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暈倒了!這消息是一名建章宮的內侍傳出來的,很多人都驚訝不已,公孫賀甚至為此連夜進宮,可惜沒能進去。當人們開始求證這個消息的準確性時,卻發現那名內侍死了,據說是被活活打死的。緊接著,第二天宮裏便傳出話來,皇帝需要閉關五日,五日內由太子監國,大臣們又一次被震驚了。不少人開始猜測,謠言和議論如同黑雲一樣覆蓋在長安城的上空。

蘇任坐在司農寺的院子裏,今天他坐的方位有些奇怪。和往常不一樣,他臉朝裏,正好對著自己的官廄,那裏麵隻有一個人在辦公,那就是田千秋。田千秋每次抬頭的時候都覺得蘇任在看著自己,雖然臉上沒有表情,可眼睛裏的含義很清楚:你就對我沒點想說的嗎?每當田千秋看到蘇任之後,立刻便將眼睛瞥到一邊,裝作若無其事的和別人說話,或者處理公事。

就這麽一坐便是一天,田千秋沒有挪地方,蘇任也沒有挪地方。第二天蘇任依舊如此,還和昨天一樣就這麽看著田千秋。田千秋有些忍不住了,想出門躲開蘇任,但是不等他出門變會被黃十三和蠻牛弄回那件屋子,摁坐在那張椅子上。田千秋如坐針氈,完全沒有繼續辦公的心思。

“老師,您有什麽就問吧?我一定如實回答。”

蘇任搖搖頭,依舊笑眯眯的看著他:“沒有,你回去接著辦公吧。”

田千秋往回走了兩步,轉身低頭:“老師,不是我不說,實在是關係重大,不知從何說起而已。”

蘇任點點頭,還是坐在那裏:“很好,去吧!”

“老師!”這一次田千秋沒走,側著身子蹲在蘇任身旁:“我可以對天發誓,陛下的事情真的和我們無關,我們隻是在陛下暈倒之後,做了些別的事情。”

蘇任歎了口氣:“沒做就好!沒做就好!”說著話,他慢慢起身拿起椅子重新調轉方向,田千秋連忙幫忙:“那個內侍實在不該,你們是如何處理的?”

“已經將其家眷妥善安置,雖說不能大富大貴,生活無憂應該沒有問題。”

“太子也是太過心急了些,告訴他,就說我的說,十五年都等過來了,再等十五年又有何妨?”蘇任的話漸漸嚴厲起來,田千秋有點不知所措,他從來沒見過蘇任這樣說話,心裏還是有些害怕:“再告訴霍光,時間才是你們最好的武器,別總想著沒人知道,淳於先生已經進宮,等陛下恢複神智你們這些小子最好離的遠一點,不要再玩火了,為師在陛下麵前都不敢蹦躂,何況你們。”

“學生記下了!”見蘇任再沒有什麽要說的,田千秋施了一禮,低著頭出門而去。

蘇任看著田千秋的背影,嗬嗬一笑:“幼虎已經長成,隻不過還需磨煉,老黃,去給崔老掌櫃說一聲,把老崔送到嶺南去,沒事別再回來了,就當沒他這個兒子。”

黃十三也出門而去。院子裏隻剩下蠻牛如同一尊雕像一樣坐在蘇任身旁。蘇任看著蠻牛高大的身軀,忽然想起當初在嶺南見到他的時候,那時候蠻牛憨厚的真像一頭牛,這些年跟著自己東奔西跑的非但沒有改變,反倒不怎麽愛說話了,這一定是黃十三這小子把蠻牛教壞了。

蘇任招招手,蠻牛往蘇任身旁挪了挪。蘇任問道:“想不想做個官?”

蠻牛一愣,連忙搖頭。蘇任一笑:“怎麽?當初為了一個什長和別人打的不可開交,現在竟然不願意做官了?”

蠻牛指了指廊下那些來來回回的書院見習學子:“我腦子笨。”

蘇任哈哈大笑:“這天下還是有聰明人的,知道自己的短處在什麽地方,不做官就不做官,有我吃的自然也有你吃的,這話我當年就給四哥和小金子他們說過。”旋即又道:“想不想和我去我來的地方看看?”

蠻牛臉上露出喜色,連連點頭。蘇任道:“那就等過了這幾天,咱們就走,這一出來就是二十多年,也該回去看看了,都有些忘了那裏的山水和那裏的人了。”

劉徹醒了,衛子夫衣不解帶的照顧了整整三天整個人都消瘦了很多,眼眶還是紅的應該哭了好久。劉徹慢慢的伸出手將衛子夫的手攥在手裏,衝著這個已經不再年輕的女人露出淡淡的笑容,衛子夫立刻淚如雨下,哽咽的半天說不出話。

劉徹示意自己想要起來,衛子夫連忙和幾個內侍將劉徹扶的半躺著:“陛下。”

劉徹左右看了看:“淳於先生怎麽說?”

