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1940原始森林裏的學校(1)

“那一天我突然發現,我房間的布局全部翻轉過來,就像是有人趁我離開,謀劃了一個幾乎不可能的惡作劇一樣。”老家夥帶著回憶的語氣道,“你們知道這種感覺嗎?如果有人偷偷把你的搖椅從左邊移到右邊,你肯定能夠發現;如果有人把房間裏的鏡子換一個方向擺放,你也肯定能夠發現,但是如果有一天,整座房間的布局全部被移動了。

你的房門從朝右開變成了朝左開,進門後的鞋架子從左邊擺到了右邊,甚至地磚上的裂縫都從一個方向轉向了另外一個方向,一切都像是被對折了一樣,你還能夠發現屋子裏有什麽東西被移動了嗎?”

老家夥帶著略顯疑惑語氣問我們,我沉默地想了一下,道:“應該能發現吧。”

老家夥道:“沒錯,的確能夠發現不對,因為會時刻存在一種別扭感,讓你做什麽事情都不順手。但是當你發現,自己的屋子從房屋結構,到內部擺設,到零碎物件,再到桌子上落的灰,全部已經被調了個個兒之後,你會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懷疑自己的記憶。

你會懷疑,是不是自己記錯了,會不會自己屋子裏的布局原本就是這樣。因為什麽東西都沒有被移動過的痕跡,所有的東西其實都還在原來的位置,收音機在搖椅的右邊,電視機在搖椅的前麵,因為最大的問題不是物體被移動了,而是所有的東西……”他強調了一下,“所有的東西全部被翻轉過來了,你無法發現任何痕跡,隻能夠感覺到有一些不對,但是你找不到證據。”

“後來,我就開始找證據,我要找到房間裏的布局有了變化的證據,如果有一扇窗戶,那麽就能夠很好的解決這個問題。因為如果窗戶也跟著其他物品一起翻轉,那麽它的位置就會移動到另一麵牆上,我可以通過窗戶外的景物來證明,如果我能看見的窗戶外的景物發生了變化,那麽就能證明窗戶被移動過,那麽就能進一步證明房間裏一切東西都是被移動過的。”

聽到這裏,我覺得實在是有一些魔幻,但這又是一個很有趣的問題,如果有一間你生活很久的,沒有窗戶的房間,有一天從建築結構到物件布局,全部被翻轉一次,你發現了這個問題,那麽你該怎麽證明房間是被翻轉過的。

老向又接著道:“後來我想通了,如果真的存在一股力量,使我的房間裏物品全部成為鏡像,那麽我是無法證明的,因為房間裏的所有物品都互為參照物,而人們記住一個東西的位置往往不是真的記住了它的位置,而是記住了物品和周圍參照物的位置關係。當所有的參照物全部被鏡像翻轉之後,我是無法依靠這些鏡像參照物找出漏洞所在的。

最後老家夥道:“我需要找到一個與外界相連的參照物,一個像窗戶一樣與外界相連,一旦變動了就能夠被發現的參照物。”

我覺得這老家夥邏輯的確很清晰,年紀這麽大了還能給我們分析出他當年的思路,“那你找到了嗎?”我問。

老家夥得意一笑:“我找到了,當然找到了,除了窗戶之外,還有下水道啊,下水道連接著我的廚房,我廚房的排水管道原本是向左延伸,最後接入後勤樓北邊的下水道,但是被翻轉之後,排水管向右延伸,一直接入了後勤樓南邊的下水道。”

“那還是不能證明被翻轉過啊。”我道:“萬一是你記錯了,你廚房裏的排水管就是接通到南邊的下水道的呢?”

老家夥搖搖頭:“這個錯不了,因為南北兩條下水道有區別,北邊是生活廢水排放係統,南邊是工業汙水排放係統,二者單獨隔開,我以前竣通下水道的時候就注意過。因此那時候我才確定,這不是我的錯覺,我房間裏所有的東西的確是被翻轉了一次,就像是被從鏡子裏拿出來的一樣。”

“後來,我更是發現這種翻轉還在繼續,範圍擴大到三零八廠,規模最大的一次,是整個半成品庫被翻轉到西邊圍牆那邊去了,西邊的一截圍牆也被調轉過來。那時候我才發現,詛咒其實從來沒有走遠。”

我們三個人對視一眼,對老家夥的話都沒有什麽懷疑的了,因為半成品庫的問題是我親曆的。

我突然覺得有一股寒氣,如果隻是一間房間被翻轉,還能夠通過窗戶和下水道發現問題,但是假如有一天整個世界都被鏡像對折一次,有多少人會被自我懷疑卻無法給出證據從而崩潰呢?那時候,就沒有參照物了,因為所有的參照物都已經被對折一次。

“你要說的詛咒,是什麽東西?”我問道。

老向的搖椅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下來,他就那麽直挺挺躺在搖椅上,“我是東北人,小時候東北還在偽滿洲的治下,日本人為了進行民族同化政策,在東北開設過很多學校,這些學校大多教授日語,歪曲曆史,我在奉天的一所學校裏讀書,後來由於成績優秀,被選拔出來送到其他地方去。

我們上了軍車,向大興安嶺深處前進,大興安嶺那時候沒有路,但日本人不知道什麽時候開辟出來一條隱蔽的小路,小路一直背上,消失在幾乎沒有邊際的原始森林中,我們猜測難道日本人要去打蘇聯人了嗎?我們會不會是要被抓去做炮灰。

結果日本人竟然在大興安嶺的深處修建了一座學校,共榮中學。我們作為第一批學生被送了進去,在那裏我們學習的東西和外麵都沒有什麽不同,但所有人都能過感覺到有不同,那就是在學校不遠處的山上,隱藏著日本人的軍營,我們不被允許接近那邊,更看不見那邊有什麽東西。

那裏,就是詛咒之地,也就是使我詛咒纏身的地方。從大興安嶺出來之後,我調查過很多大興安嶺的傳說,也再去過大興安嶺,但無疑都隻是使事情更加撲朔迷離。”

見他說得不清不楚,我問道:“能把你在大興安嶺深處經曆過的事情,詳細的講一講嗎?”

老家夥抬頭看了我一眼:“你真的想聽嗎?”

我點點頭,重陽和李元一也找了兩個木箱子坐下來,都是一副聽故事的模樣。

老家夥帶著回憶的語氣,眼睛看著那盞昏黃的燈:“那一年,是1940年,我十六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