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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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城久病痊愈,樓澈心情大好,當日便宣告大赦天下,舉國同慶。

大街上一片熱鬧喜慶,百姓穿紅戴綠,山呼萬歲。

皇宮裏更是張燈結彩,連擺了三天的酒席,大宴群臣。

滿堂朝賀,人人稱頌。

皇上皇後龍鳳呈祥,北漢王朝國泰民安。

是夜,雪光輕柔,空氣清寒。

大殿之上,歌舞升平,酒意酣暢。

突然,一個侍衛神色慌張的跑進來奏報:“啟稟皇上,玉妃娘娘回來了!”

就這一句。

四下驀然一陣詭異的安靜。

不是說玉妃薨逝了麽?怎麽又回來了?

文武百官交頭接耳、麵麵相覷。

樓澈麵無表情,雲袖一甩,從龍塌上威然起身。依偎在他身旁的傾城皇後也瞬間變臉失色,渾身僵硬。

舞姬紛紛退下,絲竹之聲悄然隱去。

文武百官紛紛扭頭,向大殿門口望去。

在一片片驚訝的觀望聲中。

一身雪衣的舞陽慢慢走了進來,她麵容嫻靜,直直地望著高台上的樓澈,一步一步,仿佛踩在雲端一樣,盈盈的走上大殿。

眾人的視線隨著她秀麗的身影緩緩移動,先是驚愕,隨即是疑惑,然後是驚恐。

玉妃娘娘那一頭雪白的長發無疑刺痛了他們的眼睛。

樓澈長身玉立,沉吟不語,明滅不定的眸子裏克製著一抹細微的顫動。

傾城卻瞬間慌了。

她提著華麗的裙擺,倉惶地奔下台階,上前抓住妹妹的一隻冰涼的小手,窒息:“舞陽,你怎麽回來了?”

舞陽看著她,溫和地笑了笑,反問:“好姐姐,你就這麽急著趕我走嗎?”

傾城一時語塞,抓著她的手指愈發蒼白刻骨。

舞陽又輕輕地道:“我今天來,是有一件東西要送給姐姐。”

傾城一時不解。隻見舞陽笑意輕斂,慢慢的從袖中拿出了一串熟悉的項鏈。

傾城眉心緊皺,目光複雜的接過那項鏈,剛剛端詳了兩眼,隻覺得一陣頭暈眼花,整個人就痛楚地向後栽去。

樓澈大驚回神,從高台上一躍而下,長臂一伸,攬住了傾城暈倒的身子,然後一隻手抵住她的背脊,將內力源源不斷的輸入傾城的體內。

滿堂嘩然,群臣激憤,侍衛們拔刀蠢蠢欲動。

“沒用的,就算你耗盡真氣,她也不會醒來,她中的毒,天下間隻有我才有解藥!”舞陽的臉色有些恍惚,笑了笑,不動聲色的說著殘忍的話語。

樓澈怒目回眸,瞪著失神的她,“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對她所做的,比起你對我所做的,過分嗎?”舞陽目光嬌俏,好笑地問。

樓澈緊抿著嘴,目光如冰鑄般堅硬寒冷,直直地看著她,頓了頓,他調整呼吸,一字一句的沉聲道:“把解藥交出來,否則我讓你死無葬身之地。”字字鏗鏘,擲地有聲。

舞陽不為所動,隻是笑,“你越是逼我,我就偏不給!”

樓澈身子一僵,微微啟開雙唇,似乎有些沉不住氣。

“你究竟想怎樣?要怎樣你才肯把解藥給我。”他俯首咬牙,低聲妥協。

舞陽怔怔地笑著,看著他緊握成拳的手,看著他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的臉,她勉力咽下口腔裏湧出的一口血腥,才平漠地回答他。

“很簡單,隻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樓澈厲聲問,目光凶惡如野獸。

“我要你娶我。”

樓澈怔了怔。

舞陽歎息一聲,失落地道:“上一次我們都沒有拜完堂,還不算真正的夫妻,我要你給我一個完整的婚禮。”

樓澈半響無言,他低下頭,看了看懷裏昏迷不醒的傾城,眉宇間驀地閃過一絲哀楚,然後他閉下眼睛,冷定地道:“我答應你。”

舞陽渾身一顫,開心地笑了,笑得很燦爛。

——

快到子時了。

皇後的寢宮裏,一燈跳動如豆。

一個孤坐的身影映在淒白的窗欞上。

樓澈了無生氣的坐在傾城的床邊,癡癡地握著她一隻手。

他眼神憂鬱,目不轉睛的看著她,仿佛生命中隻有她才是真實的。

傾城安靜的躺在那裏,仿佛靜靜沉眠一般。

樓澈抬起手指,憐愛的幫她拂額邊一撮亂絲。

“傾城,你知道嗎?十二歲那一年,我跟文丞相去出使你們蜀國,在禦花園裏,我見到了你,你從樹上跌下來,疼得一直哭,那時的你雖然臉上沾滿雪泥,卻憨態可掬,可愛到不像話,年少的我就那樣被你迷住了,我承諾你,長大後一定娶你,可是我沒想到,你們蜀國這麽快就滅了,你也從此不知去向。”他低聲喃喃,黯然的目光裏有種遙遠的思念。

“後來你受人蠱惑,跑來刺殺我,看到你衣襟前佩戴的那串項鏈,我一眼認出了你,原來,尋尋覓覓,你終究還是回到了我身邊。”眼角慢慢滑下兩行憂傷的情淚,他神情恍惚,反複握緊她單薄冰涼的手,“老天爺為什麽對我們如此殘忍,讓我們相愛卻不能相守,為什麽?”

男子深深地埋下頭,消瘦的肩膀在幽暗的光線中輕輕顫抖。

傾城一動不動,眼皮卻在突突直跳。

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一切都是錯的。

她不知道舞陽對她下了什麽毒,意識明明是清醒的,她想醒過來,可是身體卻不聽使喚,死活睜不開眼睛。

然後,她聽到樓澈在她枕邊輕輕哽咽:“傾城,你放心,無論發生任何事情,我心裏都隻有你一個人,沒有人可以將我們拆散。”

傾城心裏焦急,卻力不從心,眼角無聲地流下淚來。

片刻後。

有“嘎吱——”的開門聲。

一絲夜風吹進來。

傾城知道樓澈已經起身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