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母體崩解與屍身墜落(7)

“看指甲?”白夜一愣,“您還有這癖好啊?”

我沒理他,蹲下去看躺在碎石堆中的幹屍,看他的衣著打扮,應該就是寧汗青長寧之行那個年代的人。麵部皮膚已經緊巴巴收縮包裹在頭骨上,繃緊出一道道起伏的紋路。這是一具男屍。

我看向他的手,袖子裏露出來的手呈黃褐色,指頭僵硬地蜷縮起來看不清指甲。我不想碰他,因此換另一隻手,另一隻手上翻,剛好能夠看清楚。

我舉著手電筒湊過去,指甲已經泛青灰色,但不影響我看清楚它們的形狀。

這是一隻長著倒三角指甲的手。

夢裏麵張同盟的手上指甲也是倒三角形。

這具幹屍並不能說明什麽,手指甲是倒三角形的人有很多,所以不意味著幹屍就是夢中的張同盟。

但我對洞穴中遇到的張同盟的身份愈發懷疑起來。

“看完了?”白夜問:“走吧?小寧爺?”

我點點頭,知道現在不是糾結這種事情的時候,趕緊逃命才是王道。

沿著當年寧汗青炸出來的口子跳下去,地下就是看不到底的深淵,一根一根橫梁就是我們在生死之間跳躍的載體。

在這樣的環境下,很有可能誰也顧不到誰了,能不能留住一條命就看自己本事與運氣。

我招呼道:“走吧。”

這個過程相當驚險,我現在回憶起來仍舊覺得不可思議,我竟然這一次又一次的跳躍中活了下來,猶如神明站在了身後,有的時候,真的隻有神明才能寄托人們無處安放的情緒。

在這之後的生命中,我經曆過很多危險的旅程,但要數哪一次最使我記憶深刻,可能就是這一段每次回憶起來都高呼萬幸的墜落之旅了。

木梁並不粗,而且落腳點是弧麵,在上麵穩住身形就需要花費頗多精力,更何況是在一根一根橫梁之間跳躍。木梁上也沒有借力點,落在上麵能不能穩住全靠自己。

崩塌聲是這場逃亡的大背景,木樓的深處已經傳來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這是結構失衡後的內部擠壓,是不是有橫梁受不住巨大的壓力而斷裂。最危險的一次斷裂發生在我打算跳上去的前一秒。

沒有人說話,每個人都在聚精會神挽救自己的性命。我仿佛已經旁若無人,沒有顧及此起彼伏的崩塌斷裂的聲音。隻是腦中空白,盯著下一處落腳地。

最終落地的一瞬,看見滿屋子肉瘤亂叫,我竟然覺得無比親密。這時候才感覺到身體虛脫,雙腿顫抖。我回頭看了一眼,這是七個幸運兒。

連顧棠重陽也不例外,他們扶著牆喘氣,腿都在顫抖。可能大家都經受了來自生理與心理的雙重煎熬吧,在長時間的極度緊繃下都消耗了太多。

我們並不敢休息太久,正準備繞過肉瘤,爬出去。結果突然感覺到空氣濕漉漉的,耳邊傳來了滴答滴答的聲音。我抹了一把臉:“這是要下雨了?”

不可能啊這地底下。水霧彌漫在空氣中,滴答滴答的聲音也更加頻繁。

顧棠抹了一把臉道:“可能是山體崩裂導致頂部的幾處泉眼或者地下積水泄露,在壓力的作用下透過裂縫以水霧的形式噴濺出來。”

我點頭:“有道理,不過這樣的話……”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這件事情早就已經在被我琢磨過幾遍,但一直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說,到眼下可能不得不說了:“你們覺得……深淵中的蟲潮為什麽會隨著霧氣一起出現?”

“你怎麽突然說這個?”白夜問道。

顧棠臉色凝重道:“寧川頭腦很活,你是覺得他們喜歡潮濕的環境,當霧氣升騰的時間,他們就跟著霧氣起來?”

“沒錯。”我點點頭,“我之前就這麽想過,如果這個猜測是真的話,那我們可能要完。”

樓中,水霧彌漫,水滴跟下雨似的落在我們臉上。

眾人臉色都是一變,如果我的猜測是對的,那麽蟲潮很快要來了。

蟲潮一來,基本上無處可走。

白夜戰戰兢兢道:“寧寧小爺,這蟲潮真的跟你們說的似的那麽厲害?”

他們幾人沒有經曆過蟲潮,但我是見識過方近東慘死的,他最後的死與自殘無關,更多的是因為蟲潮進入五髒六腑,分泌物滲入他的體內。

“真的沒有辦法嗎?”大漢問。

我道:“辦法也有,就是找一個絕對密封的空間,暫時躲起來,等待蟲潮過去。”

“哪兒來的絕對密封空間啊!”大漢道:“這樓四麵漏風。”

而我們幾人對視一眼,都看見了對方眼睛中的喜色,“粘液殼。”

粘液殼,在被粘液殼覆蓋滿的木室裏麵,不就是絕對的密封空間嗎?

我一喜,心說真是天無絕人之路,眼下待的這間木室的粘液殼早就給我們弄碎了,一行人連滾帶爬,回到有神像的那間木室,隨後再挑了一個通道口爬進去,爬到盡頭發現果然已經被粘液殼封死了。

我一把敲碎粘液殼,也不管裏麵成堆的肉瘤就往裏紮,一腳把它們踹開,笑話,老子都到這兒了還怕你們?都給爺爬,誰也別想挨老子。

眾人進來,擠擠挨挨,一邊防範肉瘤爬過來一邊拿衣服把洞口封上,大漢是最後一個進來的,隻見他一邊手忙腳亂脫衣服一邊驚魂未定道:“我……我進來的時候看見了!一陣黑霧飄進放神像的那屋子,這是不是就是蟲潮?”

我點頭道:“是的。”

顧南山也是一臉後怕:“還好反應得快,要是遇上了跑都跑不掉了。”

肉瘤吵得要死,拚命分泌粘液落在臉上,由於這間木室已經被粘液殼封死,水霧並沒有進來,眾人剛緩一口氣,就聽見一聲巨大的崩裂聲從樓體內部傳來,然後感覺整棟樓都向一側傾斜了一點。

所有肉瘤在地上滾來滾去,吱哇亂叫。粘液殼幾乎在崩裂聲響起的同時就應聲而裂,頭頂淤積的霧水噗啦落下來,幾位自以為撿回一條命的幸運兒瞬間成為落湯雞。

“完了,樓也要塌,粘液殼也要破,蟲子也要來。”

我們不能再被困在這裏耽誤下去,很快這裏就可能要崩塌落盡深淵,必需趕快離開,但外麵蟲潮不會這麽快就散去,水霧在他們就會一直在,這是前有猛虎後有追兵。

我拚命告訴自己冷靜,蟲潮不會這麽快就過來,我們還有一點時間想辦法活下去。我不相信蟲潮沒有任何弱點可循。

有時候,死亡才是第一生產力。

有了。我眼睛一亮,看著眾人:“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