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周,其父趙夷吾在先皇朝任楚國太傅,七王之亂中,無論楚王如何威逼利誘絕不從其謀反,楚王一怒之下殺趙夷吾。先皇鑒於趙夷吾的忠貞不屈,特許趙周為騎都尉,然趙周一直碌碌無為,既不能得到皇帝賞識,也沒有親朋故舊相幫,在官運上並不順暢。好不容易熬到四十多歲,依舊是個大夫。直到酈世宗被皇帝發現,送到內廷,趙周攀上酈世宗這個高枝,忽然間平步青雲,不到半年時間便由大夫進身成為少府,成為皇帝身邊的近臣。當王溫舒敲開趙周家的門時,趙周無論如何也想不通自己怎麽的,就成了王溫舒要找的第一個人。

自從酈世宗借著王溫舒攀上皇帝之後,王溫舒變的更加孤獨,他斷絕了和所有朝臣的往來,還遣散了家仆,甚至將妻兒都送回了老家,自己身邊隻有一個年過半百的老管家跟著自己。除了孤獨,王溫舒還變得奢華起來,家中沒有仆從,便去外麵的酒肆、茶館、妓館中招,而且出手豪爽。有人戲稱,現在的王溫舒有當年東方朔的脾氣。正因為王溫舒如此,更讓眾人害怕他,這個人已經變得不像人了,好像他活著的每一天都是最後一天一般。

“王大人,我無罪呀!”

廷尉府的恐怖人人都知道,可是如何個恐怖之法卻並沒有多少人親見,因為凡是進入廷尉府能出來的十沒有一二,即便是出來也從來不會和任何人提起廷尉府裏麵的狀況和殘忍程度。如今市麵上流傳的那些有關廷尉府的恐怖話題全都是杜撰和猜測,和廷尉府的真正恐怖相比,不及萬一。

王溫舒沒有理趙周,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好像這個趙周和自己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一名獄吏確認趙周已經綁縛妥當,這才轉身去刑具架子上翻找趁手的家夥。嘩啦嘩啦的鐵器響動,聽的趙周頭皮發麻,一邊斜著眼睛看那獄吏的動作,一邊不斷的向王溫舒大喊冤枉。

一把竹子做成的東西被獄吏攥在手中。從那物件的暗褐色的顏色上就能判斷出,絕不是用顏料故意染出來的。那物件趙周沒見過,因為他從來沒有進過廚房,隻有在廚房中才會用那樣的物件刷鍋。可是趙周明白,那個東西是要往自己身上招呼的,即便它是用竹子做的,也不是自己這一身皮肉可以抵擋的住。

“王大人,求您了,您想知道什麽,我一定說,一定說。”

獄吏側身看了王溫舒一眼,王溫舒依舊平靜的站在原地,對於趙周的話沒有絲毫的興趣。獄吏嘿嘿一笑:“別喊了,來到廷尉府,這第一關都要過的,過完了廷尉大人才會問話。”

“啊……”趙周從來沒有感覺到這麽疼,從來沒有,即便是摔下馬也沒有這般鑽心的疼。獄吏手中的物件上掛著一條條帶血的肉絲,自己的左臂從肩膀向下如同火燒一樣,鮮血滴到地上,一滴、兩滴。牙齒開始打架,兩腿開始發抖,額頭上的冷汗早已經滲出,因為用力而曝氣的血管在臉上扭曲。

“王溫舒,我要殺了你!啊……!”

又是一聲慘叫,右臂遭受了同樣的待遇。趙周希望自己能暈過去,或許那樣能減輕自己的痛苦,隻可惜自己無比清醒,每一絲絲的痛苦都感知的格外分明。臉已經紅了,脖子也一起紅了。後背的汗浸濕了衣服,黏在身上全身上下都不自在。雙腿之間一股熱流同腿根直到腳麵,趙周知道自己尿了。

“王溫舒……”

已經沒有力氣在大喊大叫,除了王溫舒三個字能夠聽到意外,其他的嘟囔一句也聽不清。王溫舒鄙夷的看了趙周一眼,示意獄吏繼續。趙周死去活來的如同在地獄了轉了一圈,全身上下沒有了一塊好肉,他明白這隻是第一天,以廷尉府的能力,這樣的手段還不知道有多少,難怪無論什麽樣的硬漢進了廷尉府都變成了王溫舒隨你**的軟蛋。

趙周不想醒來,可還是醒了過來。看上去隻剩下一口氣,耷拉這腦袋依舊被固定在原來的地方:“你殺了我吧!求你了,殺了我!”

王溫舒這才走過來,歪著脖子將臉湊到趙周麵前:“哎!你也不是頭一個過不了這一關的人,那就說吧!如果讓我滿意,今日便到此。”

一連幾日,長安城中祥和的年節氛圍被王溫舒糟蹋的一塌糊塗,每一日都能聽見那些撕心裂肺的哭聲,沒人敢出手相助,因為沒人喜歡和王溫舒理論,王溫舒隻會將你也帶去廷尉府。得知長安城的消息,蘇任閉上了眼睛,揮揮手讓阿巽退出去。

“你說,為什麽非要在年節這麽搞?等過完年,慢慢來不好嗎?”

