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求生

一絲一絲將阿娣胳膊上的肉剔下,孟啟生的手微微的抖動。

他伏在阿娣身上,仰起頭,將那絲細肉送入口中。

孟啟生有些期待,做為一個從小生活在一個富商大賈家庭中的人,他吃過很多常人吃不到的東西。

但是要說人身上的部件,在被活葬之前,隻在流鼻血時咽過自己的鼻血。

……

接下來三天,孟啟生是在狂熱的挖掘中度過。

他之前的推算出了誤差,原本以為隻要兩天便能夠出去,結果卻多了一天。

他猜測可能是由於人在黑暗中無法保持直線挖掘,隧道曲折前行,因此加長了挖掘時間。

他就像家中唯一的男丁,每天早上出門勞作,回到家中,妻子早已為他準備好飯食,倚門而望。

而孟啟生的妻子給他準備的,是她自己。

他不知道阿娣的血為何沒有凝固,在阿娣身上接二連三發生的怪事已經太多了。

他無暇多想,因為他要逃出去,在逃出去之前,與活著無關的事對他來說,毫無意義。

但阿娣的血卻是孟啟生最好的飲品。

還以及阿娣身上的皮膚,肌肉,甚至內髒,幫助他度過了這三天。

這三天,他又斷斷續續拉了幾次肚子,卻還是慢慢適應。

人類的天性,便是食生,嗜血。

這是被活葬的第六天,隨著一絲光線透破黑暗,孟啟生久在黑暗之中的眼痛苦的眯上。

他並沒有急著出去,而是退回到了墓室之中。

異常冷靜。

他在這裏度過了六天,在這裏,有著他最愛的人。

他站在黑暗中,靜靜地看著那口紅棺。

棺中,早已是血肉模糊。

“阿娣,我就要走了……”他撫摸著自己殘缺的左手,輕輕道,神色溫和。

仿佛,又變成了那個溫和的商人,孟啟生。

“嗯,你去吧……”

恍恍惚惚間,那口紅棺中似乎又傳出了阿娣的聲音。

“可惜,你看不到我去給你報仇了。”

孟啟生的語氣,似乎有一些惋惜。

“無妨,阿生,你自己要小心。”阿娣道。

孟啟生已經幾近瘋狂,他在與早已逝世阿娣交談。

他自己就是阿娣,同時也是孟啟生。

吃了阿娣的孟啟生。

在他的臆想中,阿娣還是像往常一樣善解人意。

他想了想,覺得不能夠讓善解人意的阿娣失望,便想到了一個辦法。

“阿娣,我有辦法讓你親眼看到我為你報仇了!”

孟啟生手舞足蹈,高興的像是一個邀功的少年。

來到棺邊,拿出最後一把刀,將刀刃擱在阿娣麵部的兩個肉瘤上。

那是阿娣的眼睛,病變之後,變成了這番模樣。

剜出雙目,用刀尖挑著,送入口中。

一股腥臭味充滿孟啟生的口腔。碎裂的晶體在他的口齒間蠕動。

這樣,阿娣就能看到孟啟生為她報仇了。

“阿生……好吃麽。”

被剜出雙目的阿娣,似乎在笑意盈盈的問他。

“嗯!很好吃!”

他笑著回答他那早就死去的妻子,就像一個剛剛新婚不久的新郎。

離開時,孟啟生想了想,又將紅棺重新合上,因為他覺得,他的妻子,不能夠被別人看到。

從那個逼仄狹小的地底下出來後,孟啟生過了很長的時間才適應天地間明亮的光線,清新的空氣。

四下打量一番,果然,這裏是城郊。

此刻天剛蒙蒙亮,二叔三叔一定睡著。

回到家門前,孟啟生並沒有進去,因為現在,他是一個已經死去的人。

雖然他衣衫襤褸,渾身惡臭,沒有人會講他和那個曾經風度翩翩的孟家嫡孫聯係起來。

但,還是小心些的好。

從後院兒的圍牆處翻了進去,院子裏並沒有仆役。

其實現在孟家早已沒落,這幾年洋人打得凶,孟家早已賠了無數家族祖產進去。

整個孟家也隻剩下一副皮囊,本來仆役就所剩不多,再加上上一次二叔又借口趕了一批仆役出去。

此刻的孟家,幾乎就是一座空宅。

孟啟生摸到二叔的房間,二叔正睡著。

兩刀。

一刀從口腔沒入,一刀從下頜插入。

他隨手將手上的血跡擦在身上,麵無表情看了一眼這個一聲未出就死在**的男人一眼。

離開。

又來到三叔的房中,這人正抱著一個小妾打鼾。

三叔很花心,經常會拿家族的產業去娶小妾。

孟啟生想了想,覺得死的太快不行。

怎麽辦呢?

