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寧川與寧川的重逢(4)

這就到家門口了?怎麽一聲不響的。

我知道事情不簡單,這會肯定是不能繼續和趙元坤吃飯了。趙元坤見我看著手機屏幕放慢了步子,“有事情嗎?”

“我這出了點事情,得回一趟。”我試探著問:“要不咱改明兒約?”

趙元坤一笑,脾氣很好的樣子,“我可以等一等的,不一定得吃飯的時候談吧。”

看他這樣子估計是不想就這麽打道回府了,我轉念一想,反正他也知道顧棠的家庭住址,帶他過去也沒什麽,但是寧三在那邊就不大好辦了,趙元坤雖然和嫗姬扯上了一點關係,但實際上對長生計劃一無所知,他此時並不是沒有脫身的機會。而我這時候讓他見到了寧三,得知這個世界上同時存在兩個寧川,那就是真的要越陷越深了。

我突然覺得好笑,時移世易,匆匆一年半,竟然輪到我來為別人的人生考慮了嗎?那我自己呢?

“你在顧慮什麽嗎?”他看向我,“如果不方便的話,我們可以下次再談。”

我鬆了一口氣,“那就今天晚上或者明天都行,加個聯係方式,到時候我聯係你吧。”

這時候我的心思已經飛到那個被關在家門外的寧三身上去了,此時自然是越早脫身越好。一邊說,一邊問他:“你電話號碼是多少?“

他把一直搭在肩膀上的大衣披上,說:“不用了,等我下次來京,如果我還記得的話,再聯係你吧。”

我聽出來口風有一些不對來,“你的意思是?”

他露出一抹幾乎難以察覺的笑容來:“北京飛往河內,今天下午的機票,我要去找一座湖,恐怕近期不能夠再見你了。”

我一愣,又轉回身去,看向他,沉默半晌,問道:“你是誰?”

“一個不知道自己是誰的人。”他說,“來北京找顧棠,隻是腦海裏,那個叫做趙元坤的人發出的微弱聲響罷了。”

“你的腦海裏還有誰?”

“他們沒有名字,他們來自上古,他們需要去尋找一座湖。”

我心說這是要去朝聖去了,最後肯定就是那座黑色湖泊旁邊的一具屍體。這我當然要阻止他。

心理學上這種偏玄虛的東西我也不懂,隻能大致揣測趙元坤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誰,隻能逐一跟隨腦海中的記憶去驗證一些東西。

現在問到了我,我要是把他拒之門外,人家就要去越南了。那我豈不成了間接害死他的人。我這兩年出生入死,明白了一個道理,很多時候,不是一個人本事有多大就一定能夠活下來,在生死麵前,虛無縹緲的運氣也值得去死死抓緊。

想要運氣好一點,那就多積陰德,不說救人,至少問心無愧。

我打量趙元坤,心說別是哥們兒你在這裏施苦肉計呢。但我還是說:“行吧,你跟我走,咱們待會兒說。”

這時候我打量趙元坤的眼神就跟打量一個快死的人差不多,如果他真的要去朝聖的話,憑我所知道的東西,多半都是無法扭轉他的心意的,就是叫一個從業四十年的專業心理醫生來,也不可能在短短幾小時就幫到他。

還是那句話,我所做的,隻是在求一個問心無愧罷了。

兩人打了車,一路上我再給寧三發消息,就又收不到回複了,打電話也說是手機關機,這人到底是怎麽了。

回到小區。在電梯上,我看著樓層數字的跳動,心底竟然沒有什麽起伏波瀾,仿佛接下來要見到的人,隻是一個普通的朋友罷了。

看來我寧川真他娘的是成熟了。

出電梯們,就看見一個人戴著一頂鴨舌帽,低頭坐在門口,閉著眼睛。這竟然是睡著了,手邊就是一個插著共享充電寶的手機,屏幕都裂了。

我皺著眉頭打量了一會兒,雖然他戴著鴨舌帽低著頭,但那種隻看個輪廓就能感受到的強烈而又詭異的熟悉感,是無法忽略的,寧三。

趙元坤識趣地站在一邊沒出聲,我走過去繞開寧三,把門打開,對趙元坤說:“你先進來吧,不用換鞋。”

到外麵隻剩下我和寧三兩個,蹲下,想搖他的胳膊,“醒來了。”

才剛碰到胳膊,寧三猛地睜開眼,眼神裏凶光一閃而逝,看見是我之後,神色迅速平靜下來了,“回來了。”他說。

我不知道他經曆了一些什麽,導致坐在地上都能睡著,又對外界保持這麽大的警惕。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也在自己沒有注意到的時候,流露出那種仿佛要殺人的眼神來。

他站起來,徑直走進門去,我撿起來他掉在地上的手機和充電寶,看著那個熟悉的背影,也跟了進去。

趙元坤就這麽坐在沙發上,打量著走進門的兩個人,眼神中有一點新奇,但沒有露出多大的震驚神色來,畢竟正常人看到兩個一模一樣的人,都隻會以為是雙胞胎,而不會以為是鏡麵人。

寧三把鴨舌帽取下來放在茶幾上,我注意到他額頭上有傷,已經結痂了,整個人都挺狼狽的感覺。他接過手機看了看,罵了句娘,原來那個共享充電寶是壞的,難怪在路上的時候不回我消息。

寧三掃了趙元坤一眼,拿眼神看著我,“這是?”

我想了一下,覺得應該先把趙元坤的事情解決,再和寧三關起門來說悄悄話。

“這個人有點重要,你可能還不知道。”畢竟趙元坤的事情顧棠隻和我說過,“所以等我先和他說完了再和你說清楚前因後果。”

“趙元坤……”寧三點點頭,翹著二郎腿在一邊坐下來,不做聲了。

我給三人一人倒了一杯白開水意思一下,也坐下來,問趙元坤,“我能先了解一下你的情況嗎?”

“可以。”

“你現在的狀態,是覺得你自己是一個現代人,還是一個古代人?”

趙元坤沉默了一下,說:“你可能還不是很理解我現在的狀態,我所認知的‘我’隻是物理上的一具軀殼,而奇怪的是,某一天,我在這具軀殼裏麵發現了很多雜亂的記憶,我不知道這些記憶分別屬於多少個人,他們之間的時間與空間順序是怎麽樣的,而軀殼能夠比較熟練地運用這些記憶賦予我的東西,比如……”他拿出自己的手機來,熟練地輸入解鎖手勢:“這就是那段叫做趙元坤的記憶賦予我的。”

我沉吟了一下,“你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誰,自我認知隻是一句‘軀殼’……可你身上的手機,你買飛機票用的身份證,你的家庭住址,全都屬於趙元坤,你就是趙元坤。”

趙元坤笑了一下,“我當然知道這具軀體原來屬於那個叫做趙元坤的人,可是這又有什麽關係呢,我對腦海中紛繁的記憶,就好像是上帝一樣,不會對哪一段記憶有所偏倚,也不會對哪段身份感到懷念,不會為某段記憶的遺忘而遺憾,也不會為某段記憶的突然出現而開懷,我隻是想弄清楚,現在的我到底是誰?”

我明白了,他想要做的不是要從腦子裏紛繁的記憶中找出主記憶來,而是要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整合創造出一個全新的人格。也就是說,如果他的腦海裏有很多個人的記憶在爭鬥的話,那麽最後的結局是,這些人中不會有勝者,隻會有一個整合了所有記憶的全新人格。

這就是所謂的轉世?

可是這種怪異的狀態,與嫗姬,與濕蛟,與朝聖,又有什麽關係呢?

趙元坤喝了一口水,“我說得差不多了,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