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4)

有了寧山打頭陣,我和寧三樂得躲在後麵混日子,說起來我從來不是一個適合做領導人的人,不善於看人,也不善於被人看,不想承擔責任,亦畏懼他人流言,做個混子,最適合我。

至於其他人有人注意到兩個寧川,表露好奇的,但寧山在場,不好發問,還有人卻連兩個寧川的事情都沒有注意到,都被兩個方相士的哭喊聲吸引過去了。畢竟人家領頭人,盤阿公都折在了這裏。

這時候我才有機會,找到與重陽這小子說話的機會。他看似一路上對我愛答不理,實則我這邊稍有風吹草動就注意過來了。

我假裝咳嗽一聲,重陽那邊向我側了側腦袋,眼睛仍舊目不斜視盯著前方。我沒什麽動作,假裝隻是喉嚨癢了,他把頭正回去。

我又咳了咳,傻小子又假裝毫不在意地把頭側過來,我咳咳嗽嗽幾下又不做聲了。如此幾次,他也不是真傻,很快也知道我是在戲弄他,就把頭扭到另一邊去假裝趕路。

我嘚瑟地捅了捅一旁地寧三,“怎麽樣,羨不羨慕爸爸有這麽個好兒子?”

寧三有些無語,”我自己有什麽好羨慕的。“

“那可不同。”我說,“我是他二爹,你是他三爹。”

“憑什麽我是三爹?”

“按時間算,你可不是比我出現得晚麽?”我壓低嗓子說,“按輩分算,你可得叫我一聲二哥。”

“滾犢子,我叫你二師兄還差不多。”

兩個爹走到兒子那邊去,勾肩搭背的把重陽擠在中間,由不得他把頭扭來扭去,“陽子,怎麽都不好奇我變成兩個了?”

“我又不傻。”重陽說。

兩位老父親欣慰地繼續勾肩搭背,我說,“那我問問你,你三爹和我告狀說,你從家裏跑了,說說看,為什麽。”

重陽沒有做聲,繼續往前走。

說實話他比我還要高一點,再加上我和寧三在他肩膀上胳膊摞胳膊,跟著走一段路就酸了,不得不勒住重陽脖子讓他慢點,“等等為父。”寧三說。

‘俺也一樣。“我說。

“二哥,這是我的台詞。”寧三說。

“三弟,我下次注意。”

重陽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我們兩個也終於收住嘴炮,專心從這小子嘴裏套話出來。

畢竟血濃於水,況且還有這麽幾年的養育之恩,重陽最後還是沒有隱瞞。

“準確的說,我應該不算是恢複了某一段記憶。”他說。

“哦?”

“這應該是……”他組織了一下語言,“一種預感。”

重陽的麵色有一點凝重,而且語氣也有一些低沉。

“什麽樣的預感。“我和寧三都扭過頭來看著他。

“失去一段記憶的預感。”

最開始我還沒有及時地明白過來這句話的意思,但很快腦子裏浮現出一個狗血的詞匯,“失憶?!”我和寧三同時吐出這兩個詞,恨不能當場扒開重陽的腦袋看他失憶了多少。

重陽彎腰躲開四隻扒拉他頭發的手,“現在還沒有失憶,我是說失去記憶的預感!現在還隻是預感!”

“那你離開遠山花園的原因,來廣西的原因是?”

“同樣是預感。”重陽說,“有一股力量吸引我來到這裏。”

這就是冥冥中,自有天注定嗎?

我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我可是唯物主義者,唯物主義,唯物主義能告訴我什麽叫做冥冥中的天嗎?如果是以前,或者換一個人,我可能都要懷疑所謂預感的真實性,但是這個人是重陽,是對我來說最值得信任的重陽。

“傻小子。”寧三拍了一下他的腦袋,把他剛剛整理好的頭發又弄亂了,“你就是要來,你也告訴我陪你一起來啊,自己一個人瞎跑什麽。”

重陽撇著嘴默默整理自己的頭發,寧三揉得起勁了,一邊揉一邊罵,“狗東西老子要你為我考慮這麽多嗎?你的事我都怕麻煩的話,我以前做的那些事算什麽麽?”

