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第二夜(1)

我總覺得,事情越來越魔幻了。

所有的體驗給人的感覺總是很真實,但是各種細節卻又給人以魔幻的感覺。就好像,我進入了一個違背常識的世界。這個世界是真實存在的,所以不會給人以不真實的感覺。但是這個世界所存在的規律,卻又不能用常識來看待。

“起來了。”我從睡袋裏伸出手,一巴掌拍在重陽腦袋上。

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睛,起身穿衣服。我順手把方近月拍醒來,外麵太陽已經升起來,溫度不再像晚上那麽低,起床也就輕鬆很多。

我一邊穿衣服一邊跟另外兩人閑聊,“昨晚睡得怎麽樣?”

“挺香的。”重陽道。

方近月跟著點頭,“挺香的。”

這就奇了怪了,為什麽我一個人睡不著,看了一晚上皮影戲。

三人整理妥當,拉開簾子出門去,不由呆愣在原地。

這他媽的是哪裏?

這不是拉康大峽穀。這好像是,一座湖,一座巨大的,結冰的湖泊。

我們的帳篷就紮在結冰的湖正中央,四周是連綿雪山,太陽懸掛在空中,光芒照射在湖麵的冰層上,熠熠生輝。

我低頭看腳下,透明澄澈的巨大冰層,裏麵結出一簇簇銀白色的冰紋花朵。

這他媽的,是一夜之間穿越了?

一座巨大的冰湖,甚至難以望到湖泊的邊際。孤零零一頂帳篷,以及帳篷邊三個渺小的人影。

我哆哆嗦嗦拉著另外兩個人回到帳篷裏,“是不是出來的動作不對?”

方近月垮著個臉,應該已經動了寫遺書的心思了。也對,畢竟隻是個高中畢業生。重陽就冷靜多了,至少沒有發抖。

三個人重新出門去看,隻看到微微的風刮起湖麵上的碎冰。

“快去看看咱們的食物還夠吃幾天的。”

好在三個人的裝備包都還在,胡啟南準備的食物是七天的量,省著點吃喝撐哥八九天沒問題。

“太陽太大了,我要塗點防曬霜,有沒有。”我問。

“放車上了。”重陽說。車是指那輛破爛旅遊車。

“為什麽?”我冷靜道。要用防曬霜現在真不是在臭美,而是太陽真的太大了,加上這冰麵就跟鏡子似的,照得人全身閃閃發光,這麽照一天估計就得脫皮了。

“我嫌重,當時我們不是要去峽穀裏嗎,我就給放車裏了。”重陽冷靜道。

“我!”我咬了咬牙,忍下了,因為我記起來了,當時是我攛掇重陽把防曬霜放車裏的,重陽是在照顧我麵子。

方近月想了想,“我的沒有拿出去了。”他從自己裝備包裏掏出一盒還沒開封的防曬霜,裏麵是一瓶藍顏色的。

三個人躲帳篷裏把**在外麵的皮膚全都塗上,又穿上長袖衣服,才出去打探情形。

“這他娘的是在哪裏啊,重陽,去給胡啟南打個電話。”我在裝備包裏麵翻出手機,遞給重陽。

一邊在心底吐槽,手機是一定要隨身帶的,移動信號恨不得覆蓋每一個角落了,憑什麽不帶手機。有些網絡小說主人公就跟失了智似的,快要死了都舍不得打電話問一下,動不動就沒信號,作者是沒梗寫了嗎。

“沒信號。”重陽說。

我:“……”

“拿來我看看。”我不死心。

接過手機,果然沒信號。等一下!

我看著手機屏幕,他娘的愣住了。

老子沒看錯吧?

為什麽我的桌麵上,日期欄顯示的是天寶十年四月十一?為什麽我的桌麵上位置欄顯示的是吐蕃?還有天理沒有?還有王法沒有,還有馬克思主義沒有?

“你們看看自己的手機……”我有氣無力道。

“天寶十年。”重陽道。

“天寶十年。”方近月道。

冷靜。這不會事穿越的,我是靈異文主人公,寫穿越會沒人看的。會不會是個夢?