將小妾割喉之後,他翻出一塊布在三叔醒來之前,塞住他的嘴,將他綁在床柱上。

終於,三叔也醒來了,他惶恐的認出眼前這個渾身惡臭,衣衫襤褸,卻很冷靜的人,是早該死去的孟啟生。

他瘋狂的掙紮著,卻由於被捆綁的很結實,他無能為力。

孟啟生靜靜的看著他。

想了想,爬上床,又將他頭朝下倒立綁在**。

這個姿勢很費力,中途三叔不斷掙紮,孟啟生隻得調端了他的腳筋。

三叔不知道他要幹什麽,又看到了一旁小妾的屍體,拚命的扭動著。

孟啟生似乎笑了笑,緩緩湊近。

用那僅剩兩根手指的左手撐住三叔的左眼。

右手拿起那把剛剛殺過兩個人的尖刀。

這把刀曾經在阿娣的悉心護理下,無比鋒利。

刀尖閃動著寒芒。

對準三叔那因為無法閉合而流出**的眼,刀尖緩緩逼近。

三叔瞳孔驟縮。

在遇到威脅時,人眼的本能是閉上來保護眼珠。

但此刻,孟啟生笑著撐住了三叔的眼皮。

緩緩沒入。

那人劇烈抖動,但這種痛苦還不至於使人昏迷。

孟啟生抽出刀,將食指探進去,擠壓著那原本就已經破碎的晶體。

他歎了口氣,似乎覺得很無聊。

下了床,悠悠端起茶壺,滿的。

他很滿意。

將壺嘴對準三叔的鼻子,緩緩倒入一些。

並未多倒,似乎是要看看效果。

看著那一些水慢慢流入這個倒立的人的鼻孔,並沒有溢出。孟啟生才滿意的又注入了一些。

他很有耐心。

三叔像犯了哮喘一樣,上半身一下一下的抽搐,卻又無法發出聲音,受傷的眼血流更猛。

一壺水倒完,縱使孟啟生很慢,卻依舊溢出不少。

在這個過程中,三叔像一條涸轍的魚一般抽搐。不同就在於,涸轍的魚是水太少,而這個人,是水太多。

孟啟生似乎失去了耐性,一刀從喉結切入。

一切結束……自始至終,他沒有說一個字。

從家裏出來時,他又放了一把火,等到他確定火勢已經無法挽回,才離開。

而這時,已經是天光大亮。

四處躲了幾天,孟啟生又回到了城郊,阿娣的墓穴。

他準備逃出山西,兵荒馬亂的,相信不會有人能夠找到他。

這一次,算是告別吧。

這兩天下了一場雨,被孟啟生挖出來的洞口有一些塌陷,他又花費了半天才重新挖通。

艱難的通過逼仄狹窄的通道,墓室裏的惡臭愈發逼人。

那床大紅鍛被仍舊在地上,這床包裹過阿娣屍體的被子,是那六天孟啟生度過寒夜時的棲身之地。

他看著那口緊閉的大紅棺,這是他出去時親手關上的。

現在,他卻有了一種,將它再一次打開的欲望。

裏麵,會是怎樣的一番醃臢景象?

孟啟生輕輕上前,再一次,推開了這口大紅棺材。

意料之中的,一股惡臭撲麵而來。

墓室裏仍舊很暗,他看不清裏麵的景象,隻感覺一陣陣腥味衝撞著他的喉頭,很熟悉的味道。

突然的,他口舌生津。

他嗅著空氣中的腐臭,蠢蠢欲動。

終於,他掏出那一把帶走了三個人的生命的尖刀。

“阿娣,讓我嚐嚐好麽……”孟啟生輕聲問,他笑著,借著狹窄通道透進來光,凝視著棺木內,那裏,是阿娣。

突然,孟啟生呆著了。

一個黑影,緩緩自棺中坐起。

掀起的那一陣惡臭,迎麵拂在孟啟生的臉上,令孟啟生生津更甚。

“阿生……是你麽……”

那黑影開了口,真真正正的,開了口。

怪異別扭的聲音自她的胸腔中傳出。

“這屋裏怎麽如此暗,為何不開燈啊。”她問道:“太暗了,阿生,怎麽這不開燈?”

因為她的眼珠,已經在孟啟生腹中……

孟啟生呆呆立在那裏,出奇的,他竟沒有害怕,而是有一些欣喜。

我的阿娣,果然沒有死。

“阿生?阿生?你在這裏嗎?阿生?”阿娣似乎有些焦急,掙紮著想要從棺木中站起來。

“阿娣,我在……”孟啟生輕聲呢喃,似乎那棺木裏醒來的的,隻是一個午睡醒來犯迷糊的女子。

坐起的那個黑影翻動著臃腫的身軀,掙紮著想要坐起。

孟啟生聽見黑暗中傳來“噗呲”“噗呲”的水聲。

他再熟悉不過,這是……膿液被擠壓噴濺而出的聲音。

“阿生啊,雖然我這身上,四處都疼的厲害,但是,我覺的好了很多……”

阿娣仍舊在那裏絮絮叨叨,喃喃自語,腔調變形的厲害,沙啞低沉,她自己卻仿佛不自知。

“阿生啊,什麽時候,去看燈會啊?今年泗水橋的燈會的最大的燈籠,一定沒有去年你送我的那個大吧……”

她的記憶,仍舊停留在他死亡之前。

她心心念念記著的,仍舊是孟啟生曾經許諾過她的燈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