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爵最主要的便是土地和侯府,土地是生活的來源,侯府是裝點的門麵。無論土地還是侯府都可以視為一座侯府的祖產,作為侯爵的子孫無不想著將那些土地變的更大,讓自家的侯府變的更加輝煌,一旦某個侯爵家的子孫開始變賣這些東西,那他這個侯爺基本也就到頭了。

丁儀哭的非常傷心,他原本打算去求求蘇任,可也清楚以蘇任的性格絕不會放過他。又想去找往日的古舊親朋,卻明白這一次他們的折損恐怕比自己還大,若不是自己病著,一定會被自己的故舊親朋生吞活剝。

安陽候聽丁儀哭的心煩:“行了!你這才多大一點就哭的死去活來,我若還不上錢莊的錢,就什麽都沒有了。”

趙周驚訝道:“你們這次搞的如此大嗎?沒有給自己留任何後路?”

安陽候冷冷的看了丁儀一眼:“十幾家勳貴和上百家商賈,千萬金呀!這麽一搞,能落下三成便已經是上天有眼了。”

“千萬金?”趙周半天說不出話。

房間中隻剩下丁儀隱隱的啜泣聲,幾個人全都沒了繼續商議的心思。過了好一會酈世宗才問道:“欠錢莊多少?還從何處借貸了?”

安陽候道:“欠錢莊約有五百萬金,還有一些子錢家的,以及我們自己的積蓄,別的都不擔心,錢莊的錢可是不能賴賬的,誰都知道那錢莊叫大漢錢莊,最大的股東便是陛下,如果桑弘羊將賴賬人的名單遞到陛下那裏,保準第二天王溫舒便會上門。”

酈世宗想了想:“將所有的貨物變賣可以落下三成,也就是三百萬金,實在不行變賣一些無關緊要的田地和其他產業,湊個五百萬不是不可能。”

安陽候苦笑道:“這個時候就算我們賤賣恐怕都賣不出去呀!相熟的人家都一樣,賣給旁人定然死命壓價,萬一那些不開眼的牙行和商賈為了替蘇任張目,還不用蘇任說話,便會將我等逼到絕地,這一次太子最積極,聽說太子曾經給便宜坊的那些老家夥們許諾,隻要事成便向陛下請功,眼看事成誰都不會不給太子麵子。”

趙周歎了口氣:“還真是這麽個事!山窮水盡了。”

酈世宗道:“長安的商賈不收你們的貨物,那便送到外地,實在不行就走遠點,田地、房產也一樣,不能賣給長安人便賣給藍田、陽陵的人。”

安陽候點點頭:“也隻能這麽辦了!希望能在錢莊欠款到期之前湊夠五百萬金!欒將軍,陛下那裏就靠你了,此事已經落定,陛下必然會有處置,還請欒將軍多向陛下美言幾句。”

欒大微微點頭,沒有說話,看臉色似乎有什麽隱情。

無論是高興還是痛苦,無論是富裕還是貧窮,無論是健康還是疾病,一年一度的春節如期而至。這一年的春節皇帝格外高興,為了慶祝匈奴被徹底打敗,也慶祝大漢國進入到一個前所未有的新時代,皇帝決定在建章宮搞一個國宴。據知情人透露,這個國宴和以往的國宴不同,不再邀請達官顯貴,而是將長安城中年過六旬的長者請過來與皇帝陛下把酒言歡。而且這個國宴還有另外一個稱呼,叫做萬歲宴。

何為萬歲宴,便是所請之人的年紀加起來正好一萬歲。當然事情並非如此讓人滿意,或多或少總會有些出入。有人問若湊不齊一萬歲又該如何?這好辦,湊不齊便找幾個年齡合適的勳貴來湊數,蘇康便是那個湊數的家夥。早早的便被董倩和冷月、綠倚打扮的如同包子一樣,由黃十三駕著蘇任的侯爵專用座駕親自送到皇宮。對於皇宮,蘇康經常來,但是如同今日這般正式的活動他還是第一次參加。他不喜歡這種方式,可是又不能不來,隻能嘟著嘴站在皇帝麵前,請皇帝品評自己的樣子。

“小子,看上去你心情不好呀?不願意來?”

蘇康先點點頭,又連忙搖搖頭:“父親說了,凡陛下決定,絕沒有違背的道理。”

劉徹扔下手裏的筆,笑道:“你父親到看的很明白,可他也沒少做違背朕意的事情。”

“那也是事出有因,如果皇帝伯伯能和我父親好好說,父親一定會竭盡全力替皇帝伯伯辦事,而且我保證一定辦的最好。”

劉徹笑了兩聲:“這話聽上去像吹噓,可是也不失實話,今日晚上你就在朕身旁,旁的不用你管,如何?”

“能提前走嗎?”

“不能!”

“當利還等著我給他送東西呢,我已經帶來了,還有太子殿下,我們已經約好去昆明池遊玩的。”

“太子今日也會到場,所以遊玩的事可以放一放。”

“哎!”蘇康歎了口氣,看看左右沒人,便做到了旁邊的椅子上:“陛下,您準備怎麽收拾那些人?”

