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辯證唯物主義與天意(4)

顧棠沒有正麵回答我的問題,而是說:“並不是天意給寧家說了什麽,而是天意給寧汗青說了什麽,曆代的寧家人之中,能夠受到所謂的天啟的人終究隻是少數。其他人,隻不過是被天啟者打著長生計劃計劃的名號推動向前。三鏡寧汗青之所以不敢相信寧家的其他人,因為他不確認這個人是否受到天啟。”

我歎一口氣,“行了,現在應該可以告訴我那個天意到底說了什麽吧?又是以一種什麽樣的形式來接受到上天的意誌的?”

“不知道是以什麽形式,寧汗青說得很模糊,但是他明確說明了,天啟者的目的就是將真實世界引入我們所在的世界。”

“將真實世界引入我們所在的世界?”我重複了一遍,“兩個世界的重疊……”

“兩個世界的重疊,當然是虛幻者徹底淪為虛幻。”

我搖頭,“寧家這麽多天啟者是魔怔了嗎,他們真的就那麽相信我們所在的世界以外,還存在一個所謂的真實世界,還想著讓兩個世界重疊?”

這不跟元誌一個樣了嗎。

顧棠笑了笑,“所謂的天意,不就是虛無縹緲,讓人仿佛魔怔一樣嗎。這一點是我們作為旁觀者所無法理解到的。”

我點頭,“所以說,在一個人感受到天意之前,人們永遠也猜不到他感受到天意之後的樣子?”

“對。”

“那你們怎麽知道,即使我現在不是天啟者,將來就一定不會成為天啟者呢?也許在下一瞬,天意就跟著一道雷劈下來了。”

“沒錯。”顧棠點頭,“你的來曆其實仍舊不清不楚,不像寧二那樣可以確認。想來你自己也說不準你到底是來自原身地窺還是來自鏡中地窺。所以寧汗青很猶豫,他猶豫到底要不要將真相告訴你。”

我釋然,如果是寧二最後活下來的話,事情就好辦得多,但是在長山山脈地下的時候,白夜驟然發難是難以控製的變量,當時在場的人中,李元一是雙鏡人寧汗青的義子,隻是想著兩個寧川隨便活一個下來就行了。

最後寧二重傷,臨死前給我透露了一些東西,當時看他的語氣情態,還是信任我的。可是這卻給三鏡寧汗青帶來了困擾,他始終無法斷定我是否可信。”

我對顧棠說:“那你怎麽,還專門等在這裏,將所謂的真相告訴我呢?”

顧棠仍舊坐在那裏,看著我對我笑了,“寧川,你要想一想,顧南山都已經徹底不管這些事了,我為什麽還要卷在這些事情裏麵不得脫身?”

是的,我忘記了算顧棠的動機,好像他就一直是理應和我站在一起一樣。

顧棠為什麽會卷入長生計劃?

最開始是因為什麽?因為顧南山的2003年越南之行,顧棠的母親死在濕蛟湖,自此以後轉世成了顧家父子所追求的東西。

在此以後,他們還發現了濕蛟之國存在的蛛絲馬跡,直到隴山之行,越南之行前後,所謂的轉生一說才破產,因為根本沒有轉世的可能性,這隻不過是濕蛟一族繁衍後代的手段,人類隻是他們借以棲身的容器。

自此以後,顧南山了結往事,就撒手不管了。

而顧棠呢?

他甚至沒有親自去越南,而是和寧二一起兵分兩路,一路去越南,他自己則先寧家一步趕到西藏,提前布局,當然,兩人背後就是寧汗青。這裏所說的寧汗青,當然是此時世間唯一的那個寧汗青了。

那顧棠為什麽會突然轉投寧汗青門下?為了一件他自己本不在意的事情而謀篇布局呢?