衛子夫又好像要哭,使勁忍著:“淳於先生說陛下這是服食丹藥所致,幸虧陛下底子好,若換了旁人恐怕……”

劉徹微微一笑:“那些人都被你處理了吧?”

衛子夫點點頭:“請陛下恕罪。”

劉徹輕輕揮揮手:“國事如何?”

衛子夫心中一驚,連忙拜倒:“陛下昏睡不醒,臣妾擔心……,所以便和丞相商議讓太子監國,這些天據兒一直廢寢忘食,每日早早起來先來請安,這才去勤政殿,想必還在勤政殿。”

劉徹冷笑一聲:“丞相都知道了?想必已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吧?”

衛子夫連忙道:“一個建章宮的內侍傳出去的,臣妾已經命人處理了。”

劉徹點點頭,拉著衛子夫的手:“你做的很好,既然據兒監國,朕也就放心了,朕蘇醒的事先不要張揚,過幾日再說,這幾日你也累了,回宮休息去吧,放心,朕這邊不會有事的。”

衛子夫還想留下,卻被劉徹的眼神硬是趕了出去。

劉如意作為皇帝身邊最信任的內侍,自然一直陪在皇帝身邊。皇後走了,他連忙過來服侍。劉如意有個好處,從來不多嘴這是他的原則,除非皇帝問起,知道的他就說不知道的絕對不亂說,所以才能得到皇帝這麽多年的信任。

見皇後走了,劉徹閉著眼睛想了好一會,突然出聲問道:“可查清了?”

一個黑影突兀的出現在大殿中,劉如意一點也不吃驚,這樣的情況他不知經曆過了多少次,依舊認真的做著手裏的事情。

那黑影跪在劉徹床前:“稟陛下已經查實,建章宮內侍乃是被人收買,此人乃長安富戶崔久明。”

“竟然是他?還有什麽?”

“陛下的病正是因為丹藥所致,與太子無關。”那人說的不緊不慢:“隻是陛下病後,太子府也沒有異動。”

“他呢?”

“一切如常,前幾日在司農寺教訓了田千秋,後來田千秋分別去了太子府和中常侍府。”

劉徹點點頭:“哎!他這個人還是那個護犢的性子,既然太子和此事無關就不要再查了,崔久明可與太子府有瓜葛?”

“沒有,是長公主。”

“原來是這樣,去吧,將崔久明的腦袋給朕拿來。”

“崔久明已經失蹤了,臣等還在追查。”

“跑的到是快,無論天涯海角,絕不放過。”

“諾!”

整整五天,劉徹誰也不見,除了皇後。每日裏就躺在床上,由劉如意侍候。在沒人的時候黑衣人對劉徹匯報朝廷和長安城的所有事情。等到劉據在勤政殿看到父皇的到來,著實被嚇了一跳。反倒是劉徹對劉據很欣賞,略帶寵溺的口吻和劉據說了兩句,引的劉據感慨連連。眾臣見皇帝無事,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紛紛上來請安問候,卻決口不提生病的事情。

皇帝的病好了,劉據這個監國的任務自然也就完成了。在勤政殿待了五六天每天看著堆積如山的奏折,都沒有見皇帝時的壓力大。等劉據回到太子府的時候,整個人如同垮了一樣,斜斜的躺倒在椅子上。霍光、上官桀、金日磾、田千秋幾人已經早早等候,他們也聽說了勤政殿的事情,也心有餘悸。

“老師說的對,咱們這一次……”

劉據擺擺手,打斷田千秋的話:“我從來沒有害父皇的意思,日月可鑒!”

霍光等人連連點頭:“雖然請了長公主相助,既然老師已經知道了,估計陛下自然也知道了,接下來要想想如何彌補才行,劉閎和劉旦已經封王卻一直以讀書為由滯留京城,這並非長策,書院有消息傳出,已經有人開始向他們身邊匯聚。”

田千秋連連擺手:“你不要總是這麽聳人聽聞,老師的意思是等,隻要殿下不犯錯誰都搶不走這個太子之位。”

上官桀道:“話不能這麽說,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就算殿下不犯錯,卻不代表他們兩個會心甘情願。”

“那總不能現在就去把他們殺了吧!”田千秋氣呼呼的坐下。

霍光搖搖頭:“殺到不至於,但是也不能坐以待斃,必須在適當的時候讓他們知道殿下有什麽樣的實力,讓他們知難而退,斷了念想。”

“打他們一頓?”

上官桀有些生氣,瞪著田千秋:“你不要總抬杠嘛!”

劉據搖搖頭:“他們是我兄弟,你們看看蘇健和蘇康,我們兄弟為什麽就不能成為他們那樣?”

霍光、上官桀包括田千秋都和看傻子一樣看著劉據。一直不說話的金日磾破天荒了的說了一句:“我有一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