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我將賜你如火一般的黃昏
我收起回憶，看著手中不斷抖動，以及發出刺耳的仿佛催命魂一樣鈴聲的手機，惶惶張張的接了電話。
為什麽會在這種時間打過來？這實在是有些不太對勁啊……
且不說我幾乎沒有跟父親通話的習慣，就是一直用他手機和我通話的母親，也幾乎不會在這種時候打過來。
我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晚上九點鍾了，農村人因為沒什麽娛樂活動，晚上睡覺會非常非常的早，一般來說天黑了之後就睡覺了，這種情況以前隻發生過一次，那還是那天晚上父親喝醉了一直在鬧，她那半是交流半是訴苦的電話，我是非常清楚用意的。
那麽，今天這是？
我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本身因為今天的事情，我現在就頭昏欲裂，感覺要被壓力壓倒，哪裏還來的功夫為另一個人的遭遇悲傷或是憤懣，亦或是推脫呢？
不過我還是接了電話。
“喂？”
“你小子在哪？”
果不其然，的確是我父親打來的，我身子下意識抖了一下，察覺到他不可能在身邊之後這才站直了。
“剛下課，怎麽了？”
我努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不卑不亢，不像是下人再給皇上遞折子。
“老師給我打電話了，你這個學，到底是能上不能上？老師要求我今天晚上一定得趕到學校，否則你就麵臨著開除的危險，我和你媽已經在路上了，剛從火車站下車，你具體位置在哪裏？”
那頭傳來的話，對我而言不下於宣判了死刑。
怎麽可能？我的成績絕對不會出問題，科科都是滿分，而且我也從來沒有遲到早退，亦或者是在學校尋釁滋事之類的。
我活的很小心。
怎麽可能會有這種事情？而且……我給老師謊稱家裏麵因為沒有手機和電話，所以我把自己的手機號留在了學校裏，按道理來說，老師倘若真要通知家長，一定是首先通過我這裏的。
而且……正常來說，不論如何我都想不出我到底犯了什麽不得不說的大錯，能搞出這麽大的動靜來。
這不正常啊……不論如何我都這麽覺得……
為什麽老師沒有通過我，而是直接給我父母打電話，還請他們來學校？
這明顯不太正常……而且這個時間，已經是晚上了，而且還在這種時候，不管哪個學校，應該都不會玩出這麽誇張的事情吧？
明顯很可疑。
我總感覺，今天一定要有某些事情發生了。
“喂？喂？小兔崽子說話啊？”
那頭父親明顯盛怒的聲音從那頭傳到了這邊，我本能的手抖了一下，隨後掛斷了電話。
到底是怎麽回事？我蹲下身子，雙手摸在額頭上，抬頭紋都出來了。
正在這時候，手機發來了消息。
“他們上了一輛出租車，現在已經開到了長安街，距離我們這裏還有幾十分鍾的時間。”
“當然，他們不可能真的到我們這裏，也不可能真的到我們學校。”
“大概在五分鍾之後，他們會遭遇車禍，然後死去。”
“這就是我賜給你的，最後的禮物了。”
“再見了。”
應該是明顯早就先弄好的消息發送，一切的時間都是算好的。
我瞬間明白過來了為什麽，這就是……她的目的嗎？
什麽禮物？開什麽玩笑？
那輛車上的確有個人可以去死，但是另外一個人不可以。
我差點一把把手裏麵的手機給丟在地上，但是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吸了一口陰涼陰涼的空氣，感覺整個身體內被一股冷意灌入，仿佛死去的人冰冷的體溫，好像自己重生了。
我急忙才跑回家裏麵，如果說那算是家的話。
那是什麽……
我看到的是什麽？
隔著遠遠的就能看到，遠處的天空遠遠比黑夜更黑，那濃鬱的黑霧像是一根柱子一樣從天而降，那黑色的霧氣，像是人類為了到達神明的領域而聚集全世界的人造出來的等天塔，知道嗎？
誰看見那塔了？一塊一塊的堅硬的磚瓦，那瓦塊不知道什麽東西燒製出來的，是陶土嗎？陶土用手捏製而成，然後放在火裏麵燒，用神明賜予人類的力量，製造成為神領域所必不可少的磚，黑色的陶磚，仔細看，湊近，似乎能聞到來自上麵微微冷卻的熱量，以及那上麵每一個人類的掌紋，上麵烙印著的是人類的悲歡離合，陰晴圓缺，一點點的被烙印在上麵，不知道有沒有人湊近仔細看過。
再看那結構，整體從側邊一圈一圈圍上去，從上麵縱橫而下，是的，這塔不是由下而上，而是由上而下的，從天頂洪荒，從蒼穹之上，微微下來，最後才到那最後的一團，被拚湊而成，整然而又整體。
就像那煙一樣，一寸一寸，一點一點，緩緩飄揚上去天際之上。
隨後呢？隨後是赤紅的驕陽，當太陽從天頂滾滾而落，到什麽位置呢？剛好，一半的太陽被地平線吞沒下去，另一半的太陽還在人間，照射出不同於平常的光線的角度時候，那時候天空仿佛被血染紅，一半是血色，一半是黑色的天空。
而就是此刻……原本我非常熟悉的筒子樓，此刻已經和先前不同了，那筒子樓不再像先前一樣破舊，斑駁，看起來像是時間在那樓上停滯了一樣，保存著二三十年的曆史，經蘇聯傳入中國的筒子樓式建築在那個它大行其道的年代裏充滿了統治力，時間滄海桑田倏爾而過，隻餘下一棟破樓還見證著那時候。
就像年齡還小的我們一樣。
於是，在黑暗中，它燃燒了，樓梯整個的浸入火中，那火大的不可思議，不可想象，整個染紅了半邊天，不論是通天塔的煙柱，還是自我燃燒升華的筒子樓。
那被記載在，隻有神話之中才會有的人類挑戰神明的故事，在這一刻再度發生了。
我惶惶然站在燃燒中的樓前，看著那滔天的地獄的業火，由她體內的罪惡之血所引動而出的，讓大樓重新重生的故事。
我雙眼被照射的通紅，在樓下車的反光鏡映照出來看出的，星星悚然，一寸一寸。
我仍然記得頭一回見她，最後轉身時似乎有聽她說到的話……
“我將賜你如火一般的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