攔阻追隨他,會不會結果就截然不同?可曾經已是曾經,錯過的也無法回頭。況且世事難料,如果到了最後仍然被放棄,那結果恐怕是她無法承受的。

“聽說你們在鬧離婚,什麽時候可以辦完手續?”

手指被他試探性碰了碰,邱沫沫回過神,看似隨意抬手順順發絲,伸手摸向車門,“有些誤會罷了,過陣子還要和好的。”

“是嗎?”更快一步將她的手大力抓回,壓在掌心緊緊握住,張子健皺眉凝視著她冷漠的臉龐,微微低下頭去,“看著我的眼睛說,你真的愛他?”

“重要嗎?”別過臉去,不讓自己沉醉在深深的注視中,邱沫沫唇角那絲笑,充滿苦澀,“子健,是你告訴我的,這世上沒有誰離了誰不能活。愛情是什麽?無病呻吟的東西。換不來車房,買不來綠卡。隻要願意,處著處著就愛了,哪裏需要……”

越來越激烈的言辭,因那覆上唇瓣的輕吻,戛然而止。久違的溫柔**,更令深藏心底的委屈和思念傾瀉奔湧,沒有反抗也沒有迎合,隻是顫抖著任他用雙手捧住臉頰,一絲絲深入。

等了那麽久,守了那麽久。他卻殘忍地打碎了她的幻想,隻因異國他鄉的日子裏,孤獨的他看不到希望。她苦苦哀求,極力挽留,而他清醒得就像看透了一切,甚至勸她,不要吊死在一棵樹上。

如今,她聽了話,轉了身。為何他卻再次出現,輕易就揭開她的傷疤,讓那並未痊愈的傷痛赤.裸.裸呈現在他的眼前。

無聲的淚水順著眼角蘊濕了臉頰,雙手抽回、推上他的手臂,卻被他再度握起牢牢摁在心口,感受著火熱的溫度。車廂裏的呼吸越來越急促粗重,如果不是突然掃來一道刺目的強光,邱沫沫甚至會忘卻自己的身份。

“警察。請您下車。”

臉色通紅,就像被捉.奸在床的蕩.婦,手忙腳亂捂住並未敞開的胸口。實際上,這真的是偷情吧?她還尚未離婚,這個人也是有婦之夫……瞥一眼同樣呼吸急促滿目激情的張子健,清醒過來的邱沫沫更覺羞愧難當,打開車門便跳了下去。

幸好來的不是衛卓……

這個想法剛剛躥入腦海,她就有些詫異。如果是他,不是更好嗎?說不定他會立刻就簽字休了她,可為何剛剛突然想起他,竟是難解的愧疚和忐忑。

“身份證。”

車外那人穿著普通的便服,瞥一眼仍在輕喘的邱沫沫,皺眉掏出兜裏的警徽亮了亮,徑直看向從另一邊走來的張子健,“做什麽的?證件都拿出來,轉身趴車上。”

“我和女朋友約會而已。這位警官可以給個理由嗎?”

配合地拿出護照,眼眸中卻充滿維權的問責,張子健伸出手,剛要把邱沫沫攬過來安撫,哪知那個小警察竟胳膊一揮,立馬就把他摁在了車頭,姿勢無比地狼狽,“說就說,動什麽手?不知道這是別人的老婆?”

“……”驚愕地看向那理直氣壯的小警察,邱沫沫雖覺得他有些麵熟,卻實在想不起在哪兒見過;而看到張子健掙紮著想要轉身,卻被他作勢要拷了雙手,也來不及多想,連忙上前勸阻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們隻是在這裏聊聊天,沒有,沒有什麽的……請您別為難他。”

小警察似乎很聽勸,見她連聲道歉一臉的忐忑,便鬆了手撿起護照,拿手電筒照照,“張子健。唔,還是個假洋鬼子。得,告訴你們啊。夏天河邊不安全,經常有人打劫野鴛鴦。早點回去,甭沒事找事。”

“你叫什麽名字!**投訴你!”心上人麵前失了麵子,張子健哪裏咽的下氣,摸出手機就撥了110,“濫用職權,中國的警察什麽時候變了流氓!”

