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寧川與寧川的重逢(3)

黑衣男子一樂,“你看起來不大像顧棠。”

我睜著眼睛說瞎話,“就是我啊,有什麽不對嗎?”

他端著酒杯斟酌我片刻,“這倒是令人意想不到了,在我的印象裏,你身上不應該有這麽重的學生氣。”

我眉頭一皺,擺出一副滄桑模樣來,“可能,是我太過內斂了吧。”

其實我並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蒙混過去,雖然說顧棠與他並沒有見過麵,顧棠也給我講了他與趙沅琨大致的交流經曆,但具體細節上肯定是有所疏漏,如果趙沅琨一時興起要和“顧棠”閑話家常,可就裝不下去了。

但這人並沒有深究下去,仿佛剛剛的話隻是一句玩笑話一樣,低頭小飲一口。

我裝出一副一點也不慌的模樣來,靠在吧台上打量著他:“你跟我想象的,也不大一樣。”

“哦?”趙沅琨一笑,“我應該是怎麽樣的。”

“多疑,敏感,輕浮。”我斟酌著語言,“年輕人嘛。”

他搖了搖手中已經過半的酒杯,將目光從我身上移開,“你說的,也許是我吧,也許不是我。”

我見他這幅裝B模樣,心說這人和顧棠那個逼王還真是會有共同語言。

我現在應該首先知道,他主動約顧棠來這個酒吧的目的究竟是什麽,如此一來後續的對話才能夠順利展開。而我又不能表現得太過於急切,得像真正的顧棠一樣端出一副一切盡在掌握的高深莫測的模樣。

通俗點說,就是跟著一起裝逼。

“這兩年,過得怎麽樣。”我裝出隨口問他的模樣來。

“還算不錯,但也有一點壞。”趙沅琨又喝一口就,麵無表情回複我。

“你給我寫的那封信我看了。”我說,“文筆不錯。”

“過獎了。”他謙遜一笑,“偶有所感罷了。”

兩人就這麽打著機鋒,我仔細揣摩著他的遣詞造句,總覺得不大對勁。

這個人,始終沒有承認自己是趙沅琨。

我在腦子裏突發奇想,趙沅琨沒有見過顧棠,所以我能夠假扮顧棠,可顧棠也沒有見過趙沅琨啊,會不會現在眼前的這個人,並不是真正的趙沅琨?

而且寄來的那封信也並沒有署名,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對號入座。那封信雖然沒有明說,但在細節處無處不在強烈地暗示我:寄信人就是趙沅琨。

可眼前這人,真的是趙沅琨嗎?

“回國常德的老家嗎?”我試探著問。

他搖頭,“很久沒有去過那邊了,不過最近打算去看一看。”

我仔細打量著這個人的一舉一動,卻無法甄別,畢竟我對趙沅琨的一切了解全都來自於顧棠的口述,光憑我腦海中對此人的印象,是不足以辨別真假的。

如果要試探此人究竟是不是我要找的人,就隻有將話題轉到趙沅琨曾經那些經曆的細節上,才能夠有機會找出端倪。可我又不是真正的顧棠,使得我有一些投鼠忌器,別試探別人不成,先讓別人把我給試探出來了。

而從與我見麵開始,這個人的表現看似隨意自然,但每個舉動都意在向我傳達兩個信息,第一個,他知道很多事情,就好像是曆經滄桑歸隱的江湖高手,我有故事,但我不說。第二個,他在昭示對這場會麵的底氣。

也就是說,他也想要從我這裏得到些什麽,準確的講,他想要從顧棠嘴裏得到些什麽。

就好像是在博弈一樣,這場會麵得以維持表麵的平衡,在於對座的雙方都還有著自己的底牌,同時又在覬覦對方的底牌,簡單的說,對麵還有合作或者利用的價值,大家才會表麵看似和氣地坐在一起。

而誰先一著不慎,先一步失去自己的利用價值,那麽對話就結束了。

姑且當眼前這個人就是趙沅琨的話,他為什麽要在“顧棠”麵前表現出“底氣”?他想要從顧棠口中得到什麽?