“哪些人?”劉徹看著蘇康。

“還有哪些人?就是那些準備擾亂我大漢金融市場的家夥們!錢,其實就是陛下信譽,擾亂一次陛下的信譽便少一分,次數多了陛下的信譽也就完了,陛下若沒了信譽百姓便不再相信陛下,那咱們大漢可就危險了。”

劉徹若有所思的看著蘇康:“這些話是你父親教你的?”

蘇康搖搖頭:“我和田千秋談過幾次,又問了霍光,然後自己想的。”

“哦?那你說說為什麽錢就是朕的信譽?”

“陛下您想,在遠古時候本就沒有錢,大家以物易物也能生活,後來有了錢才出現了商業,大家為什麽相信那些銅片製作出來的東西就能將貨物給你,還不是相信陛下和朝廷,認為陛下說那一個銅片就值兩個燒餅,五個銅片就值一壺酒。”蘇康挪了挪屁股讓自己坐好:“這一次那些人胡亂炒作金和銅,讓銅錢非常讓金子便的一錢不值,就是在挑戰陛下和朝廷的話,當老百姓不再相信一個銅錢可以買兩個燒餅,五個銅錢可以買一壺酒的時候,陛下的話也就不作數了。”

劉徹點點頭:“有點意思,繼續說。”

“陛下的信譽受損,當陛下再下令的時候,百姓們自然就要懷疑這話是不是真的能實現,會不會還有什麽起伏,一次兩次,時間一長陛下再說一個銅片能買兩個燒餅,百姓聽了絕對不會相信,當所有人都對陛下和朝廷的話不再相信了,那皇帝伯伯可以想一下,您還怎麽統治這個國家?”

劉徹從蘇康的話中聽明白了他要表達的意思,拿起手邊的一盤糕點,送到蘇康身旁:“吃一點,在宴會上可沒有吃飯的機會。”

蘇康也不客氣,拿起一塊便吃起來:“我父親將這叫國家信譽,但是我想來皇帝伯伯是統治國家的人,國家的信譽便是皇帝伯伯的信譽,無論什麽叫法都不能受損。”

這一次劉徹摸了摸蘇康的頭:“說的好!朕就是國家,這個國家也是朕的,誰敢詆毀朕的信譽,朕決不輕饒,去吧,當利應該在皇後那,但是晚宴的時候一定要過來。”

建章宮燈火通明,從民間請來的老人有太仆帶人一個個的接到皇宮,很多人這輩子都沒有來過這裏,剛一進來便有點眼睛不夠的感覺。在他們的印象中,皇帝的生活自然是務必幸福,當進來之後才發現自己對於皇帝的設想是多麽的幼稚,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想到。

“勝飲!”劉徹起身連喝了三杯,並做了簡短的講話,一場宴會便宣布開始。精美的菜式,華美的餐具被一群留著口水的老家夥盯著看好半天,甚至有幾個老不休不斷的向旁邊服侍的宮女身上的盯。一時間打嗝、放屁、劃拳行令之聲此起彼伏,而劉徹對於此隻是淡淡的笑笑。

蘇康是專門來湊數的,雖然被皇帝留在了自己身旁,依然是個湊數的,手裏捧著酒壺如同內侍一樣站在劉徹身側。能和劉徹一桌吃飯的人不多,這個場合皇後不適合露麵,所以太子劉據便成了唯一一個人。為了彰顯皇帝陛下的親民,太子代替皇帝下去和每一桌說了幾句話喝了一杯酒,回來的時候已經臉色發紅,微微有些醉意。

蘇康連忙一把抓住太子的胳膊,將太子扶穩,悄悄從袖中掏出一個黑色的丸藥,放進劉據嘴裏。劉據緊皺眉頭,低聲問:“什麽東西?”

“二娘配的醒酒的丸藥,有奇效。”

劉據便不再多話,嚼了幾下咽下去,深吸幾口氣回到自己的座位。

這一切自然沒能逃過劉徹的眼睛,劉徹就愣愣的盯著蘇康,蘇康被看的心裏發毛,慌忙將一個方盒子掏出來,雙手遞到劉徹麵前:“陛下,這是臣二母配置的醒酒丸藥,有奇效,淳於先生都說好,特獻給陛下。”

劉徹結果木盒,湊在鼻前聞了聞,隨手交給劉如意:“收好了,這是朕搶來的!哈哈哈……”

皇帝不僅搶了蘇康,在那一夜還搶了很多人。按理每年的正月十五會向太廟獻祭,今年自然也不例外。無論諸侯還是王爵都需要在這次獻祭中貢獻自己的力量,貢金有此而來。然後太常公孫賀在檢視王侯們送來的貢金中卻發現有人以次充好,立刻向皇帝匯報。皇帝勃然大怒,著廷尉王溫舒徹查。於是,一場牽連一百零六位達官顯貴的血雨腥風拉開了元鼎五年的序幕。