韓慶能看出來蘇任這是在生皇帝的氣,也跟著歎了口氣:“陛下自從登基便對這些權貴不滿,能忍到這個時候已經不容易了!想當初陛下剛剛繼位,諸王便多有不服者,陛下曾經向這些權貴求援,可是他們都保持中立,趁著目前大勝匈奴之際,也正是鏟除這些權貴的最好時機。”

“那也不用急在這麽幾日!”

韓慶再次歎氣:“年節封印,這時候做事最沒人掣肘,如果等到開朝必然會有很多人替這些權貴求情,或許這麽做也是減少株連的最好做法。”

“哎!”蘇任重新坐下,重重歎了口氣:“陛下這是準備收權,以此事來試探百官的意見,從此一口恐怕再沒人敢於向陛下進言了,這不是好兆頭。”

“先生,不可……”韓慶連忙相勸。

蘇任點點頭:“我明白,這天下既然是他自己的,那就讓他自己玩去,勳貴們既然想要得到特權,那就得付出代價,這都是他們的事情,咱們關好咱們的自己的事情,去讓劉據派太子親衛控製住那些家夥留下來的大批貨物、房產、地契,那些都是錢莊借貸的抵押,決不能讓王溫舒送到內庫去。”

韓慶苦笑一聲:“太子恐怕不夠分量。”

“那還要誰去,王溫舒才不會打那些財貨的主意?”

韓慶一笑:“大漢錢莊有陛下五成股份,皇後娘娘即是陛下,自然也是錢莊股東。”

蘇任揮揮手:“去辦,去辦!”

一百零六個達官顯貴,其中王爵十三人,關內侯二十七人,餘者皆為列候,廷尉府大牢中忽然間人滿為患。作為皇帝的忠實鷹犬,王溫舒自然不會對皇帝的命令打折扣,這一次甚至還超額完成了任務。因趙周的舉報,靖候酈世宗、五利將軍欒大自然也在眾多人群之中,隻是對於酈世宗和欒大這兩人,王溫舒沒有用刑,就那麽一直關著,而且還和趙周關在一個牢房之中。

原本酈世宗和欒大對趙周是氣氛的,但是看到趙周現在的窘況,心頭的怒火便弱了幾分。全身沒有一絲好皮肉,因為在牢房裏關的時間比較長,所以全身的傷口有些已經潰爛,任憑蟲子在上麵來回的爬來爬去。不過幸好現在是冬季還不至於有性命之憂,若是夏天即便趙周能活著走出廷尉府大牢,這輩子恐怕都需要在床上度過了。

王溫舒給趙周定的罪名十分清楚,原本貢金的眼看歸少府,卻被太常發現,這本身便是失職,在麵對皇帝祭祀太廟這樣的大禮議之下,這樣的罪責是絕對不允許的,因為這些貢金是敬獻給大漢朝列祖列宗的,容不得絲毫的疏忽。當然,這個罪名是編造的,可就是這個罪責才讓這一百多名王侯縮在廷尉府的大牢中瑟瑟發抖。

如同夢囈般的聲音從趙周嘴裏發出來,酈世宗還想湊過去聽聽說的是什麽,卻被欒大一把拉開:“聽什麽都沒有意義了,這一次陛下是要這些人死,那他們絕對不會活著離開廷尉府。”

“一百多王侯就這麽……”酈世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難道陛下就不怕……”

“陛下攜百勝之師,萬民敬仰,這一次恐怕他們難以苟活,別說別人,你我恐怕也不好說。”

酈世宗到底年紀小一些,雖然滿腦子有各種計謀和想法,可到了這一刻他也不得不相信欒大的話:“前天,丞相已經向陛下上書,希望陛下從輕發落,也許……”

欒大一笑:“陛下是何等人?你不知道,我卻非常清楚,一旦陛下決定的事情就絕不會半途而廢,即便是公孫弘又能如何?這一次的罪名是貢金不好,恐怕公孫弘都自身難保,如果他能安然無恙的罷相,已經算是陛下開恩了,先顧好你自己吧。”

“那你呢?”

欒大一笑,便再也不說話。

王溫舒的刑具非常有作用,特別是對這些一貫養尊處優的主。每日都有人被大喊大叫著托出去,然後又被一聲不吭的托回來。整個牢房中都彌漫著腐臭的氣息,一些人為了少受一些苦,愣是按照王溫舒的意思,無論是誰都被攀咬出來。甚至有人願意以全部身家貢獻出來,隻為少受些皮肉之苦。但是王溫舒絲毫不為所動,按照自己的步驟,將每一件案子和每一個人的罪名都落到實處。

這些天,王溫舒變的極為瘋狂,幾乎是夜以繼日的在牢房中勞作,甚至有時候自己親自出手,隻求那些家夥嘴裏蹦出來一個“是”字。慘絕人寰的叫聲成了王溫舒最為回味的笑容,有些獄卒看見王溫舒在喝人血,雪白的牙齒上帶著殷紅的樣子要多可怕有多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