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6章終章馬普寺(15)

看了會兒,沒有在這具屍體上發現什麽有意義的東西。當我們繼續向更深處前進,這樣的屍體開始陸陸續續出現。

同樣的用五體投地的姿勢跪倒在地,同樣是在死亡以後,屍體腐爛結束,才被人穿上僧袍,而且無論哪一具屍體,都能看得出來,這些僧袍穿得很淩亂。

這本來是一個不值一提的小細節,可是當每具屍體身上的僧袍都是這樣的時候,就值得引起注意了。

越往裏麵走,屍體的擺放越密集,而且他們跪倒的方向,是同一個。

那邊也就是血跡延伸過去的方向。

黑暗如同一潭死水,手電筒的光線隻能夠攪動死水表麵的一層泡沫,更深處仿佛有什麽東西蟄伏於此。

不,不是仿佛有什麽東西,而是的確有什麽東西,我們已經聽到了他的聲音。

那好像是……有人在哼歌。

所有人都同時聽到了來自前方黑暗中的響動,駐足等待顧棠決策。

“保持小隊隊形,合理拉開間距。”他低聲說,“每個小隊隻開一隻手電筒,如果發生意外自主決策。”

這就是防止被瞬間團滅的意思了,畢竟劉建遠幾乎是被一波帶走,隻慘叫了一聲就沒了蹤跡。

跪倒在地的屍體越來越多,我們集中精力繞開他們緩慢向前,終於,在手電筒的照射下,前方的黑暗中,有什麽東西在動。

那斷斷續續的哼歌聲仍舊在傳來,此時我已經可以確認的確是有人在哼歌了,聲音很細,分不出來是男是女,哼的歌也聽不出來到底是什麽,旋律很單調,朗朗上口,有點像是兒歌的旋律。

總不能是誰在那邊哄小孩兒吧。

所有人都把手電筒向黑暗中那個動來動去的影子照射過去。

手電筒的光聚集到一起,但由於距離還是遙遠了一些,並不特別完整的看出來究竟是什麽東西,但也足夠了。

那是兩隻巨大的手。

一隻手的長度估計有四五米長,那兩隻手很明顯是一隻左手和一隻右手,手腕以後的部位隱匿在黑暗中看不清了。

這兩隻手和人類的手基本上沒有差別,要是硬說有差別的話,髒一些,指甲裏麵的汙漬多一些,不過他的不能叫汙漬,這十根指頭縫裏麵的泥巴扣出來估計夠修個小墳包,指甲蓋旁邊的肉刺也有點多,看得我恨不得給他撕嘍。

伴隨著那幽幽哼歌的曲調,那兩隻大手翹著蘭花指不知道在做什麽。

總不能是在刺繡吧,做針線活可不容易。

“要不要湊近點看看?”我小聲問顧棠。

顧棠又觀察了會兒,“外側兩隊原地警戒,其他人和我拉近距離。”

還挺有章法,我心說。

踱著腳步緩慢向前,那兩隻巨手也越來越近,我們仰著頭,終於看清了他在幹什麽。

他在穿衣服。給一具鮮血淋漓的屍體穿衣服。

那是一具隻剩下骨頭架子的屍體,骨頭上還粘黏了一層血紅的肌肉,包括那顆頭,表麵的肌膚好像是被巨大外力撕扯去,隻剩下紅白交雜的肌肉組織,兩顆失去光澤的眼球失去眼瞼搖搖欲墜,同樣的還有鮮紅色牙齦與兩排慘白牙齒一起暴露在空氣裏。

雖然早已經麵目全非,但我們基本可以認定那人就是劉建遠。顧棠閉了閉眼睛,沒有說話,帶著我們站在原地看看這兩隻巨手究竟是何方神聖。

屍體隻有他半截手指頭那麽長,就跟手辦似的被翹著蘭花指穿衣服,這衣服就是不知道從哪裏來的破舊僧袍。

由於手太大了,對於細節處照顧不到,因而這套僧袍被粗手粗手地裹上去,看起來頗為淩亂。

黑暗中哼歌的聲音仍舊在繼續,能夠透過這歌聲感受他此時的情緒,整理衣領的時候,需要集中精力,所以哼得有些壓抑,也斷斷續續,顯然是集中精神對付衣領子去了,當大致穿好,調子明顯輕快起來,好像心情頗為不錯,就像是在春遊一樣。