“重陽,你告訴我這是個夢。”

重陽掐了我一把,“好像不是夢。”

天寶十年,我想想,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天寶十年。

天寶十年,我記起來了,這一年我印象很深。天寶,唐代玄宗的第二個年號,這一年,高仙芝敗於黑衣大食,鮮於通敗於南詔,安祿山敗於契丹。是唐朝國力巔峰時的壞年份,因而我對這一年記憶比較深刻。而且就在昨天,我好像都還見到了這個年份。

“那這他媽的到底是哪裏啊,不會是在做夢吧。重陽讓我踹一腳。”我喃喃自語。

重陽沒理我,而是站起身來打量四周的情形。

四周的情形很明白了,冰湖,雪山。

我歎了口氣,“為今之計,隻有把帳篷拆了,先離開這座湖看看了。”

重陽道:“先不用,那邊,有人過來了。”

我和方近月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隻見在視野所見,冰湖的盡頭,有一個人影從中緩緩走出來。相隔甚遠,那人好像是從遠方的雪山之中走出來一樣。

三個人站在帳篷前,無聲注視那個緩慢向我們走來的人影。

那是一個身穿紅袍的人,行走在天地之間,冰原之上,明明相隔甚遠,卻好像沒有用多久,稍頃就行走到我們的麵前。

這時候我終於看清了,這是一個身穿寬大的喇嘛教紅袍的年輕人,五官深邃,卻沒有剃度,一頭亂糟糟的爆炸頭,臉上全是曬傷,身上的僧袍也是破舊不堪,腳上沒有穿鞋,跟個乞丐似的。

唯獨那雙眼睛,生氣勃勃,透露出靈動的感覺。

他抬起頭,看到了我們三個,似乎沒有太過吃驚,隻是用一雙充滿生氣的眼睛看著我們,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來,在陽光冰原的襯托下,給人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重陽捅了捅我,我回過神來,想了想,還是開口問那人,“你是誰?”

那人臉上的笑容不減,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哦,我是土生土長的藏南人。”

我愣了愣,欲言又止。

“現在是多少年?”我又問。畢竟這是穿越者的必備問題。

“現在是天寶十年,當今中原天子是唐玄宗哦。”

我徹底忍不住了,幾乎要罵出來,哦尼瑪呢你哦,你他媽一個土生土長的藏南人給我說漢語?還他媽是普通話?天寶十年?天寶十年你就知道李隆基諡號是唐玄宗了?

到底是我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

重陽拉了拉我袖子,方近月也拉了拉我袖子,要我忍住。

我深呼吸一口氣。我知道不能較真,從昨晚開始所有的事情都透露出一股妖異的感覺來,不能以常理來斤斤計較,這個人突然出現在這裏,一定有他的道理。

“你還沒說你叫什麽呢。”

“我啊?”那人想了想,“你叫我救世主怎麽樣?”

我看他滿臉笑容的模樣,感覺他話裏有話,卻又品不出更多的東西來。

“你從哪裏來?”我問。

“我從那邊來。”他指了一個方向。

“到哪裏去?”我問。

“到那邊去。”他又指了另外一個方向。

“可以帶我們一起嗎?”

“隨意。”他說。

三人收拾了帳篷,跟在這個渾身破破爛爛的赤腳年輕人身後,年輕人走了沒幾步,突然停下來回頭看著我們,問道:“你們有吃的嗎?”

“有。”我道,“但不多了。”

“嗯。”他低下頭看著冰麵不知道在想什麽。我也跟著低頭去看冰麵,他卻突然低聲道:“看天。”

看天?我抬頭看去,隻見陡然之間,太陽從東方越升越高,直到日上中天,隨即片刻不歇,筆直向西方落去,我們的影子肉眼可見在冰麵上移動。

三人還沒回過神來,就見星垂野闊,一刻碩大的圓月懸掛在湖麵上,寒風頓起。

那年輕人仍舊蹲在地上,低頭看著冰麵,笑道:“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