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關於自己殺死自己的哲學問題(5)

元誌對地窺頭顱內部結構也不熟悉,帶著我一路向下走。我在心裏想,和我走了一路的隊友們,重陽,李元一,大郝,陳起湧,趙風,他們真的已經被替換成鏡中人了嗎,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他們的原身去了哪裏?

在河**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們是怎麽和鏡中人交換的?

在這裏值得指出的是,鏡中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鏡中人,說實話,除了身體結構翻轉之外,他們不會意識到自己有任何問題。從某種中程度上來說,鏡中人就是原身,隻是在倫理上無法繞過這個難題。

元誌所提出的,關於“自己殺死自己問題”,肯定是他剛剛才想出來的,這個話題實在太過於敏感,因此之前提過一句以後,元誌和我都默契地不再談論這個話題。

但二人都沉默了很多,他內心肯定不像表麵上那麽平靜,而我心底也是在反複計較這件事情。

他肯定已經在開始鑽牛角尖,而我就是在想要怎麽對付這個該死的瘋子。

這個瘋子瘋狂地認為,鏡子裏的世界不會隨著觀測方式的變化而變化,所以鏡子裏的世界才是真實的世界,所以鏡中人才是真實的人。

而原身,則是虛幻。

所以為了讓真實的自己更好的活下去,元誌得出來的瘋狂結論是:原身應該自己殺死自己,來為鏡中人騰出位置。

無論如何,我不會認同這種說法,因為老子自己就是原身啊,我憑什麽要自殺來為鏡中的自己騰出位置?盡管鏡中人的記憶,思維,欲望,和我一模一樣,他肯定也不希望世界上有另一個自己的存在,但老子是原身,老子憑什麽要為另一個自己騰位置?

我在思考一切,同時,元誌也在內心糾結。這個瘋子鑽在牛角尖裏麵,早晚會要和我爭論。

他已經陷入某種類似於宗教的狂熱之中去,偏執於一個觀點無法自拔。而我就是和他觀點不同的異教徒,麵對異教徒,原教旨主義者的第一步是整理自己的思緒,第二步是與之展開辯論。

當辯論無法壓倒對方或者無法被對方壓倒,那麽第三步,宗教戰爭就開始了。

在他和我動手之前,我需要在辯論階段說服他(我堅信我不可能被他說服,同時他也這樣想,往往雙方在這一點上都是正確的)。

因此,當兩人無聲地向下走,在烏洛侯國和拓跋鮮卑搭建的石梯上向下,用手電筒向下照,已經可以看見如同積水潭一般的河麵時,元誌停下了自己的腳步。

他轉過身,看向我,“作為原身,你願意自己殺死自己,為鏡中真實的自己騰出位置嗎。”

在燈光照射下,他的神色晦暗不明,但我能看見他的眼球劇烈晃動,顯然內心正在劇烈起伏,顯然整個人已經在發瘋的邊緣。

我心說拓拔氏怎麽出了這麽個後人。

當他再一次提出這個問題,我知道這個狂熱的“宗教分子”已經整理好自己內心的原教旨,並且為之配置了一套措辭,來與我這個“異教徒”進行辯論。

我不想與他直接與這個問題展開辯論,“你說紅外線夜視儀能夠證實鏡中世界是一成不變的,我不能聽你的一麵之詞,我需要在這一點上進行驗證。”

元誌用那雙左右抖動的瞳孔看了我半晌,似乎是在用為數不多的理智來判斷我的是否可信,最終,他小心翼翼從背後的包裏麵拿出來一個有一點像是單筒望遠鏡的黑色儀器,又有一點像是狙擊槍上的瞄準鏡。

他把這玩意兒緊緊拽在手裏:“接下來我還要用到,你不能給我弄壞了。”

我有一點哭笑不得,這人神智不清的程度似乎越來越深,我道:“我隻需要驗證一下,就還給你。”

“好,好。”他拉著我繼續向下走,踉踉蹌蹌差點從石階上滾到水潭裏麵去。

水潭是由於地窺的頸部落在河床裏,阻截水流而形成,流速相當緩慢,水質也更加渾濁。

他緊緊抓著夜視儀,並沒有把它給我,而是自己趴在岸邊上,把夜視儀探進水裏麵,向下看。

很快他就爬起來,對我道:“鏡子,鏡子就在下麵,真實的世界就在下麵,你可以先看一下。”

我將信將疑,學著他趴在河麵上,把腦袋紮進水裏麵去,將手電筒照射向河床。手電筒的光線被積水發散,朦朧不清,但我還是看到了,我看到鏡麵河**,那麵巨大的鏡子裏,被手電筒照射下,另一個鏡中的世界出現在我眼前。

我看了很久,等到呼吸實在憋不住才抬起頭,那裏的確有一個鏡中世界,但究竟是不是形態唯一,就需要用紅外線夜視儀來觀察了。

元誌把那玩意兒遞給我。我將夜視儀伸進水裏麵,向下看。

那個由我們所在的空間倒置而來的世界,通過夜視儀,在我的眼中,是充滿色彩的。

即使沒有光線,即使我是用的依靠熱量成像的紅外線夜視儀觀察它們。但他們仍舊是彩色的,和用肉眼在陽光下觀察他們一般無二。

紅外線夜視儀,科學,在這裏被顛覆了。

我有一些被驚住了,聽人說是一回事,自己親眼看見又是一回事。我站起身來,用夜視儀觀察四周,一幅綠瑩瑩的畫麵出現在我眼前,這才是夜視儀應有的效果,這也說明我們生活的世界,他的形態並不是唯一的,他會隨著觀測方式變化而變化。

我還想再仔細看一下,元誌伸手把夜視儀從我手上搶過來,小心翼翼放回包裏,“看見了吧,河床裏的世界狀態是唯一的,那才是真實的世界。”

“而我們,”他抬起頭盯著我,“應該為鏡中真實的自己讓位。”

我退後一步,“可我才是原身,沒有我,鏡中人就不會被創造出來,即使他的狀態不會變化,永遠都是陽光下的樣子,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是世界的本質,這其中可能有什麽其他的原因。”

元誌向前一步,“可是兩個你同時存在,鏡中世界最終會取代我們所在的世界,那麽鏡中人和原身隻能存在一個,你要設身處地為鏡中人想一想,給自己換位思考是最容易的,不是嗎?”

“你不希望自己的位置被替代,鏡中人和你是一個思維,那麽他也不希望自己的位置被替代。其實他就是你,你就是他,想一想,你應該要怎麽做呢?如果你不願意讓位,那麽他肯定也是不願意讓位的,情況就會不可收拾。而換過來想,假如你願意自殺,那麽他肯定也是願意自殺的。

所以阻止你成為唯一的寧川的,其實是你自己,隻要你不願意讓位,他也就永遠不會願意讓位,矛盾就會永遠存在。對待自己,心胸要寬廣一點,你應該做的,就是自己殺死自己,就不會被替代了,那麽你就是永恒且唯一了,不是嗎?”

他語速急促,吐字不清,邏輯混亂,但意圖明確。

我暗罵一聲,娘的,還給老子整出我為人人,人人為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