如果他手上的不是一具鮮血淋漓的屍體的話。

他勉強將手中的屍體打扮得滿意的樣子,終於哼著歌,用一隻手的食指和大拇指小心翼翼捏住屍體的頭,將他放到地上。

我們眼睜睜的看著那隻巨大的手從天而降,將屍體擺放在距離我們不過三四米遠的地方。屍體仰臥在地上,兩條腿怪異地向兩側彎曲,膝蓋處的骨頭茬子白晃晃地露在外麵。

另一外一隻手伸過來,用食指上的指甲間撥弄著兩條腿,將之挪動至水平,再將掐住屍體的頭,將他小心翼翼翻過身來,匍匐在地,但還有一隻胳膊不大盡如人意,肩胛骨處基本已經完全斷裂,隻剩下薄薄一層肌肉連接,搖搖晃晃,那隻猙獰的指甲小心翼翼撥弄一會兒,不知不覺間連哼歌的聲音都緩慢停下來,終於將之勉強複位,最後將頭顱按在地上,這樣一個標準的五體投地的姿勢就擺好了。

如果不仔細看的話,這具新鮮擺放的屍體,和周圍那些完全歸於死寂的屍體,已經基本沒什麽不同了。

哼歌的聲音又愉悅地響起來,黑暗中傳來一聲巨大的呼氣聲,似乎是鬆了一口氣。

“我擺得怎麽樣?”那聲音輕聲說。

此時兩隻手十指交叉,端端正正擺放在地麵上,就如同是在旁聽一場會議時擺在桌子上的手勢一樣。

眾人迅速後退,沒有人會天真到真的去接他的話。

包括一直留在後麵靜觀其變另外兩支小隊,同時飛速向後撤去。

就聽見黑暗中傳來了機械運轉的聲音,如同沉寂多年的巨龍再一次展開了他的翅膀。緩慢的落地聲響起,我們來時的路已經消失不見,最樸素的落石機關,在合適的關頭是最催命的符咒。

“小隊之間拉開距離,隨時準備搏命。”顧棠高聲道。

手長為四米到五米,那身高就是五十米打不住了,那可是二十層樓房的高度啊,我們在他麵前就是十九根會動的火柴。

夭壽啦,雖然沒有他媽的地窺那麽誇張,但也是要命的大小了啊。

我們盡量遠離那個方向,由於光線不足,此時已經看不清那兩隻手在哪裏,也沒有膽量湊上去看看,隻能是盡量往相反的方向靠。

但那聲音還是在繼續,語氣很平淡,就好像是在與人閑話家常一樣,“為什麽要跑呢,我有這麽嚇人嗎?”

沒有人回答他,所有人都在向兩邊散開,尋找離開這裏的地方。

一隻手從黑暗中伸出來,猛地拍在地上,就如同山崩地裂,塵土激揚,“你們要是不跑……”那聲音猛地用力,又是一巴掌拍在地上,“……我也不想把這地兒弄成這樣。”

現在我身邊就隻有顧棠重陽方近月和關宋,其他人早已經散開了,不知道剛剛那兩巴掌有沒有造成人員的傷亡。

那兩隻手無能狂怒了一會兒,似乎沒有抓住人,不知道為什麽他不走過來,我還想看看這兩隻大腳得有多大呢。

地窺倒是看過,但人家已經死得差不多了,倒在地上雖然說還是能有一些視覺衝擊力,但力道還是不大夠。

黑暗中傳來了有些急促的呼吸聲,有些暴躁,兩隻手縮回去不知道在弄些什麽,我們五個鬼鬼祟祟到處溜達,想要找到出去的路。卻看到那個聲音傳來的地方有一抹火光亮起。

隨即就是熊熊烈火。

那隻手舉著一個火把,也不知道他哪裏找的這麽長的木棍兒和破布條兒,就像是隕石墜落一樣,巨大的火球似乎是從天邊一樣向我們砸落而來。

“蕪湖!”那聲音快樂地叫了一聲。

五人麵色劇變,在這樣的情況下逃命似乎都已經失去了作用,隻能以最快的速度臥倒在地。

好在他並不知道我們的位置,剛剛這一下隻是瞎貓撞上死耗子,而且撞得還不是那麽準,巨大的火球幾乎從我的背上飛過去,滾滾燃燒的烈焰舔舐著我的大腿,隨即重重砸落在距離我不到十米遠的地麵上。

火勢驟然炸裂開來,就如同世界末日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