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鉗,是蘇任這時候想到的第一個詞.雖然他沒有見過,卻聽人說起過。當年,剛工作不久,一個同事喜得貴子請大家吃飯,飯桌上那同事說了他老婆在醫院生產的過程,來感歎自己兒子的來之不易。

或許是那家夥看了,或者是從別的渠道知道的,總之那家夥對產鉗崇拜的五體投地。喝了酒之後,繪聲繪色的講述了他老婆怎麽難產,他怎麽手哆嗦的簽字,醫生說的那些嚇唬人的話,以及產鉗怎麽使用,怎麽將他兒子的小腦袋,從他老婆肚子裏拉出來。蘇任沒想到,那頓酒桌上的笑談,今天竟然用的上。

將穩婆從屋裏叫出來,蘇任詳詳細細詢問了衛子夫胎兒的情況,孩子雖然體位不是很正,卻隻差了一點點。若是二胎或者三胎,絕不會出現這種情況。但是,衛子夫是第一胎,年紀也不大,骨盆的發育並沒有完全,難產在所難免。

感歎一聲萬惡的舊社會,蘇任開始畫他想象中的產鉗。既然叫產鉗,應該是鉗子的樣子。為了不傷害孩子,前邊應該是圓形,最起碼也是鈍的。撓著腦袋,畫了幾筆,看了看,應該就是這個樣子。內侍帶著銀匠也來了,將圖紙交給銀匠,囑咐他越來越好。

劉徹一直在蘇任身邊,見蘇任畫出的東西很奇怪,便出口問道:“能行嗎?”

“賭一把!”

“啊!”蘇任歎了口氣:“什麽事都沒有絕對的把握,記得當年在溫水的時候,我的管家被人砍了一刀,從胸口直到小腹,腸子都流出來了,誰看了都覺得沒得救了,他是我的管家,為了我的事遭此大禍,作為主人不能不管,一咬牙,用針線縫起了傷口,弄了些金瘡藥包起來,嗬嗬,竟然奇跡般的好了,如今還在溫水做管家!”

劉徹聽蘇任說的驚心動魄:“真的?”

“我那裏敢騙陛下,您若不信,可以派人去溫水打聽打聽,很多人都知道,人的生命力是很強的,但凡有一點生機就絕不會放棄,衛夫人現在遇到了一些危險,卻遠沒有到生死攸關的時候,隻要陛下不放棄,衛夫人不放棄,陛下的皇子或者公主不放棄,就一定行!”

劉徹咬著牙,點點頭:“朕信你!”

蘇任笑笑:“我一定不會讓陛下失望!”

銀匠的速度很快,做工也很精致。原本計劃一個時辰弄出來的東西,半個時辰就完成了。伸手摸了摸光滑的表麵,蘇任很滿意。讓內侍給銀匠打賞,蘇任深吸一口。

一轉身對劉徹等人跪下:“太皇太後,太後,陛下,此物微臣是做出來了,估計沒人會用,所以得微臣親自操作,臣需要進入產房,還有可能……”

“不管怎麽樣朕都答應,隻要救下子夫和孩子!”

“陛下,臣得把話說清楚,要不然以後很可能會有麻煩!”蘇任瞅了瞅劉嫖和陳阿嬌:“此物需要從衛夫人**伸進去,扶正胎兒,以便順利生產,還請陛下恕罪!”

這句話說出來,劉徹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不僅是劉徹,上至太皇太後,下到宮女、宮人,一個個長大嘴巴。衛子夫雖然是夫人,那也是皇帝的女人。皇帝女人的**豈能讓別的男人看到?這要是傳出去,皇帝的臉麵何在,朝廷的尊嚴還要不要?

足足靜了好一會。太皇太後竇氏將拐杖在地上杵了一下:“醫者,為人性命,不受男女大防限製,為了我劉家子嗣,哀家允了!”

“謝太皇太後!”蘇任跪地叩首。

竇氏又轉頭,“掃視”一圈:“今日在場眾人,從今往後,此事不得再提起,誰若敢私下議論,或者以此事說衛子夫與蘇任,必滅其九族!特別是你們兩個!”

劉嫖和陳阿嬌連忙回話,聲稱不敢。太後長歎一聲:“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陛下也不用在意,一切為了我劉家子嗣!”

蘇任一直沒有起身,這時候收回目光,看著劉徹。劉徹的內心一直在掙紮,過了好一會,重重點點頭:“朕明白了!”