“子健!別打了。”隻想盡早離開是非之地,邱沫沫見他依舊不依不饒,連忙搶過他的電話,搖了搖頭,“我們走吧,先回家再說,快點。”

“哎我說你,還挺那啥是吧?”瞅著張子健氣急敗壞的樣子,小警察倒混不在意笑了起來,也摸出手機似模似樣‘喂’了幾聲,然而放下電話,卻徑直朝車尾走去,再度前來時二話不說就將張子健雙手一拷,一臉正氣,“這車哪兒來的?剛剛接到報案,丟失車輛和你這款型號一模一樣。”

張子健怒極,臉色漲得通紅,“你!這是租來的,我才剛剛回國,哪裏就去買車了。你別誣陷。”

“警察同誌!”事態似乎越鬧越大,邱沫沫不由也焦急起來,連忙伸臂攔住小警察,瞥了眼張子健,低頭急促地說道,“我,我,我老公也是警察,市局的。麻煩你高抬貴手,這隻是誤會,我保證,保證這車不是偷來的。”

“原來是個嫂子,你早說麽。”鬆手瞅一眼忽然沒了聲音的張子健,小警察咧嘴一笑,拿出鑰匙晃了晃,“給你老公打個電話,如果他能作證,咱們就不用去局裏做筆錄了。不然,還得公事公辦。”

“什麽事邱沫沫?”

逼迫自己忽略張子健黯然的凝視,邱沫沫接通電話,咬了咬唇低聲說道,“我朋友,和警察有點誤會,你能不能幫幫忙?”

“讓他接電話。”

看著小警察拿了手機走去一邊,順手遞來鑰匙,邱沫沫連忙為張子健打開手銬,低下頭去,“不要再生氣了,我知道你受不了。可剛一回國就進警局,太不吉利,也會讓我覺得內疚。”

“不想鬧到警局,是因為他嗎?怕他知道,怕他生氣?”

張子健苦笑,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依舊目不轉睛,“看著我,告訴我你愛他。如果是,我以後再也不會見你。”

一定要逼她嗎?曾經,他也是這樣逼她放棄,說的決絕,走得徹底。她明明隻愛過一個人,為他傷透了心,甚至懷疑自己已經失去了再度相愛的能力。可他,卻在此刻這樣逼她袒露心扉,她不能理解,為何這個人可以問得如此坦然。

“就當是吧。”絕望地轉臉,看向再度走來的小警察,邱沫沫苦笑著搖搖頭,輕聲說道,“子健,還記得你寄給我的照片嗎?那個女孩子,真的很配你。”

“我根本沒有結婚。”

愕然抬眸,不可置信地張開了嘴角。邱沫沫怔怔看著他深邃的眸子,卻因那漸輕輕傳入耳中的低語,逐漸模糊了視線。

“當時,是我最彷徨無助的時候,失落,絕望,說了很多令你傷心的話。可我,一直愛著你。這次回來……跟我走,好嗎?”

沒有留下,隻是看著倒車鏡中的他漸漸遠去,看著他苦澀的笑容由清晰變得模糊,逐漸消失。

收回視線,邱沫沫輕輕歪頭靠在車窗,閉上眼睛苦苦笑了笑。

她已不是曾經那個幼稚的女孩子,不會再為所謂的愛情盲目期盼,一傷再傷。

心碎的痛楚伴了她那麽久,怎麽可能為寥寥幾字的挽回就悉數忘卻?他在她的生活裏銷聲匿跡了這麽多年,如此優秀的男人,會真的沒有愛侶?就算她打心底希望他所言如是。可他曾寄給自己,他和未婚妻甜蜜的視頻照;還特意委托大學時的好友——方青雲,委婉地轉告自己,不要再去打擾他如今擁有的一切……這些,要她怎麽接受曾經的放棄不過是場謊言?

更何況,她如今早已嫁做他□。就算曾經深愛,就算他真的至今獨身……可他真能毫不在乎嗎?或許在那個過於開放的國度,他也學壞了,隻想用謊言哄騙她,誘她上.床。畢竟他和她都是對方的初戀,人生旅途中最難忘卻的一場愛戀,卻並未完全擁有過彼此。

可無論如何,她需要時間冷靜,需要時間來追尋真相,也需要時間令自己得到重新開始的機會……

“嫂子,那我就不進去了。您慢點啊。”

計程車裏,趴在車窗目送著緩緩離開的邱沫沫。直待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轉角,一路充當護送員的小警察才賊一樣從另一側車門走下,悄悄摸向不遠處那輛毫不起眼的大眾轎車。

衛隊可真是夠了。竊聽器都用到了老婆身上,還死憋活憋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剛剛聽到**一觸即燃的喘息聲,連他都忍不住跳下車連忙奔來阻擋,這廝居然還雲淡風輕繼續監聽,淡淡然將戲做了個全套。

這叫什麽來著?皇上不急,急死太監!去去,什麽太監。大吉大利!可這嫂子也忒過分了吧?和舊情人嘮嗑,起初還說的像模像樣,堅持著不肯胡來。可你說剛剛四下無人,一時衝動也就算了;這會子都要到家了,還梨花帶雨滿臉痛苦。也不怕回去被衛隊折磨死?那廝平時的體能鍛煉,可是連搞幾天也不會輕易鬆勁兒的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