我拍開他的手,“行了行了,陽子現在臭美著呢,別弄人家頭發。”

“留這麽一腦袋頭發幹什麽?回去就給我剪了。”寧三嚷著說。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我算是明白了,重陽就是不像連累寧川,他是眼看著我,或者說我們一步一步卷進長生計劃的,他不想讓寧川為了他泥足深陷,就一個人離開了遠山花園。

三個人的氣氛陷入了沉默,打破沉默的是陰陽怪氣的李元一,“怎麽啦怎麽啦,怎麽這麽安靜啊。”

我看向他,“怎麽了?”

“你哥在前麵叫你去一趟。”他的眼睛好奇地在我和寧三間轉來轉去,“不知道二位小寧,哪一位跟我走一趟呢?”

我和寧三對視一眼,“都去。”

李元一沒有反對,直接帶我們去見寧山,這時候寧山已經叫隊員們停下修整,“這條河,真的和隴山地下那條一模一樣?”

他看向我們,我和寧三點頭確認。

寧山的眉頭緊蹙,“這件事,還有哪些人知道?”

“真正知道的人,我們三個,李元一,白夜,隻是不知道剩下兩個有沒有告訴其他人。”

“嗯。”寧山點頭,“應該不會。”他看著河麵片刻,一直沒有再說話。按照以前在書房挨訓的經驗,這會兒多半是可以走了,就在我和寧三相視一眼,打算開溜的時候,寧山又突然說話了,“我打算派人下去。”他看了看我和寧三,“你們兩個,哪一個願意下去?”

這事兒對我倆來說就是夢魘,不僅我們不接受再出現一個弟弟,就連重陽都不會接受出來一個四爹了,兩個人跟鵪鶉似的縮著腦袋不做聲。

“算了算了。”寧山擺擺手,“寧凱,你下去看看。“

寧凱沒有什麽猶豫,背好潛水氣瓶,戴好呼吸調節器和護目鏡,普通一聲紮進河裏麵。一層層波紋**開,又逐漸消失,河麵恢複平靜,了無生息。

雖然這時候他的潛水設備比我們那時候好了很多,但這個等待的過程卻是令人揪心的,畢竟這條河真正危險的地方不在於河水,而在於水底的東西。

過了不久,終於聽見普通一聲。

寧凱浮上水麵,向岸邊遊來。

我卻發現一些不對,這個寧凱,還算是一個比較持重的人,為什麽此刻……他這麽慌亂?

“大家警惕!”我突然明白過來,大呼一聲要大家打起精神來。

寧凱此時根本就是在逃命。

浪花飛濺,寧山也已經察覺到事情不對,示意身邊兩個人下水幫忙,就見寧凱一邊拚命向岸邊遊一邊把嘴裏的呼吸調節器吐出來,大聲喊,“蟲香——蟲香——不要下水——不要下水——”

準備下去救援的人以眼神詢問寧山,寧山抬手,示意靜觀其變。

寧凱的情況似乎並不算太壞,他還能夠撲騰起這麽大的水花來,聲音也挺洪亮,遊速不慢,水麵上也沒有血跡一類。

眼見寧凱距離岸邊越來越近,其他人在不下水的前提下靠近水邊,打算及時拉他起來。

寧凱靠近岸邊,他伸出手來要人拉他上去,眾人卻看見那隻手上如同白蠟一般化開的皮膚,他麵無表情的臉上也是一塊塊筋肉組織脫落下來,露出裏麵黑色的肌肉。

岸上的人下意識抓住他的手,仍舊想要拉他上來,但那隻胳膊卻應聲斷裂,岸上人手上隻剩下一個流淌黑色粘稠**的斷手。

寧凱臉上露出悚然的神色來,兩隻眼珠隨著眼瞼的睜大而落在河麵上,下一瞬,他在所有人麵前四分五裂,黑色的屍塊被一件完整的潛水濕衣的包裹下,緩慢向下遊流去,滾滾黑色**從中噴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