顧棠唯一知道的,就是趙沅琨的過去,這些信息經由顧棠之口早已經傳達給我,如果顧棠沒有什麽疏漏的話,這些信息是不值得趙沅琨來這裏試探我的。

除非,眼前這個人,並不是趙沅琨,他隻是來打探趙沅琨的過去。

正當我遊移不定,尋思著怎麽設坑從這個人嘴裏套話時,他卻先一步開口了。

他先是慢慢將杯中暗淡顏色的酒水飲盡,輕輕放在吧台上麵,眼睛裏帶著玩味的笑意看著我,“你不是顧棠。”

我一驚,感情凝望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望著你。我絞盡腦汁編排人家,人家估計也把我翻來覆去琢磨好幾遍了。

但我還在堅持,皺著眉頭,撇嘴笑了一下,“我怎麽不知道你這麽愛琢磨呢?”

“行了。”他敲了敲吧台,示意酒保結賬,“我和這位先生的一起結一下。”

“你就像個大學生。”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的信應該是寄到顧棠的家裏去了,他去哪裏,你是誰?”

我知道這是真的裝不下去了,但也不能真的讓話題被他拽著走,我皺眉問道:“你也不是趙沅琨,你是誰?”

他樂了一下,“好嘛,總共兩個人,兩個都是假貨。”

他這是承認了?

但很快他又收斂了笑容,眼睛裏露出疑惑地神色來,“也許我是趙沅琨吧,也許我不是。”

他頓了頓,打量著我的神色,“我應該是誰?”

我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他仍舊在試探我。

這一次不是在試探我的身份,他已經很明確我不是顧棠,但認為我是顧棠信任的人,他在試探我究竟對他的事情知道多少,如果了解得比較多,那麽對他的這一句“也許我我是趙沅琨吧,也許我不是”會有比較大的反應。而且會給出和不了解情況的人截然不同的反應。

而我的確是結合我所知道的,產生了特殊的感受。

他就是趙沅琨,但此時的他,並不完全是趙沅琨。

很有可能,他的腦海裏多出來了很多不屬於自己的記憶,而且很有可能,包括趙沅琨這個身份在內,他都感到了陌生,無法分辨哪一段記憶是主記憶,哪一段記憶是入侵者。

也就是說,他麵臨身份認同的危機,他在按照大腦中的記憶,驗證自己的真實身份究竟是哪一個。

於是他按照腦海裏的某一段信息,找到了一個叫做顧棠的人,找到了顧棠的地址,得知了顧棠似乎對那個叫做趙沅琨的人比較重要,於是他開始與顧棠聯係。

這不就是人格分裂麽。

他一直不動聲色打量我的神色,但我好歹也算是生死線上走過幾遭的人,整體氣質像個大學生這個沒辦法,但喜怒不形於色還是能夠做到的,我的所思所想,不至於讓趙元坤一眼就看出來。

我斟酌了半晌詞句,“你想要知道的事情,顧棠曾經和我說過。”

趙元坤又笑了,“你很聰明。”

我知道我猜對了,他又說:“所以想必你也已經知道了,我並沒有惡意。”

我不置可否,既然我知道了這個趙元坤想要從我這裏得到什麽,那我就要想想我能夠從他這裏得到什麽。

趙元坤隨之說:“你們遇到的事情,恐怕並不簡單,我也許有你想要的。”

這是個人精。我心說,即使人格分裂了也是個人精。

“你也很聰明。”我道。

他笑了,“換個地方繼續談?”

我點頭,“酒吧忒沒意思,找個吃飯的地兒。”

剛出酒吧,手機來信息了。

自從和寧三取得聯係以後,我一直把小號保持登錄狀態,並且為大號設置了特殊提示音。

聽到這個鈴聲響了一下,我就知道,是寧三給我發消息了。

——來給我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