蘇任這才叩首起身,提著產鉗進了產房。屋外的氣氛一下緊張起來。劉徹心神不寧,太後王氏抓住劉徹的手,對劉徹點點頭。母子二人相互攙扶著站在門外的冷風裏。

蘇任先洗了手,將所有不相幹的人全都趕了出去,隻留下兩個穩重的穩婆幫忙。能給皇家接生的穩婆,也算半個婦產科的醫生,用經驗就知道孩子在肚子裏是個什麽情況。在等候蒸煮產鉗的過程中,蘇任再次確認了胎兒的體位,用來平複自己緊張的心情。

替人接生本就沒有幹過,更何況還要動用產鉗。一個外行幹內行的事,蘇任心裏沒底。產鉗在手裏都不知道怎麽握了,比劃了好久,依然不敢動作。

鮮血染紅了被褥,看的人心裏發慌,穩婆開始催促,蘇任還在緩和自己的心情。若放在以前,看見這麽多血,蘇任一定會暈倒,好在經曆過幾場小仗,勉強還能忍住。汗水浸濕了衣服,蘇任一咬牙,來到榻邊。

衛子夫虛弱無力,秀發貼在臉上,整張臉慘白慘白,眼看著就要不行了。卻依然睜著眼睛,咬著牙,勉力堅持。這是蘇任第二次見衛子夫,第一次的時候覺得這個女孩穩重,這一次又覺得她堅強。蘇任大概說了一下接下來自己會怎麽做,衛子夫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正如穩婆所言,孩子的位置偏了一點。蘇任盡量輕的將產鉗送進去,找到孩子的腦袋,輕輕夾住,往上一拖。穩婆適時的喊了一聲,用力!衛子夫大吼一聲,全身的力氣都使了出來。

給蘇任幫忙的穩婆抑製不住興奮,高聲叫道:“出來了,終於出來了!”

隨著衛子夫的用力,孩子的小腦袋在產鉗的拖拽下,露了出來。蘇任連忙收起產鉗,輕輕拖住孩子。第一步達成,剩下的穩婆就可以辦了。短短一盞茶的功夫,蘇任覺得好像過了一年。他的確是在賭,賭自己的運氣,也賭劉徹的運氣。還算不錯,兩人的運氣都不錯。

托著皺巴巴的新生兒,蘇任沒了主張。孩子不哭,竟然不哭,蘇任手足無措。還是穩婆機靈,連忙接過手:“先生,給我吧!”

調轉孩子的腦袋,一巴掌拍在孩子的屁股上。小小的屁股,立刻就紅了,孩子的嘴裏吐出一口如濃痰一樣的東西,開始哇哇大哭。蘇任愣了,原來生孩子就是這樣,一出生就要被人打一巴掌,不由的收緊屁股,離穩婆遠一點。

響亮的哭聲傳出來,屋外一片歡騰。太後王氏輕輕擦拭了一下眼角,看了劉徹一眼,臉上帶著笑。太皇太後竇氏也是身子一鬆,慢慢的坐下來。劉徹快要了瘋了,急急忙忙奔著產房就去了,卻被幾個宮女攔在外麵,他到也不發火,衝著屋裏大喊:“子夫,咱們有孩子了,咱們有孩子了!”

劉嫖和陳阿嬌對望一眼,心裏的失落湧上來。嫁給劉徹好幾年了,陳阿嬌一直沒有動靜,衛子夫剛剛進宮,便懷了孩子,如今更是順利生產,作為皇後,陳阿嬌的心裏甭提多別扭。劉嫖考慮的不是衛子夫生孩子,她是沒有想到,蘇任竟然真弄成了,心裏生氣。

蘇任打開門,長出一口氣,伸了伸腰。進去了不過一會,好像幹了一天活一樣。劉徹一把將蘇任抱住,拳頭重重的砸在蘇任的後背上,哈哈大笑。

蘇任差點被砸的吐血,哭笑不得的將劉徹推開:“恭喜陛下,是位公主,母子平安!”

蘇任的話一出口,很明顯能感覺到竇氏和王氏的臉上立刻不那麽高興了,反倒是劉嫖和陳阿嬌母女一下子笑了。劉徹正沉積在初為人父的快樂中,根本不在乎是公主還是皇子:“公主好,公主好!朕就喜歡公主!賞,所有人都重重有賞!”

看著眾人一片歡騰,蘇任忽然想起了兒子蘇健,來長安快一年了,兒子應該會走路了,也不知道會不會說話,他這個父親錯過了很多。沒有打攪劉徹的興奮,蘇任默默的轉身,朝著門外走去。一片白茫茫之下,一顆嫩綠色的小草,堅強的露出一點翠綠。

穩婆來到蘇任身旁,深施一禮:“蘇先生,我……”

蘇任笑笑:“那件東西,你留下吧!”

“謝蘇先生!”穩婆格外高興,作為以接生為工作的穩婆,知道產鉗的好處。

蘇任點點頭:“不過,這個東西也不是萬能的,根據胎兒的不同體位,產鉗的樣式也略有不同,你回去可以想想,什麽形狀的產鉗適合什麽體位的胎兒,能多救幾個孩子也是一件好事!”

“謝蘇先生,老婆子記下了,定不會忘記先生的大恩!”

皇宮中一片歡騰,蘇任卻孤零零一個人走了出來。沒有了馬車,也沒有護衛,腳下的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一直以來,蘇任無論做什麽事,都是為了自己,今天堵上性命為大漢的人做了一件事,心情很不錯,看見誰都點頭微笑,驚訝的那些宮人、宮女都不知道怎麽走路了。

出了皇宮,黃十三牽著馬站在雪裏等候,見蘇任出來,連忙迎上去:“先生,他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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