顧棠站起身來,房間裏的燈光有一些昏暗,“我從來就不是為了什麽長生計劃,不管寧家的哪一派所做的事,我都不感興趣,我做這些,隻是為了……”

接下來的話就略顯肉麻,他明顯也意識到了不妥之處,略微停頓一下,略顯生硬地跳過,“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嗎。”

“記得。”

“是在邛崍山區,筮族地宮,當時我勸你,不要再向下走了,你隻是一個普通人,不應該在卷入這些事情。”

握醒悟過來他的意思,“可事實證明,我並不是一個普通人,在這麽多人處心積慮推著我向前走的大勢之下,即使那一天我回頭了,也會有更多人將我拉回原來的軌跡。所以我走到今天這一步,與你並沒有關係,你不應該一直記到今天的。”

顧棠苦澀笑了笑,“可是人就是這樣,總是會忍不住想一句,如果呢?”

如果那一天,他也止住腳步,帶著我向後走呢?

如果那一天,他再堅決一點,不讓我跟著他都腳步呢?

如果那一天一開始,顧南山挾持我的時候,他就真出來阻止了呢?

“可惜世上並沒有這麽多如果。”我也苦澀笑了,“況且,你一直這麽照顧我,你已經做到了所能為的最好。”

顧棠幽幽歎出一口氣,“也許我隻是在拿這點虛無縹緲的負罪感當借口吧,但我就是想站在你這一邊,之前有兩個寧川的時候,我行事多少還有一點猶豫,但是事到如今,去他媽的長生計劃,你怎選,我怎麽做不就行了嗎?”

我一下樂出來,“還會說髒話了。”

“去他媽的長生計劃計劃。”

我笑得更開心了,也跟著說了一句,“去他媽的長生計劃。”

重陽坐在一邊,幽幽咳嗽一下,“去他媽的長生計劃。”

顧棠做回椅子上,“所以說,我做的事情,就是將知情權交到你手上,之後你如何選擇,並不是我考慮的範圍。”

“即使我被雷劈了,突然感受到天意?然後想要毀滅世界?”

顧棠幽幽歎了口氣,“如果你真的感受到了天意,那就隻能說是天意了,我又還能有什麽選擇呢?”

好家夥,這要是放言情小說的爛俗梗就是願意為了我與世界為敵啊。

“至少現在,”我說,“我們還是站在正義的一方。”

既然有正義的一方,就有邪惡的一方,以樸素的是非觀來看,寧家的天啟派當然就是邪惡的一方了,毀滅世界,多麽中二而又令人興奮的設定,比希特勒還希特勒,他們不是邪惡誰是邪惡?

既然我們要和邪惡對著幹,那我們可不就是正義的一方嗎。明確了最基本的正義與邪惡,這要是放好萊塢,就已經可以寫劇本開拍了。可是,世界上有哪裏有不變的是非,哪裏有必勝的正義與必敗的邪惡呢。

但是至少在此刻,正義一方的聯盟已經達成了。我伸出手,調侃道:“正義必勝。”

顧棠把手按上來,“你就是正義。”

重陽不甘示弱,也把手按上來,“和你在一起就是勝利。”

他媽的,受不了這倆人,我把手撤了,“行了,說正事,寧汗青在哪裏?”

“以他的城府,即使將事情交給我和寧二,也不會絕對與我們徹底交底,加上寧二死後,他就徹底隱藏在暗處操作了。實際上,他這也是無奈之舉,到了最後時刻,寧家的其他勢力在胡啟南和你手裏,他不敢輕易動用,雖說要用的話,不明真相的胡啟南一定會與之合流,但寧汗青不敢用。”

“也就是說,他大興安嶺呆了幾十年,也失去了培植實力的時間?”

“不能這樣說,寧二是很受他信任的,如果寧二能夠站在你現在的位置,那他就已經勝券在握了,他把全部希望放在了寧二身上,可惜最後還是太心急了,寧二的死讓他無法預料,對於你,還是那句話,他不敢信。”

我嗤笑一聲,“到死都是這麽疑神疑鬼。”

“他放任事情發展到如今,其實也算是默認我將真相告訴你了,他步步驚心地算了一輩子,最後應該還是打算賭一把。”

“賭一把?”

我喃喃反問一句。

那他會贏嗎?竟然連我自己都不能確定。我讓想讓他輸,理由有太多了,但是讓他贏的理由卻隻有一條,那就是至少到目前為止,我和他,不都是同屬於所謂的正義一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